余笙看了一眼窗外,雨下得很大,不时响起的雷声让班里不少女生捂耳尖叫。
难不成她怕的是打雷?
接下来的一节课余笙始终都在观察着她,可雷声响起时她没有丝毫反应,他知道自己猜错了。
这场大雨下了很久,学生们由最开始的兴奋因为不能出去玩而慢慢变得焦躁,在学生们不断的咒骂之下,这场雨终于在上最后一节课之前停了下来。
课间所有的学生几乎都跑了出去,夏晚晚的身体因此更加紧绷了,要来了,她最害怕的时刻要来了。
学校里的院子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砖头铺的路和学生们玩耍的地方,而另一部分则是挨着围墙的地方,那一块是没有铺砖的,也因此,每个雨季杂草堆里总是能蹦出两只她最讨厌的东西。
有些调皮的男生会将青蛙或者是大牙土天牛抓起来吓唬班里的女孩,夏晚晚不懂他们这是什么狗屁乐趣,看到那些女孩尖叫很有意思吗。
虽然没有人来吓过她,但她远远地看着他们手里的青蛙鸡皮疙瘩就已经爬满全身了,而七岁那年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就会神奇地突然清晰起来,那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慢慢浮现眼前,每年,每一次,从不例外。
不出夏晚晚所料,不一会班里最捣蛋的两个男孩就一人拿着一个东西跑了进来,他们环视了一圈教室,发现没什么人后又跑了出去,夏晚晚长舒一口气。
余笙一直在打量着前面的女孩,他看到了夏晚晚的所有变化,一个结论慢慢浮现在脑海。
“晚晚。”
夏晚晚回头,“怎么了?”
“你……怕青蛙吗。”
第62章 菜青虫
人在面对害怕的事物时通常有四种反应:极力逃避,情绪失控,咬紧牙关,直面感受。
夏晚晚最擅长的就是咬紧牙关,所以基本上没有人知道她害怕什么,余笙一针见血地说出她所畏惧的东西这让她有些慌张,自己的弱点暴露人前这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她本能的反应就是打死不承认。
“我不害怕青蛙。”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极力在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可余笙一眼就识破了她。
“你害怕青蛙吗——不害怕。你吃饭了吗——没有。你作业写完了吗——没有。”
这才是正常人说话的语序,刻意去重复一遍他所说的,这表明她在心虚,很显然她在撒谎。
她的眼睛很干净透彻,就算她再如何掩饰她的眼睛也不会撒谎。
最重要的,她撒谎的时候食指会不自觉地动一下,这个小毛病还是他无意间发现的,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原来她害怕青蛙,怪不得从早晨开始就不对劲了。
余笙并不打算揭穿她,更不打算逼她去战胜恐惧,恐惧哪是那么容易战胜的,她如果愿意去突破自己他会去支持,如果她不愿意,那他就一直保护她,反正他又不会离开她。
他顺着她的话语点了点头,“不怕就好,不像我……”说完他故作委屈地趴到了桌子上,“我就不一样了,我最害怕虫子,那种菜青虫,咦……一想起来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每次余卉还要抓菜青虫来吓唬我,有好几次半夜做噩梦我都吓醒了。”
夏晚晚回忆了一下菜青虫的样子,通体如翡翠一般翠绿,无脊椎,蠕动爬行的时候就像蜗牛一样很慢。
一到夏季它们会经常出没在菜地里,由于它们的颜色和菜叶颜色太过相似,无意间踩下去就会踩得稀碎,粘在脚上看不出原形,确实很恶心。
不过,相比青蛙夏晚晚觉得菜青虫已经很可爱了。
“以后你见到菜青虫就躲到我身后。”她笑着说。
余笙双眸微闪,他乖巧地点点头,“说好了,你要保护我的,作为回报你如果遇到害怕的东西也可以随时躲到我的身后,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夏晚晚听完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害怕不是惊吓而是温暖,暖到了心坎里,她大概知道余笙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了。
“好……”她垂下眼帘敛去了眼底的波涛汹涌。
达到目的的余笙满意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叮铃铃——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夏晚晚转过身端坐好准备上课,她随意扫了一眼门口,正好看见那几个调皮的男生拿着几个盛青蛙和虫子的瓶子走了进来。
余笙自然也看到了那几个男生手里的东西,因为周边不时响起的尖叫声太过刺耳,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前面的小姑娘一动不动堪比雕塑,余笙无奈地笑了,他趁着老师还没来起身走到了那几个男孩身边,不知道他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夏晚晚就看到余笙拿着那几个瓶子跑出了教室,再回来时两手空空。
所有人都以为余笙是在保护那些胆小的女孩,班里不少男生跟着瞎起哄说他在女生们面前献殷勤,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未解释什么,只有夏晚晚知道他是为了她。
她害怕的东西他会替她解决,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他会替她保守秘密,他为她做了什么从来都不说,可她又不瞎她都看得到啊。
夏晚晚侧眸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雨过天晴,艳阳高照,彩虹桥与太阳相向而伴。
屋檐处不时滴落的雨滴还在滴答作响,燕子从屋檐下飞出来四处觅食。
朗朗上口的读书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偶尔下坠的雨滴声谱成了一首无比动听的协奏曲。
一场雨浇灭了夏日里的燥热,灌溉了农田,洗涤了大地,那些干渴的花草树木更是因此重焕生机。
一切是如此的安静祥和,她突然感觉,雨天,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的糟糕了。
第63章 毕业季
放学的时候余笙时刻保持着警惕,他紧盯着地面尽量在夏晚晚看到那些蹦跶的东西前将它们驱赶或是挡住她的视线,可免不了的总能从犄角旮旯里蹦出来那么一两只轻而易举地就让夏晚晚白了脸。
“晚晚,骑车子的时候不要总盯着地面,对面来车你都看不见,撞上怎么办,很危险,看前面。”
他似没发现她的慌乱般皱着眉训斥了她两句,他的声音有些大,还在盯着地面的夏晚晚当即回神。
“好。”
说完夏晚晚真的就抬起头看向了前方,看到她这么乖巧余笙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目睹一切的余卉一头雾水,晚晚怎么突然这么听余笙那个臭小子的话了。
余卉不解,但想了想便也懂了,连情侣头像都换上的两个人在对方面前性格变得温顺些也应该是正常的吧,不是有句话说爱情使人做作吗。
今天有不少人问余笙在他空间下面评论的人是谁,余笙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却仍在故作不在意地说上一句,“什么谁啊,你们觉得是谁就是谁。”
班里其他人秒懂。
余卉见识了她弟的做作,对于夏晚晚的异常反应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路上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夏晚晚偷偷瞥了余笙一眼,他还在盯着地面为她驱赶着青蛙,夏晚晚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前方,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眼底泛起粼粼波光。
夏日里的太阳本该是炙烤无比的,可有了雨水的洗涤它反而温和了许多,一条柏油路将田地一分为二,三个身穿宽松校服的少年少女穿过层层玉米地露出身形,少女高高的马尾随风摇曳着,少年眼中的璀璨堪比星光。
走过那段柏油路的夏晚晚回头看了一眼,它不过就是一条普通的路而已,路上没有刀山也没有火海,更没有追人的厉鬼,它早就褪去一身泥泞换上了新装。
夏晚晚笑了,余笙和余卉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笑,可她笑起来的样子太过美好,就好像蒙尘的珍珠洗尽韶华般让人移不开目光,更让人不忍去打扰。
“余笙,卉卉,谢谢你们。”夏晚晚望着前方唇角带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轻松。
“谢我们什么?”余卉一脸懵。
夏晚晚看向余笙,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被蒙在鼓里的余卉懵逼地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你们笑什么……”
“你们到底在笑什么……”
光阴的故事还在继续,转眼间就到了孩子们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小学毕业。
十四岁的夏晚晚马上就要步入中学的大门了。
都说六月是分手的季节,但这对夏晚晚和余笙来说恰恰相反,六月不过是他们人生中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月份而已。
因为成绩同样优异的两人一同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当然,余卉确实是要和他们分开了。
“呜呜呜……我不要和晚晚分开……我也要跟你们去一个学校里上学!”
余卉抱着夏晚晚哭得稀里哗啦的,夏晚晚本就是个嘴笨的,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余卉,只能不时地轻轻顺着余卉的背。
“卉卉……不要哭了……”
“我也不想哭啊……可是……嗝……你们都走了……我一想起来……就……嗝……忍不住啊……呜呜……”
余卉的鼻涕眼泪全部蹭到了夏晚晚的身上,夏晚晚哭笑不得,她无措地看向余笙希望他能哄一哄余卉,余笙接收到求救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的学校和我们学校就隔了一条街!出门走两步就能见面,你哭个屁啊!”
余笙一手就将余卉拎了起来,十四岁的余笙身高早就超过了余卉,他轻而易举地就能钳制住她。
“而且是因为你自己不好好学习才考不上好中学,你现在哭得这么惨是要给谁看?”
被扼制住脖领的余卉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后反手就打了他一巴掌,“松开!没大没小的!”
余笙没有说话,他依然拉着她的脖领没有松手,余卉奋力挣扎着最后只换来一张涨红的脸,夏晚晚眉头微皱,她不解地看着余笙,余笙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夏晚晚只能作罢。
“不许再抱晚晚。”余笙淡淡地说。
挣扎未果的余卉认命地翻了个白眼,“不抱不抱!我不抱!松手!晚晚,你快让他放开我!”
夏晚晚摸了摸鼻子看了余笙一眼,余笙浅浅一笑当即松开了手,得到自由的余卉眼珠子一转拉起夏晚晚的手狂奔而去,她一边跑一边扭头朝着余笙做鬼脸。
“略略略……我就抱,我还亲呢,气死你气死你——”
说完余卉就加快了步伐,被拉着狂奔的夏晚晚回眸对余笙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放心,随后跟着余卉跑了出去。
一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余笙这才展了眉眼,到底是自己的亲姐姐,哭成那样他也是心疼的,看样子她应该是缓过来了,他也就放心了。
第64章 想家吗
像是报复那一天的锁脖之仇,整个暑假里余卉都黏在夏晚晚身边,余笙愣是插不上一句话,只有当夜深人静千家万户都熄灯休息时,余笙才有机会在企鹅上和她说上几句话。
“晚晚,上中学就要住宿了,大概两个星期才会回家一趟,你会想家吗?”夏晚晚一愣,她会想家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已经两年了,温玉婷和夏秋生在她面前演了两年戏,他们白日里相敬如宾,不吵架不斗嘴,到了晚上那压抑的对骂声是她蒙着被子都能听到的。
温玉婷依旧会打牌,只是不再因为输赢朝她发脾气了,至于葛茗亮,在夏秋生出门不在家的夜晚依旧会如约而至,只是每当那时余笙都会让她戴上耳机,他会给她讲故事讲笑话,或是唱歌。
夏秋生呢,每天依旧忙忙碌碌,出差回来又会到处乱逛,吃饭打牌,只有到了深夜才会回来。
偶尔白日里在家还会和温玉婷演戏,看到他们那副别扭模样她宁愿他不回家。
爷爷奶奶也因为夏晚晚的病情彻底不再管夏秋生和温玉婷了,可每次夏晚晚见到他们时总感觉他们又苍老了几分。
这样一个家她会想念吗,应该会吧,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卉卉呢,这几天情绪好点了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转移了话题,每次她不想进行一个话题的时候都会这样,余笙知道她看起来虽然和平常人一样,但内心其实还是煎熬的吧,家庭始终是她心底的一个结。
算了,她不想说这个话题他不问就是了,什么都没有她开心重要。
“她现在啊吃嘛儿嘛儿香,身体倍儿棒,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我这样。”说完余笙吹鼓了自己的腮帮子。
“噗……”夏晚晚被逗笑,“卉卉是个吃不胖的体质,哪里会变得那么胖。”
余笙嫌弃地撇撇嘴,“那可不一定,她天天吃完就睡睡醒了第一件事又是找吃的,照她那个吃法,早晚胖死,到时候我就看着她哭死。”
夏晚晚但笑不语,余笙和余卉的关系就是这样,没事的时候互打互怼,有事的时候互相扶持,这正是她所羡慕的样子。
“对了晚晚。”余笙突然想到什么端坐好了身体,“我姥姥的邻居家有个女孩叫周芮,以前我去姥姥家的时候她总来找我玩,我姥姥说她和我们考上了一个学校,邻居家的阿姨让我照顾着她点,等开学我们见个面,你们认识认识。”
一听他提起「周芮」这个名字夏晚晚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原因无他,余卉可经常和她提起这个名字。
余卉说周芮这个人很讨厌,心眼多事也多,每次她去姥姥家时周芮都不让其他小朋友和她玩,而且喜欢在大人们面前装乖巧装懂事还爱打小报告,为此余卉吃了不少闷亏。
余卉和她说了周芮很多坏话,几乎是每次从姥姥家回来都要和夏晚晚吐槽一次,时间久了夏晚晚虽没见过周芮但也跟着有些不喜欢这个女孩子了。
可毕竟她没有接触过人家,不能轻易就给人家下定论,夏晚晚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好。”夏晚晚想到什么又试探性开口,“你觉得周芮这个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