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深情款款。
苏久坐在台下,笑容假得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一曲过后,下面又是几首情歌,学姐点名邀请季初合唱。
季初不去:“我不会唱。”
学姐不信,扭头看着苏久:“哎,小久,劝劝你弟弟。”
苏久的全副心思都在时希寂身上,看到他跟女朋友如胶似漆,心情正沉重着,听到这话就心不在焉的说:“他五音不全的,不想唱就逼他了。”
学姐不依不饶,五音不全也得上,季初看苏久没有再帮自己解围的打算,就接过话筒站起身。
歌是万华镜乐队的,虽然是老歌,然而经典耐唱,经久不衰。
他对万华镜也挺有感情,因为万华镜的吉他手兼主唱是他表叔,宁安辰。
作为这支传奇乐队的轴心人物,宁安辰也活成了一个传奇。
他在最红的时候离队退圈,在云城开了一间音乐教室,资助指导家庭不好的学生,如今堪称桃李满天下。
他的妻子舒赫是个颇负盛名的钢琴家,也是从他的教室走出来的。
前奏结束,季初开了口。
原本还嗡嗡响的包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连苏久都惊讶的看着他。
她也是第一次听到季初唱歌。
和他平时说话时那种软和的样子不同,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能把人溺死的温柔深沉。
要是闭着眼,她都不知道是季初在唱歌。
一曲终了,合唱的学姐反倒成了五音不全的那个,旁人也不好意思再邀请季初,免得让自己丢人现眼,只好争着给他倒可乐,以及数落苏久污蔑她弟弟。
苏久很冤枉,趁人不注意,踢了季初一脚:“你专门跟我过不去是吧?”
季初闷声不吭。
苏久这边受了气,那边的学长又跟女朋友在暗中卿卿我我,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起身说道:“我出去透透气。”
刚走出来没两步,季初就带着她的外套追出来。
他把外套给她披上,说道:“别穿这件毛衣了,不适合你。”
苏久说:“要你管。”
走着走着,她停下来,没好气的看着他:“喂,我要去厕所,你也要进来吗?”
季初这才注意到两人停在厕所前,他后退一步,说:“请进。”
苏久就垂头丧气的进去了。
走廊里的人形形色色,季初在外面站这一会儿,就有好几人向他搭讪,男的女的都有。
皱着眉把那些人打发走,他又看到了时希寂。
这时,苏久也出来了,一看到时希寂就两眼发光。
看着她那傻样,季初烦的一批。
时希寂彬彬有礼的跟季初打招呼,扭头看到苏久,他笑问:“你怎么都不唱歌啊?”
苏久傻笑:“我,我唱歌不好听。”
时希寂说:“多练练就好了,你弟弟这么会唱,你也一定不差的。”
苏久鼓足勇气问:“那等下我邀请学长合唱,你答应吗?”
时希寂抬手就摸了她的头发:“我怎么会拒绝你的请求……”
话音未落,季初上前一步,把两人隔开,扯着苏久的手:“我胸口闷,我想回家!”
第88章 番外-初久篇(5)
苏久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季初碍事。
但到底是弟弟,不能不管。
她不舍的告别了时希寂,领着季初离开KTV。
她问:“你胸口闷,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季初说:“走出来就好多了,以后你少来这种地方。”
苏久说:“你好烦啊!”
季初说:“刚才有男的向我搭讪。”
苏久一听就怒了:“谁?哪儿来的神经病!你不会叫我啊!那男的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咱们找他去……”
见她还是担心自己的,季初心里才敞亮一点。
比起季初的纯洁,不能合唱的遗憾就成了毛毛雨。
季初乖巧听话,直得不能再直,却受到这样的骚扰,真是想想就让苏久气得头发倒竖。
说到气愤之处,她忍不住捏捏季初的脸:“叫你脸这么白,引狼了吧!”
不管是踢还是捏,她都没舍得用过力气。
季初也没挣扎,说:“如果我的脸黑一点就没事了吗?”
苏久说:“那还是不行,你太瘦了,看着就像受。”
季初拿下她的手,别开脸等出租车。
有些话他不反驳,并不代表他认同。
路上,苏久给家里打电话,完事儿合上手机说:“今晚你去我家吃饭吧,妈妈生病了,是爸爸下厨。”
季初说:“要不要带些材料回去?”
苏久说:“爸爸在小区的APP上订好了,咱俩啥也不用带,人回去就行。”
季初就点点头。
袁媛和再婚的丈夫都是工作狂,整天飞来飞去不着家,要不是和苏家做邻居,季初也跟放养的差不多。
好在季初很自律,爸妈在不在家都不会影响他的生活和成绩。
回到家,季堪白已经在厨房忙碌,先做了个水果沙拉给他们俩垫肚子,然后又是蒸饭又是煲汤又是炒菜。
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是事情做的井井有条,一看就经常做家务。
反观苏久,进门后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抱着沙拉就找妈妈去了。
季初没她那么坦然,进厨房问叔叔有什么能帮忙的。
季堪白也没把他往外推,说:“那你帮我看着汤吧,别让它溢出来了。”
季初就老老实实的守在汤锅前,一下下的掀着锅盖。
苏久的欢声笑语在楼下都听得到,对比之下,小她没几天的季初就显得格外文静。
季堪白又不是没见过女儿拿捏季初,他怕季初受委屈,就说:“小初,小久从小被惯坏了,要是她欺负你,你也别一味忍着,说出来还有我和你婶婶给你做主呢。”
话虽如此,他在提到苏久时,眼里的疼爱是掩饰不住的。
他是真把苏久当了亲生女儿。
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这对父女其实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季初并不嫉妒苏久得宠,他「嗯」了一声。
季堪白又问:“你们两个下午逛街都买了什么啊?怎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钱不够花就说。”
季初毫不犹豫的把苏久给卖了:“没逛街,小久跟学生会去唱K了。”
完了又加一句:“那里环境很不好,人很乱。”
季堪白一听,恼了:“什么?她还敢骗我!这孩子真是欠收拾了!”
他放下菜刀,上楼找苏久去了。
季初听到楼上的笑声戛然而止,悠然的掀起锅盖。
蒸汽冒出来,氤氲了他的脸。
第89章 番外-初久篇(6)
季堪白不玩表里不一那一套。
他当面锣当面鼓,把苏久训得灰头土脸。
苏久自知理亏,不敢吭声,等吃饭端碗的时候,她在厨房拦住季初,气愤的说:“叛徒!”
季初说:“不是我,是你手机有定位,叔叔发现的。”
反正他知道,叔叔不会出卖自己,而苏久也不可能自讨没趣的向季堪白刨根问底。
所以全推叔叔身上、把自己撇清就行了。
苏久一听,拿出手机一看,果真开了定位。
但她记得出去的时候已经把定位给给关了啊!
肯定是不小心碰到了。
她嘟囔一声,自认倒霉,端着盘子出去了。
季初面色如常,打开消毒柜拿餐具。
苏庭芜也下楼了。
她病了一天,怏怏的没精神,但是能看出皮肤底子很好,快四十岁的人了,一头乌发如云,背影看上去还跟小姑娘一样,跟苏久坐在一块儿,就像一对姐妹。
他也没见婶婶像别的贵妇一样,开口闭口不离水光针玻尿酸美容医院,但就算在病中,那气色和神色也比自己的妈妈年轻很多,明明她们是同龄人。
季初就想,可能是爱情的滋润吧。
叔叔婶婶是他见过最恩爱的夫妻,两人都是柔和的性子,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没红过脸,家里气氛总是和谐融洽的。
妈妈跟黄叔叔可能一开始也是因为爱情结婚的,但十年过去,妈妈没有为黄叔叔生下一儿半女。
季初倒是没指望黄叔叔像季堪白一样,把妻子和前夫的子女当亲生骨肉。
让他像苏久那样对着继父撒娇,只是想想就觉得尴尬。
能跟继父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季初已经觉得足够幸运。
不过,人非圣贤,不是所有人都能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
黄先生人到中年,求子心切,多次因为生子问题跟妈妈发生冲突,两人早就貌合神离。
这事季初谁也没说,所以就连叔叔婶婶都没有察觉。
他坐在季堪白身边,一口一口的嚼着饭,抬头就能看见苏久已经从刚才的打击中振作起来,聚精会神的跟可乐鸡翅搏斗。
她的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她的家人是那么包容她,向家人撒气是一种罪过。
旁边的叔叔在盛鸡粥,先给婶婶,再给他,然后是苏久。
苏久也不在乎季初比自己的顺位靠前,盛到她那碗的时候,她用油汪汪的嘴提要求:“爸爸,我不要姜丝不要香菜,多给点肉。”
季堪白就给她结结实实的装了一碗鸡块。
苏庭芜笑起来,黄黄的脸上有了一点红晕。
她看着季初,温声细语的说:“小初,你多吃点,小脸怎么越来越瘦呢?”
季初说:“都长个子上了。”
苏庭芜点头:“也对。这才开学多久,你又长了一截,现在的孩子真高,你都快跟你叔叔差不多了。”
苏久说:“妈妈,我也长了,我比开学时高了两厘米,穿牛仔裤都露脚踝了。”
苏庭芜说:“马上换季,我也没空给你买衣服,不如你跟小初去买吧,回来找我报销。”
苏久立刻讨好的蹭她:“妈妈你真好。”
季初说:“不用的,婶婶,我有零花钱。”
苏庭芜说:“给自家孩子买衣服,还能花你们的钱呀,你就跟小久去吧。对了,还要拜托你看好她,别让她再乱跑了。”
季初就应了一声,心里回味着苏庭芜的话——
自家孩子。
他很感激苏家不排斥他。
但大人公认他和苏久只是一对姐弟,他又觉得,有些痛苦。
第90章 番外-初久篇(7)
周一放学后,苏久要做值日,让季初先回家。
季初看到短信,给苏家打了个电话,说两人会晚点回,然后他就待在图书馆里,一边写作业,一边看苏久在搞什么鬼。
她要是这么听话,那就不是苏久了。
果然,她骗他。
透过教学楼走廊的玻璃窗,他看到苏久背着包,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几个高年级的学生会成员身后,怀里抱着一个箱子。
那箱子大概很重,就算力大如她,也要走一走,喘一喘。
前面几个女学生手里则是什么也没拿,有说有笑的走着,也根本没有回头。
季初的笔停在纸上。
几人走向视听教室,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最后一人关门上锁。
出来的人里,没有苏久。
这个时候,天色已暗,校园没什么人,图书馆也开始闭馆。
季初收拾好东西走出去,站在图书馆前,低头看着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始终平静。
她没有向他求助。
季初放下手机。
天完全黑下来,保安在巡楼。
从上往下,最后巡到视听教室,保安惊讶的把咣咣捶门的苏久放出来。
苏久拖着书包走出教学楼,迎面就撞上季初。
她脸上本来还挂着眼泪,一见季初,立马别开,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回过头,对他又是平时的那副有点亲昵有点凶的语气:“我不是说做值日,让你早早回家了吗?”
季初说:“等你一会儿也没什么。”
苏久压根不想提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好在季初也没问。
她「哦」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好弟弟,等下给你买烤串。”
季初推开她的手:“不吃,家里留饭了。”
苏久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是嘛。”
季初微微侧脸,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她的发顶,他知道她这时候大概不太想回家,就说:“今晚不回家吃了,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再顺便逛个街吧,婶婶不是叫我们买衣服吗?”
苏久从善如流,跟着他上街去了。
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她脸上的失落终于淡下去。
把苏久送回家后,他回到隔壁的自己家。
只要苏久没回家,苏家的灯就是亮着的。
至于自己家,永远都是乌漆麻黑,空气冰冷,别说人,连个鬼都没有。
季初连灯也懒得开,在黑暗中熟门熟路的回到自己房间,抬手挑起窗帘,露出一线视界。
对面就是苏久的房间,亮堂堂,暖洋洋,窗户跟她的心事一样没遮没掩,连窗帘都不知道拉。
季初也没有提醒过她。
苏久一进房,肩膀就垮下来,脸上笑容也没了。
她扔下书包和手提袋,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灯光一直亮着。
季初就一直站着。
直到季堪白推门进来检查女儿的作息。
季堪白把地上的东西归置好,又拉开被子,看着已经熟睡的苏久。
他抽出两张湿巾给她擦脸,然后给她摆了个舒服一点的睡姿,之后盖上被子,又扭头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