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再说吧!”
去养老院,坐公车要一个小时,把柳丹红在学生宿舍一样的房间安顿好后,我们又一起在饭堂吃了顿油水寡淡的午饭。
这里条件很一般,但已经是这个价位里难得的良心养老院。
下午分别的时候,我拉着柳丹红,偷偷告诉她,我把存折放在她的行李包里面了,柳丹红的神色很复杂。
我当时看不懂她的神情,拉着她嘱咐:“妈,附近有银行,要是吃不惯饭堂,你就取钱去外面吃,不用省钱,知道吗?等学校放了寒假,我就来接你回家。”
柳丹红含着泪点点头,又半跪下来,抱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孩子,辛苦你了。”
第127章 兄弟
陈警官要加班,乘另一辆公车先走了。
我和季堪白坐在路边等公车。
他歪着脖子眯着眼躲避阳光,歪着歪着,突然一脑袋枕在我肩膀上了。
我愣了一下,扭头看他。
他细软柔顺的发丝蹭着我的脸,暖意从他的脸传到我身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压着我的肩膀,一点挪开的意思都没有。
我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肩膀上的重担」,也没想把他推开。
季堪白闭上眼睛,喃喃的说:“太阳好大。”
我说:“是啊。”
“晒的人好困啊。”
“那就睡吧。”
“今晚你怎么吃?”
我说:“摊蛋饼配馒头小咸菜。”
他转了转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加我一份。”
我有点好笑的说:“这你也吃啊?”
要是宋学诚听见这晚饭内容,又会说我寒酸,然后叫嚣着吃麦当劳。
季堪白没那臭毛病,反问:“怎么,我连你家的小咸菜都不配吃吗?”
我顺他的毛:“配,配,您什么都配。”
他鼻子哼出一声轻快的空气,然后继续枕着我的肩膀犯困。
公车还没有到,我也迎着太阳,慢慢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深秋难得的暖阳。
然后,一片阴影笼罩了我。
我睁开眼睛。
四五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站在我们跟前,站没站相、嬉皮笑脸的看着我。
一个戴着镂空银戒指的青年伸手摸向我的脸:“小妹,跟男朋友好恩爱哦!”
季堪白惊醒,立刻挥开那人的手,起身挡住我。
我也站起来,不安的看着这几个人。
这些人就是社会青年?
他们为什么来找我们?
难道想抢钱吗?
我正想着要不要报警,季堪白就冷冷淡淡的开了口:“螺蛳……你来干什么?”
他们居然是认识的?
叫螺蛳的小青年拍拍季堪白的肩膀:“你不够义气啊,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
说着,他越过季堪白的肩膀看看我,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还以为你季二少爷眼光有多高呢,怎么找了个丑女?”
我看着这群人,心里又惊疑,又愧疚。
我惊的是,季堪白怎么会跟这些人有交集?
我愧的是,自己这个样子,好像给季堪白丢脸了。
但是,季堪白手往后一捞,抓住我的手,紧紧握住。
他仍是面向他们,没有看我,但这样就够了。
我回握住他的手。
季堪白说:“我应该已经跟你们断绝来往了,我找什么样的女人,你管的着吗?”
螺蛳摇头晃脑的笑:“咱们这儿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用得着兄弟的时候,兄弟什么时候犹豫过?现在用不着,就把我们踢到一边儿,没那个道理。”
季堪白也冷笑一声:“该给的钱我可是一分也没少,跟我提兄弟情不觉得可笑?我们是钱货两清,谁也不欠谁。”
又一个人上前拍打季堪白的肩膀:“季少爷在女人面前很拽嘛!”
季堪白挥开他的手:“别碰我!”
那青年立刻横眉怒目:“你他妈说什么?”
螺蛳伸手按住那人的手:“哎,咱们来可不是跟季少爷打架的。”
第128章 吓到你了
那人余怒未消的后退一步,螺蛳补上来,笑眯眯的对季堪白说道:“季少爷,借两个钱花花?最近天气冷了,兄弟几个连买酒钱都没有,你吃香喝辣玩女人,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
这时,公车来了,是我们要坐的那辆。
我拉着季堪白,想和他一起快点离开这里,但螺蛳那些人围着,不让我们走。
眼看公车要开走,季堪白把我往旁边一推,说:“你先上去,我跟他们有点话说。”
我怎么可能上去!
我拽住他的衣袖,不走。
季堪白推我两下,我不动,他有点急了:“苏小九!”
我说:“要走一起走。”
螺蛳说:“那你们都别走了。”
然后他转身,对不敢停又不敢走的公车司机说:“滚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司机赶紧关门,开车走了。
“好了……”螺蛳转过身,看着我们,“接下来,就好好说说我们的事儿吧!”
这天下午,我见识到了来自社会的毒打。
他们把我们带到附近的一个破仓库,一群人围着季堪白打。
那群人仿佛没有心肝,根本不在乎以多欺少,一边打一边笑。
下手最狠的就是螺蛳,一拳一拳的往季堪白的脸上砸。
“你不是狂吗?不是傲吗?”
“你不过是季家的一条可怜虫!连看家狗都不如!”
“什么东西!也敢骑在我螺蛳头上耀武扬威!”
“想耍帅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被一个人反拧着手按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螺蛳的拳头落下,血花从季堪白的脸上溅出来。
我又哭又喊,声音都变了调。
“季堪白!”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
“呜呜,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但那群人只当我的喊叫是助兴,打得更加起劲。
季堪白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软绵绵的躺在地上。
螺蛳用拳头打不过瘾,他站起身,随手捡了根两指粗的木棍,一下下的敲着自己的掌心,又让人把季堪白扶起来。
季堪白满头满脸都是血,他根本站不住,被他们按在地上,向螺蛳下跪。
柔软的发丝已经被血和汗浸透,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滴滴答答的落在膝盖上。
螺蛳满意的打量他,用木棍戳戳他的肩膀:“想离开我们也好办,等你挨过这一下,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无关啦!”
说着,他举起木棍,忽的朝季堪白的脑袋打了下来!
我听到棍棒在空中挥舞时发出了「咻」的声响,我抓着水泥地,声嘶力竭的尖叫一声:“不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几个警察提着警棍叫嚷着冲进来。
螺蛳一慌,失了准头,那一棍重重砸在季堪白的肩膀上。
看见警察,他立刻丢了木棍,像老鼠一样,和同伴四下逃窜。
我得了自由,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扶住季堪白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哗哗的往下淌:“季堪白,季堪白,你怎么样?季堪白!”
他倚在我怀里,微微睁眼看着我,疲惫的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之后,他脑袋一沉,陷入了昏迷。
第129章 他打是他打
警是公车司机报的,他做完笔录就走了。
螺蛳那群人也被抓起来,扔到看守所去了。
季堪白看起来伤的很重,但医生说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外伤。
急诊室里,医生一圈圈的往他头上肩膀上缠绷带,我坐在一旁看着。
虽说心情没那么害怕了,但不知怎么,眼泪就是止不住。
季堪白瞧了我一眼,说:“被打的是我,你怎么比我哭的还惨?”
我左手擦完泪换右手,一说话就哽咽:“他们打你……我也……会……疼啊……”
他抬起手,可能想拍拍我,但下一刻就「哎哟」的痛叫一声。
医生按住他,无奈的说道:“你肩膀肿了,最近不要做什么大动作,要静养。”
看到季堪白不大服气的样子,我赶紧接话:“是是,医生,我们会静养的。”
然后我又对季堪白说:“你啊!不要乱动了!”
他「哦」了一声。
医生给他处理完伤口就走了,季堪白往床上一躺,别开脸说:“你别在这儿了,快回家吧。”
我坐在一旁叹气:“你都这样了我还怎么回家啊?我陪你吧。”
他说:“陪我干什么?我现在又没什么好看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开玩笑。”我看着他这副浑身挂彩的惨状,没好气的说,“你怎么认识那些人?”
季堪白还是不看我:“与你无关。”
我在他肩膀上戳了一下。
他疼得差点弹起来:“苏小九!你要谋杀我吗?”
我瞪着他,脸上还挂着眼泪。
他的气焰矮了下去,老老实实的躺回去,看着天花板说道:“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虽然说出来有点丢脸,但他还是告诉我了。
他和那群人并不是很熟,在酒吧认识的,那时交换了号码。
我说:“你怎么去酒吧?你才上初中!”
季堪白没好气的说:“我去找人的!”
“找谁啊?”
“我哥。”
“好像听螺蛳叫过你季二少爷,原来你还有个哥哥。”
他不大情愿的「嗯」了一声。
我问:“然后呢,你给钱让他们做了什么?”
季堪白不想回答,我就把手指按在他肩膀上:“快说。”
他被我逼得没办法,豁出去的说:“就是让他们揍了徐明倩那几个女的!”
我惊讶的看着他:“呃?宋学诚不是已经找人打过她们了吗,你怎么……”
他哼了一声:“他打是他打,我打是我打。”
这家伙……
难怪徐明倩她们这段时间没找过我麻烦,原来是挨了两顿打。
我心情复杂的看着季堪白。
要是今天没遇到螺蛳这茬,他是不是就不打算把这事儿告诉我?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但是以后不要这样做了,那群人太危险了。要不是警察过来,他那一下打到你头上,把你打出什么毛病了怎么办?”
他振振有词的说:“要是我被打傻了,你照顾我不就行了?”
我头疼的说:“照顾你没问题,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
季堪白点头:“哦,明白了,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照顾我。”
重点是后面一句啊喂!
第130章 我好虚弱
蛋饼馒头小咸菜今晚是吃不成了,我拿着他的钱包,去医院饭堂打饭。
提着饭菜回来,我看到季堪白床前站着两个人。
那两人都西装革履,很正式很气派的样子。
一人头发灰白,站在前面,微微弯着腰,不知跟季堪白在说什么。
季堪白看起来特别没耐心,一直扭头看着窗外。
但是站在后面那个高个子男人一开口,季堪白立刻回过头,恶狠狠的说了一句:“我丢脸也是丢我自己的,关你什么事!”
男人冷道:“谁让你姓季!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跑出去跟痞子混在一起,你不要脸,季家还要脸!”
季堪白气得呼呼直喘:“季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要说教也轮不到你季承墨!”
男人呵了一声:“就算没有妈,在季家这么多年,也该学会点规矩了。不过私生子就是私生子,骨子里就随你妈,就算姓了季,也还是上不得……”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
因为我气得热血上头,冲过去就把他推了个趔趄。
灰白头发的男人回头,惊讶的看着我。
被我推了一把的季承墨也稳住身体看过来,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挡在季堪白跟前,迎面看着他们,声音因为激动紧张,颤抖得厉害:“不、不许你们这么说他!”
季承墨抚了抚西服,压根不理我,轻蔑的对季堪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季堪白本来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候却笑了:“是啊,你这种斯文败类哪配跟我玩,识相的话就快点滚吧。”
季承墨也不想在这儿逗留,临走前,他扫了我一眼,那感觉就跟被冰碴子刮了一下似的。
他走了,那个灰白头发、上了年纪的男人还在,无奈的说:“二少爷,先生真的很担心您的,要不还是给他打电话报个平安吧。”
季堪白说:“凌叔,你不用再劝,我头疼,想睡觉了。”
说完,不管老人家怎么说,他都闭上眼睛不吭声了。
凌叔没办法,只好看着我:“小姐,您是……”
当了半天背景板的我回过神:“啊,我是他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