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过最初的那口气儿,总算能冷静的看着他。
说没防备,那是假的。
楚月华昨天闹的那一出,把我吓着了。
一个女孩最注重的就是名节,她却可以那么轻易的在人前诋毁我,甚至把我送到做皮肉生意的发廊去。
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啊?
她以为把我搞臭,就能给湛易寒减轻罪行吗?
如果她喜欢的是那种男人,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又为什么要跟我爸爸结婚?
爸爸没有亏待过她,我也叫她妈妈。
可她这么对我。
苏家到底有哪点对不起她,我又有哪里对不起她?
她走了,湛零又来。
难道她是觉得硬的不成,就让湛零来软的吗?
看到我戒备的神色,湛零的脸色变得苍白,连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
他终于开了口,虽然极力控制着情绪,但他的声音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别这么看我……”
我说:“你是来给湛易寒求情的吗?”
他攥紧拳头,欲言又止,目光灰暗。
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果然是这样啊。
我还以为,他跟他的家里人,不一样。
原来,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我说:“我不会妥协的,你走吧。”
湛零走近一步,高高瘦瘦的身体有些摇晃,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庭芜,我知道你生气……但这样的罪行是不足以处罚他的,等他出狱,他会报复的……”
我苍凉的笑:“是不是只有让他杀了我,罪行才够重呢?”
“不,不能再让你受伤害,我会想办法!”
我问:“你有什么办法?”
他说:“你不用知道。”
听了这话,我只觉得又凄凉,又可悲。
我已经好骗到连理由都不用想了吗?
什么「到处找我」,只是湛易寒在骗人吧。
够了……
我疲惫的说:“我不会放过他的。离开厦城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跟过去一刀两断了,是他不肯放过我。他会被关很久,就算出来要报复我,那时我也长大了,我不怕他。”
听我这么说,湛零有些惊讶。
随即,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
等他睁开眼后,他的声音就不再颤抖了。
他说:“想知道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吗?”
我胸口骤然一痛:“爸爸是出车祸……”
“这样的鬼话,也只有你信了。”
“你什么意思?”
他微微低头,看着我,那一刻,他的表情冷漠,看起来是如此陌生,陌生到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认识他。
“他是被杀的。你撤销指控,我就告诉你。”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不敢相信他真的跟我这么说。
他在用爸爸的死要挟我?
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湛零吗?
耳朵里嗡嗡的响,眼前也一阵阵的飞雪花。
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轮廓。
我强撑着问:“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湛零弯腰,一字一句的说:“不管真假,你都会相信的,不是么?”
第167章 要不要妥协
突然,门口传来季堪白的声音:“苏小九。”
湛零慢慢直起身,扭头看着他。
季堪白手里提着外卖袋子,径直走到床边,把我和湛零隔开,笑容淡淡的问我:“他是谁?”
我和湛零同时出口:“湛易寒的儿子。”
“苏庭芜的哥哥。”
听到湛零的回答,我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哥哥……
他配吗?
听到我的话,湛零身体一僵,下一刻就被季堪白推开了:“既然是那人渣的儿子,就离她远一点。”
湛零被他推的连退两步,站定,然后抬头,目光冰冷的看着季堪白:“你又是谁?”
季堪白把外卖往桌上一放,大大方方的护着我,说道:“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兼男朋友,季堪白。知道了就快滚吧,她要吃饭了,你别在这里影响她的胃口。”
这话说的,有够难听。
但我一点都不想维护湛零。
他用爸爸的死当做交易的筹码,太让人心寒。
湛零沉默片刻,最后看了我一眼,说道:“初审在后天,对吧?你好好养病,好好考虑。”
说完,他转身走了。
湛零一走,季堪白就抓着我的肩膀,上下查看:“湛易寒有这样的儿子?他没对你怎么样吧?还敢说是你哥哥,这个臭不要脸的……”
我抬起头,对他微笑:“他没对我怎么样。”
“他是来给湛易寒求情的?”
“差不多。”
季堪白听出我语气不对,两手捧着我的脸,逼我抬头看他:“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嗯,你坐下来,我全都跟你讲。”
季堪白眼里透出了光彩:“好。”
在这个彩霞满天的傍晚,我把自己的过去如实告诉了他。
从楚月华进门,爸爸去世,湛露和湛易寒相继到来……
到我挨了楚月华那一巴掌,连夜离家逃走,来到云城,来到一中,认识了他。
季堪白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当他听到湛零过来,用爸爸的死亡真相来交换我放弃对湛易寒的上诉时,他一把抱住我,声音里带了浓浓的心疼:“原来你是这么过来的……你做的很好了,苏小九,真的很好……”
我贴在他怀里,疲惫的说:“可是我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我不想放过湛易寒,也不想让爸爸枉死啊……季堪白,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好不好?”
季堪白说:“不用理湛零,继续上诉。你爸爸的事,我们可以向厦城警方求助,你不用向任何人妥协。”
“真的吗?”
“嗯。”
我闭上眼睛,抱着他的腰:“好……”
我真想相信季堪白的话啊,不用向任何人妥协,就可以得到两全其美的结果。
可是,事情真有那么容易吗?
当然没有。
开庭前一天,湛零又来了,他在等我的回答。
看季堪白没有回避的意思,他料想我已经把所有事情告诉了季堪白,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截了当的对我说:“谋杀的证据就在我手里,如果你执意出庭,我就把证据毁了。”
季堪白冷笑一声:“三年养育之恩,就算是条狗也养熟了,不过你湛零显然连狗都不如。”
第168章 别这么看我
季堪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湛零依然不为所动。
我一直沉默着,最后,湛零知道我不会给他答案了,临走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竟带着说不出的萧瑟和凄然,看得我心里一疼。
不管怎么说,他曾经是我的精神支柱,就算现在不是了,我也总想着他保护我的那段日子,不想跟他反目成仇。
湛零走了,季堪白安慰我:“我知道你对他还有感情,不想跟他闹掰,但你不能让他就这么控制你。”
我点头:“我知道的。”
“明天就要开庭了,今晚你好好休息,陈警官几点来接你?”
我说:“十点开庭,她九点来。”
“好……啊——”季堪白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打完,他眼圈发红,眼睛含泪。
这些天,他一直在医院陪我,晚上还陪床,根本没法好好休息。
他没有跟我一起睡病床,而是让宋学诚给他送来一张折叠床,他就睡在那张一人宽的小床上。
每当我早醒,看到他睡在小床上、手脚伸不开、委委屈屈的样子,都觉得心疼。
我在这儿受罪,他又何尝不是呢?
我抽出一张面纸给他擦眼泪,说:“陈警官已经给把流程告诉我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去睡一会儿吧。”
季堪白也确实困了,他看了看时间,说:“那我就躺一会儿,你有事叫我。”
“嗯。”
小床靠窗,他爬上去,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的很沉,还打着小呼噜。
我忍着疼,下了病床,走过去帮他把被子盖好。
季堪白眼睫毛动了动,似乎有所感应,但最终还是因为太困了,沉沉的睡去。
在病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一下地,感觉两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我扶着墙上的护栏,慢慢往外走。
这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人比白天少了很多。
我循着指示牌走上天台,想出去透透气。
刚推开门,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湛零!
他背对我,静静的站在天台的护栏前,也不知在看什么。
我没想到他在这儿,转身就走,可湛零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我,立刻就追出来了。
我没跑过他,被他抓着手腕按在楼梯的墙上。
湛零的力气很大,手也冰凉,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的抓握让我的手腕和伤口都疼了起来。
“干什么!你放开我!”我在他手里挣扎,“好痛……”
听到我喊疼,他手上松了力气,但还是牢牢掌控着我,不让我逃走。
他的声音疲惫,带着恳求:“庭芜,你不要跑,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你不要走,好吗?”
“好。”
他终于松开手。
我缩回手腕,背靠墙壁看着他。
那时,我的眼神一定是警惕又失望的。
湛零别开脸,像是不能承受自己的体重一样,一手撑着我身边的墙壁,声音轻飘飘的,偏偏语气又格外的沉重:“别这么看我。”
我也不想多看他。
我说:“该说的,我们在病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不要再白费口舌……”
他冷不丁的问:“他们对你好吗?”
“呃……”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即没好气的说,“当然好!比你们好!”
湛零苦笑:“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你要说的就这些?我回去了。”
我转身就要走,湛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庭芜!”
第169章 以后不用后悔了
听到他喊我的名字,在心里深藏已久的怒火喷薄而出。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恨恨的看着他,把心里话全都吼了出来:“不要再叫这个名字!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而且我已经过上了这样的生活!”
“湛易寒不放过我,楚月华不放过我,怎么连你也不放过我?”
“是你说我不是你妹妹,是你先不要我的,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你说会保护我,可是你跑掉了,你一个人跑掉了……”
“啊……不,是我不肯跟你走的,是我没有看清他们都是些什么东西,是我自己的错,怨不得你……”
“千错万错,错不在你,我没资格恨你,也不想记住你……”
“我们,就当不认识好了。”
一口气说完之后,我大脑缺氧,站在楼梯上一阵阵的犯晕。
湛零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的听完,最后,他轻声的说:“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我扶着护栏,转身就走。
这一次,他没再追我,只是站在原地说道:“我最后悔的,就是在气头上跟你说了那些话……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
我头也不回的说:“以后你不用后悔了。”
因为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回到病房,我坐在床上,心里一团乱麻。
本来是出去散心的,结果更堵心了。
还不如没有见到湛零,还不如没有听到他说的那些话。
这样,我还能欺骗自己,湛零没有变,他只是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
突然,季堪白翻身面对了我,咕哝着问:“苏小九,几点了……怎么还不睡?”
“就来。”
我把灯关上,又摸黑走过去,把他的手塞回被子。
他闭着眼睛轻笑,在被子里握着我的手,掌心宽大又温暖:“要不要上来跟我一起睡?”
我戳了他一下:“不要。”
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要跟我调笑几句,但他今天真是困极了,拍拍我的手,眨眼功夫就再次睡着了。
我抽出自己的手,看着他的睡颜,感觉很是心安。
开庭的日子到了。
这天一早,陈警官就来医院了。
虽说穿着病号服出庭能多拿点同情分,但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凄惨。
我是维护权益的受害者,不是软弱可怜的小白菜。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这种心情,季堪白一早就出门,给我买回一身常服,白色的毛衣,黑色的绒裤,外罩一件藏蓝色的长款羽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