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峻琛……“
叶峻琛愣了一下，还是回答他的问题。
他露出冷笑，一边走，一边觉得两条腿不听使唤。老天爷心疼他，车祸造成车尾完全重创，车前包括驾驶座只摩擦到了一点，所以他才安然无恙。医生已经通知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初恋情人，不容易啊。”
他望着叶峻琛错愕的脸，缀在嘴角边的冷笑更浓了。
第22章 多想
叶峻琛见到躺在ICU病房里的何紫云时，眼中的震惊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发生严重的车祸，撞到头部，至今昏迷不醒。”
丁亦同隔着玻璃望着何紫云被管子缠身，几乎看不清面容的样子说。他决定放手了，反正两人本来也商量好要去办离婚手续。
现在何紫云变成这样，他当然不愿意接受，谁让当初她拒绝他够呛。既然她跟叶峻琛这样相爱，那就让他们两人在一起得了。
“她什么时候会醒？”
他注意到叶峻琛的手微微发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刚抽出一支烟塞入口内，意识到不妥，又放回到口袋里。
“这我怎么知道。医生说他也无法预测，只能等一天算一天喽。你知道躺在那里治疗，一天的费用要多少吗？
紫云是有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但长期以往，这费用也不是普通家庭能承受的。紫云爸妈身体又不是很好，还要替紫云照顾欢欢……”
丁亦同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叶峻琛颤动着灰白的嘴唇，掏出手机来。
“我先转给你五万，如果不够的话，再跟我来说吧。”
“那你一定会等到她醒来的对吧。”
他试探着捕捉叶峻琛脸上的表情。对于这个男人，以往都是恨，此时已经没有恨意。他倒是希望叶峻琛这个时候能够站出来帮助紫云。
反正他自己是无能为力了。一个月才赚那么几千块钱，还要养活自己跟儿子。
“我……我尽量吧。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没命吧。医生说她醒来的机会有多少？”
他连忙把自己支付宝的收款码让叶峻琛扫一下。
叶峻琛顺从地转了五万块给他。
“二三成吧。也许会出现奇迹不是。我们要对紫云充满信心。”
他牵动着嘴角竟然露出一丝笑意，仿佛他与叶峻琛是好兄弟，并不是情敌。他先离开了那里，独留叶峻琛一个人。
他走出医院的大门，自己的那辆宝马维修费用可不便宜，再加上撞成那个样子。他都想把它卖了。
他来到公交车站，路过一家彩票店，顺手就买了一张彩票。
他一向不爱买这个，因为总觉得自己运气不佳，没有那种得奖的命。
在公司参加年终晚会时，从来只得到安慰奖的他。
他顺手把彩票揣进兜里。他打算去岳母家把儿子接回来。因为岳母已经发话了，没空帮他照顾孩子。
他来到何太太家里。欢欢正坐在看卡通片，吃肯德基。平常这些行为都是何紫云不允许的。
可何太太才不管这一些，她嫌欢欢太皮，生怕他乱跑，就用电视跟零食哄着他。
“你去看过紫云了？她怎么样？”
何太太问他。
这时隔壁房里传来何老先生的咳嗽声。他已经中风了，有专人侍候。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起色。”他唯有实话实说。
“我知道你们感情欠佳，但是不管怎么说，没有办过离婚手续，你们就还是法律上的夫妻。丈夫照顾妻子，天经地义的事，这是你的义务。”
何太太严正义辞地告诉他。
他站在那里不点头也不吭声。心里一百个不服气。
凭什么她女儿要离婚时，何太太全力支持她。现在她女儿成了植物人，何太太倒是想拉个垫背的来照顾她了？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第23章 希望
何太太见他不说话，话锋一转：“紫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医生说也不是没有希望。我们总要相信奇迹是吧。欢欢还这么小，我们总不能让孩子失去母亲。
对吧。所以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出钱出力抢救紫云。这个想法你没有意见吧。”
丁亦同还是不说话。何太太平时对他怎么样，她应该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吧。
还有那个何紫云，从来都不把他放在眼中。他在家的地位还不如她面对的那些客人。
“妈，我当然没有意见。”
丁亦同想了想，忽而发笑。他抬起头盯着何太太的脸，从她的脸上依稀能看出何紫云的轮廓。
“你没意见就最好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她还是你的妻子，是你儿子的妈……”
何太太的话被他打断了。
他的脸上带着平和的表情，嘴角挂着友善的微笑：“妈，你说的这点没错，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但是你也知道这进ICU病房，每日的开销惊人……”
“我知道，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大部分的医药费还是能报销的，只有一部分需要自费。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共同积蓄吧。”
“那你得去问紫云了。她除了每个月问我要钱，到底有多少私房钱，从来都不会告诉我。”
他回答的铿锵有力。他的积蓄到现在只剩下五万块了。他可以救紫云，但仅限于把积蓄花光，再搭上叶峻琛给的钱。
何太太怔了怔，她没敢看女婿的脸。自己生养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个性，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大不了，把我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给卖了，给她治病吧。
最近房价又涨了，我们那里大概是七八万一平方，也够她看一阵子的了。“
他话音刚落，何太太的脸已经变色了。”那可不行。我说过，这房子是绝不能卖的。“
”如果不卖的话，那根本就负担不起这医药费啊。靠我每个月七千块的工资？
妈，你不是这么天真吧。我这工资付一天的医药费都不够啊。“
他说完看着何太太拧起双眉，脸色已经好不到哪去了。”难道没有钱就不治了吗？“
何太太迷惘地看着他，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那没钱了怎么治？网上发众筹？“
“那你自己去想办法。紫云是你的老婆。”
何太太又抛出这么一句话，他唯有苦笑。”欢欢，你外婆身体不舒服，我们就回家去吧。“
他只得跟儿子说道。
欢欢两眼紧紧盯着电视屏幕，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亦同，你可不能丢下紫云不管啊。你们现在还是夫妻呢。”何太太没有底气地对他说。
“妈，我们是穷人啊。这医药费都快赶上房价了，你说怎么办。妈，紫云也是你的独生女儿，你总得想想办法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觉得自己今天说出来的话特别有文化，有素养。见欢欢还在看，他走上前将电视机给关了。
”我……“
何太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方面她不想卖房，另一方面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
没等她发话，他把儿子抱起来，走出岳母家。
第24章 阿婉
丁亦同抱着儿子往家的方向走去。他想去坐公交车，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刚才跟岳母怄气，说没钱就不治了。
其实也是气话。但是没钱给医药费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何紫云一天不用药，对她而言是生命的终结。
她过了年才三十岁。一个女人大好的年纪。欢欢到那时虚岁才四岁。
何紫云再怎么对他不好，对欢欢还是好的。丁亦同也不希望儿子失去亲妈。
今天晚上，欢欢搂着他的脖子，乖乖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调皮。
路是那样的寂静与漫长，他看着自己脚底下的影子，自己与儿子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有点怪异，也有点凄凉。
突然他觉得鼻子酸酸的。自己与何紫云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那么落寞凄凉的时候，全身插满管子，就像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她切管插入呼吸机，唯有生命监护仪上不断变化的数字显示出她还活着。
“爸爸，我想妈妈了。”
儿子将脸埋入他的肩窝里，声音奶糯，软软的，让他听了差点掉下泪来。
不管他有多么痛恨这个水性杨花，把自己当做接盘侠的女人，但毕竟是他儿子的亲妈。
“妈妈在医院里，等她好了，我带欢欢去看她。”
他的声调都不自然了。
“妈妈会不会死？”
“胡说！谁说的。你妈妈还这么年轻。”
“昨天外婆在外公面前哭，她说妈妈会死。爸爸，什么是死啊。”
“死就是以后你再也见不到妈妈的。”
他忍着心酸告诉儿子。一只手掌抚上儿子浓密乌发盖住的后脑勺。他情不自禁地将自己与儿子贴得更近更紧。
这时一辆出租车在他们俩父子的身边经过，在十字路口停下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拦一部。反正打的费跟何紫云的医药费相比，简直是沧海一粟。他也不想省这十几块钱了。
车子停下来了，车上却有客人。
他看到一张熟悉俏丽的脸，脸颊两边有甜甜深深的酒窝。
“阿婉！”
他惊喜交加地喊出声来。
“丁先生。上车，我送你们。”
没等他开口，阿婉已经推开车门。”这样不大好吧。“
丁亦同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诚实地抱着儿子上了车。”没事。你们去哪？“
“孔浦小区。”
他讪讪地报上自己的地址。
车子重新又启动起来。阿婉坐在副驾座上，回过头望了一眼欢欢笑道：“你儿子长得跟你不像哦。但是好漂亮。没见过长得这么秀气的孩子呢。”
他斜眼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儿子顺从着坐着瞧着窗外的夜色。妻子生病以来，连带着也影响欢欢的个性。
儿子一生下来就不像他，欢欢长得像紫云。
他越看越觉的儿子不像是自己亲生的。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很多次。
“我可以介绍你儿子去做个童星。我有人认识。”阿婉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
他笑了笑：“是么？那当然好啊。”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阿婉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老婆发生车祸了，现在情况不太好。”
除了小邱，他难得跟人说自己的心里话。阿婉也算是他第二个朋友吧。
第25章 喝水
他到了小区门口，阿婉也跟着下来了。
欢欢已经偎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阿婉跟着他上楼：“去你家喝杯水可以吧。”
“没问题。”
他所在的小区没有电梯，又住在六楼，等爬到顶层时，阿婉已经气喘吁吁。
“你没想到我家住的这么高吧。”
他想掏出钥匙开门。阿婉见状说：“我帮你拿。”
“在我右边的裤袋里。”
他侧过身，阿婉将手插进他的裤袋里，楼梯里安了感应电灯。电灯持续亮了十五秒之后会自动关闭。
他感到一只温暖的柔软的小手伸入到自己的裤袋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一股热流与冲动涌上脑门。
那股久违的温暖与火热让他血液卉张，浮想联翩。
他与何紫云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发生过亲密行为。一个正常男人的需求无法在一个妻子身上得到满足。
阿婉将钥匙插入锁眼里时，过道上的灯登时又亮了。
他看到阿婉头发间的缝隙里露出来的一小块白腻腻，汗涔涔的颈项的皮肤，散发着微微的冒着汗味的芳香。
他走进家里，将客厅的灯打开对阿婉说：“我先把孩子抱进去。”
他把孩子抱到卧室的大床上，收拾妥当后走出来，发现阿婉不见了。
卫生间的灯亮着，门是虚掩着，他鼻尖微微冒汗，随手打开电风扇。
阿婉走出来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重新扑了粉。论姿色，她略有一二。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甜甜的少女味。
“我给你去拿水。”
他从沙发旁的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你有什么打算没？”
阿婉将水又递给他。
他心领神会地拧开后给她。
“这也许是天意吧。如果我们是在领完离婚证回来的路上才发生车祸，那可就没我什么事了。”
“即使是这样，你忍心？”
他长叹一声，想到那些巨额的医药费。脑袋靠在沙发背上，有气无力地说：“这是劫啊。一天ICU的费用赶得上三四线城市一平方的房价了。你说我怎么办？我倒是想救她啊。”
“那救总得救吧。如果她拔了呼吸机，可就……”
阿婉没说下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撇了撇嘴角：“退一步来讲，她要是在外面没有情人，就算让我砸锅卖铁，我都不惜一切去救她。”
阿婉将白软的手伸过来，在他穿了沙滩裤上的膝盖拍了拍，一股暖流传遍他的全身。
“我明白的。你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反正我手上还有一些积蓄，又问她的情人要了一些钱过来，加在一起，希望她在这个月底之前醒过来吧。不然就没办法了。”
阿婉的手抵在他的大腿上，微微一笑：“说实话，你对你妻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是我，可能无法做到这种份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