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那样趴在那里睡着,这个姿势睡觉是很不舒服的。桃子记起来高中的时候在教室里,趴在桌上睡午觉,醒来胳膊和腿都是又麻又疼的。
想要摇醒他,可是看他睡得那么沉,又不忍摇醒他。
最后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挪了一些过去,分一半给他。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动作却把他给吵醒了。
他刚睡醒的样子特别不设防、特别像个小孩子。她只见他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迷茫的看着她。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沙哑:
“哦,小桃,你醒了。”
说着,他看看手腕上的表,已是凌晨四点。
他似乎清醒不少。过来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发现她的烧没有反复,只是她还需要吃一些药。他拿了床头的药罐给她拿药,又去倒了温水来,服侍她吃完药之后,他说:“那,我去隔壁睡一会儿了。”
桃子却不让。
像个赖皮的小孩子,抓着他的衣袖就是不放开。
她的眼神像一把利器,轻易就能刺中肖遥的要害。此刻她拿她的利器可怜巴巴的望着肖遥:
“你······能不能留下来?······我害怕······”
窗外的天空是无底洞般的幽蓝,而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只一触到她的眼神,他的心其实就立刻缴械投降了,只是嘴上沉默半晌。
······
“好吧,我就在这床边守着”。
于是他又在床边那把椅子上坐下来。
她靠在床上,此刻却往床的右边挪了挪,又挪了挪,说:“你这样睡着不舒服。”
他于是望向她,那眼神似乎在询问,“可有更好的办法?”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说,“要不,你也到床上来?”
他惊喜的看她,她说出那句话的下一刻就有些后悔。
只是,此刻真的不想一个人呆着,又,又不太想让他继续那样趴在那里睡。
最后,她很郑重的说,“只准躺着睡觉,不,不准做其他的不规矩的事情。”
肖遥看桃子那么紧张的表情,心里嘿嘿嘿的偷笑,面上却做出思考的表情,似乎这是一个很难决定的问题,最后,他才说,“好吧,只是睡觉。”
桃子可怜巴巴的大眼睛里透露出如释重负的意味。
而肖遥,用嬉皮笑脸掩盖着自己内心的天人交战。
他终于还是脱了鞋子外套,躺了下去。谁说他不想呢,跟她一起躺着,想想都觉得那画面很美。只是,他知道,现在他们还不能走到那一步,他不想趁人之危,尤其对桃子。
他尽量放轻了动作躺下去。
只是桃子还是感觉到床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自己左边的部分就那么凹陷下去一些。两人并排躺着,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桃子神经大条的现在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他,一个未嫁、一个未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还躺在了一张床上,这,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啊?她的心没来由生出一大堆的紧张来。
她一动不动的躺着,努力扮演起木乃伊的角色。
酒店的被子是刚洗过了的,有太阳和海的味道。这座酒店在假日海滩附近,窗口能看到海。只是此刻窗子关得紧紧的,吹不到海风。
此刻,肖遥闻到被子上她的淡香,自己躺着的这个位置是她刚刚躺过的,被子还有余温。
他深呼一口气。感觉出桃子比自己还要紧张许多。躺在自己身侧的这个小人儿,自从自己躺上来,她就一动不动了。
桃子僵僵的躺在那儿,忽然,床垫有轻微的震动。
下一刻,自己已经在肖遥的怀里。
肖遥转了身面对她,伸出胳膊把她整个的环起来。
他掰了她的肩,两人于是就这样四目相对。
“你,你这个坏人,你刚刚答应我什么都不做的!”
他呵呵笑,笑声似乎是从喉咙里滚动出来,桃子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动作多像个小色女。
她定定的盯着他看,却听见他说:“小桃子,别紧张,我不会吃了你的。”
桃子忽然后悔起来,为什么要好心叫他躺在床上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里装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马上就要从心口跳出来了。
他的头缓缓的、缓缓的向她的贴近。
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也忘了挣扎,只在心里想:他,想干什么?
桃子的身体热乎乎的,像一个小暖炉。房间里室温刚刚好,抱着她真舒服。
肖遥环住她的手臂紧了紧,唇轻轻贴着她的额头,给了她一个吻。
然后,他把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声音含含糊糊的传来:“小桃子,我们睡觉吧······好困······”声音渐渐低下去。
他,竟然、仿佛、好像,是睡着了??
桃子有点哭笑不得。
此刻自己与肖遥这样相拥着,她紧张的要死,而他······
不过被他这样搂着,窝在又轻又软的薄被里,她感觉安心而舒适。
知道他已经睡着了,她也没那么紧张了。
他黑色的头发有点硬,她伸手轻轻捋了捋他刺到她脸颊的头发,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一会儿,桃子也再次睡去了。
等到两人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热带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粉色窗帘照进来。
肖遥想不到唐小桃的睡姿这么差,明明是相拥入眠的,醒来自己的脸上却蹬着她的一只脚丫子。
他首先大笑出声,“小桃,没想到,你的睡相这么粗鲁啊。”
桃子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听他取笑自己,反而丢了尴尬,爬起来就要拿那个雪白枕头打他,“让你取笑我,坏蛋!”
肖遥反应就跟猴子那么快,一下蹦到床下几丈远。
桃子的枕头砸过去,被他堪堪躲过了。她很快又砸过去一个。这下正好砸中了他。
肖遥一脸的哀怨,轮到桃子哈哈大笑了。
哈哈哈哈······
桃子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
昨晚的相拥而眠的尴尬,也就这样轻松化解掉了。
时至中午。两人打闹了一阵,都觉得肚子饿了。
肖遥问她,“想下去吃,还是在房间里吃?”
桃子想了想,懒得下去,还要换衣服,于是说,“就在房间里吃吧”。
客房服务员一会儿就端了两人份的餐点上来,因为桃子发烧刚刚好,扁桃体还未痊愈,她的那一份明显清淡多了。
她边吃着自己的清粥小菜,边觊觎着肖遥盘子里的豪华大餐。
肖遥看着她那馋猫没出息样儿,忍不住善心大发给了她一块肉,她乐颠乐颠的朝他笑了笑,把那一整块肉塞进嘴里大力咀嚼起来。
他们在这边自由惬意着,X市那边却几乎已经闹翻了天。
桃子的妈妈去医院看桃子的时候,发现桃子提前出了院,还没回家。到处找不到她,打她手机,关机。她又打肖遥手机,竟然也是关机!
桃子平时来往的朋友不多,桃子妈妈给鹏飞、唐小瑶、严洋一个个打去电话问了,大家都说没见着桃子。
张曳急了,桃子大伯看不过去,又动用关系去查了航空、铁路出行记录,这才发现,桃子和肖遥去了海南。
刚有了桃子的消息,严洋来了通电话,问有了桃子的消息没有,自己可以帮忙找寻。张曳于是跟他说了桃子和肖遥在海南的事情。
桃子和肖遥正在房间里饱饱的美餐着,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
他们以为又是客服。肖遥去接电话,那头却传来唐建国的声音。
那声音里承载的怒气那么明显:“喂。肖遥?你把桃子带到哪里去了??你做事也太不分轻重了!你这样,你知道我们多着急吗?”
肖遥除了开始“喂”了一声,就一直在那儿充当乖乖好学生。
桃子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看他,大声的问,“是谁啊?打扰人吃饭这么不道德!”
她其实猜到了肯定是家里来的电话,这位市长大伯的神通广大她是体会过了的。
她生气的走过去,抢过肖遥手里的电话,“啪嗒”,挂了。
她做完这件事,汲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回餐桌边上,“来吧,继续吃完啦!”
肖遥无奈的看她。
自己老早觉得这个唐小桃是个特别的女孩儿,天真、率直、善良,有时候甚至给人一种好欺负的错觉。没想到,她耍起脾气来,这么不管不顾的。自己算是见识了。
不过也在心里心疼起她来,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有这些反常的举动,只是她不愿意说,自己也就不问了。
他听话的坐回座位,拿起筷子开始吃。
那边唐建国拿着手机,胃都几乎气炸了。他摔了电话嘴里骂了一串脏话XOOX,堂堂市长大人竟然骂了脏话。
张曳在一旁仍然忧心忡忡,她一边安慰着被气炸了的唐建国,一边担心着自己的女儿。
她对唐建国说,“肯定是小桃子挂了电话。你别气,桃子就是这个脾气。她从小敬仰自己的爸爸,她,她一直以为我和她爸的关系很好,她肯定受不了这个刺激,就让她静一静也好。还好有人陪在她身边。只是,不知道这个肖遥是不是真的对她好······”
唐建国于是深深叹一口气,伸手想拉住张曳的手,张曳却不着痕迹的移开了。
她的心又开始内疚。这么些年来,她一直活在煎熬中,还要努力做着幸福的假面。
当这一切东窗事发,她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无力、迷茫、累!桃子的爸爸还不知道,但是,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了吧。
想到这些她更加心事重重。
她和他们的故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通的?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有的时候,你觉得度日如年,恨时间不能再快一点。而有的时候,你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却转眼看到了尽头。
我们都常常有这样的感觉。
而他们,是两种极端。
45岁的张曳认为18岁的张曳认识了唐建国唐建军两兄弟,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劫。躲不掉,只好应劫。
她记起来,那是炎热的夏天,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单纯朴实的乡下姑娘,被当成家里的希望培养着,等待9月的到来,然后将背负一份责任与荣耀去到那座所有人向往的城,成为当时为止当地唯一的重点大学生。
那些镇日聒噪的蛐蛐和青蛙们,总在夜晚欢天喜地的开起音乐会,天气有些燥热,张曳开着自己房间的玻璃窗子,只把纱窗关了。这些声音更加响亮的传进来,合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风。
有车子经过的时候,那些青蛙和蛐蛐就会暂停了自己的演奏,它们似乎也去倾听那车声,或者,是不悦这突然闯入的不和谐声音。
就是那样的夜里,她跟他们初遇。
后来,张曳和唐建军的婚礼在自己的家乡曾经轰动一时。所有人都羡慕张曳有这么好的命,嫁到大城市,嫁到那么好的家里。他们认为张曳真该感谢当时的乡长,因为乡长,她才在那一晚上同时认识了他们两兄弟。
事情说起来非常简单,不过来江南度假的兄弟俩,馋了,想吃地里刚摘的新鲜西瓜,于是村长带着他们,开车来找老张家。
那时候张曳家境在当地也算不错。自己的父亲承包着几十亩地种植西瓜。村长经常带人来家里摘西瓜。
那晚是张曳带的他们去地里摘西瓜。
她提上家里的马灯,穿着碎布花裙在前面走着,两条松松编就的辫子一直轻轻晃荡着。那时候,唐建军主动找她说话,她也大大方方的用了很标准的普通话回答他。那年,她18,他20。正是情窦初开的大好年纪。
她提着马灯弓着身子在一片渺渺瓜田里为他们挑西瓜。唐建国那时候比较沉默寡言,只是看着自己的弟弟跟这个初认识的女孩子聊的欢畅。那年,他22岁,刚刚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政府里的工作使他本就含蓄的性格历练的更加含蓄起来。
最后她为他们挑了好几个西瓜。敲起来咯嘣脆响。晕黄马灯光下她笑的那么自信洋溢,“放心吧,挑西瓜我最拿手了,包甜的。”她的笑,肯定比西瓜甜。
一路的聊天中,唐建军知道了张曳原来即将和自己同校,“哈哈,那么你以后就是我的学妹了,记得一定来找我玩。以后在学校有我罩着你,就不怕别人欺负你了。”
两人都笑的那么开心,那时候的他们,对未来还存着许许多多美好的憧憬。
记忆里的背景音乐就是蛐蛐和青蛙的叫声,而那一大片月光下的瓜田,是现成的油彩背景图。
后来果然在校园里他们相遇。其实,不算是偶遇,是唐建军主动去找的张曳。
她大一,他大三。不同学院不同专业,偌大校园他为了找她花了一些力气。
他托了熟人利用的校办公室的关系,才终于找到了她。
那时候,劝诫女大学生还不流行那一句“防贼防狼防师兄”。
没有人告诉她要防着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师兄。
他们因再次相遇而高兴,她高兴,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一个人愿意做她朋友,这么照顾着她。而他,他则发觉自己渐渐喜欢上她。
爱情这个东西真的勉强不来,不爱,就是不爱;爱,就是爱。她,却在那许多个日子里,再次、多次的遇到了那个沉默寡言英俊潇洒的哥哥,并暗许了自己的芳心。
这就是俗到不能再俗的一个三角爱情故事,张曳没想到自己会成了里面的主角。兄弟两爱上了同一个女孩,而女孩儿与哥哥相爱却不能相守,转嫁弟弟,委曲求全,又管不住自己的心,爱情,真的不能勉强。
张曳其实能感觉到唐建军对她的感情,他处处照顾着她,那时候的大学宿舍还没有热水,他们必须走好远的路到食堂去打水,冬天里他特意跑来每天帮她打水。那时候,只有男朋友会给自己的女朋友打水。于是大家都开玩笑说,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