砬根底下常年见不到阳光,潮湿阴冷的地方水草在两边长得格外的茂密,六岁的栗帆海钻进去,根本就看不到身影,想着不被家里的大人找到,就躲到了水草里面,看着大人们全都专心的收粮食以后,他拎着鞋,蹦跶蹦跶的跑到了河边上。
砬根底下的风很大,吹的在耳边呼呼作响,按理说这么大的风,在水面上应该有不少的波纹和涟漪才是,可是并非有,反倒是有不少的小漩涡不停地打转转。
漩涡就只有半张开的嘴巴大小,就算是扔个树叶都卷不起来,四处看了一眼,水不是很深,栗帆海就下了水,在里面玩的非常的开心。
就在他玩的正欢的时候,突然间瞧见头顶断面悬崖山中间有个很粗很粗的裂缝,就好像是家里面主房梁木那么粗,扔下手里的石头,他抬着头顺着裂缝往上看着,一直到通到山顶,并不是那种笔直笔直的,曲折蜿蜒就像是一条黑色的大蟒蛇。
以前他听着村子里面的人说过,说那个缝隙是一条大蟒蛇成了仙,在这里渡劫的时候留下来的栖身之地,后来村子里的人就把这个说法打破了,证实是地震造成的裂痕,一年比一年宽而已,又因为地处阴面,长年累月的找不到阳光,看起来才是那么的阴冷怕人。
栗帆海好奇里面是什么样子,就朝着裂缝那边走过去,可就是走出去不到二十步远的时候,他好像突然听到水声变大了,回过头一看,身后的漩涡好像变得更宽,变成手掌大小。
栗帆海看了眼身后,又看了眼裂缝下面的水,混绿混绿的,看不见河底,听着家里大人说过,看不见底的绿色水不要过去,会淹死人的,他听话的退了回去,依旧在河边玩。
砬根下的水凉风大,没多大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冷,栗帆海上了岸穿鞋就往回走,穿过水草的时候,发现大人们已经到了地的那一边,隔了很远的距离,突然间心生惧意赶紧追了过去。
到了家人的附近,栗帆海那个恐惧的心思才好了点,看着他们闲聊,他走过去跟着插话,指了指那个砬根问为什么那里的风那么大,那么冷。
当时栗帆海的小姑就比较疼爱栗帆海,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解释着,从地理环境的角度说的。
栗帆海还小听不太懂,就没当回事,可是栗帆海的婶子突然间说了一番让他至今记忆犹新的话。
当时栗帆海的婶子笑着说小姑说的不对,那是因为这里打仗的时候,死了不少人,都是淹死的,这些人阴魂不散的在这里找替死鬼,所以才会凄凄惨惨阴冷阴冷的。
栗帆海当时的年纪,虽然是听不懂专业的地理知识,可是听这样牛鬼蛇神的话能听的可明白了,一听婶子这么说,拎着小凳子就找婶子那边听故事。
婶子把那几个淹死在这里的大头兵情况跟着他说了一遍,中间可能也是有夸张和渲染的成分,虽然听着的时候挺乐呵,可是到了家里睡觉的时候,栗帆海被吓得噩梦不断,半夜啼哭不止。
当时栗帆海的妈妈抱着他,对着窗户破口大骂,骂他婶子一天天的不说点正事,净说些这样的话吓唬孩子。
第二天的时候,吃晚饭并没有简单栗帆海,找遍了村子,听着从河里赶鸭子回来的人,才知道栗帆海一个人去了砬根底下。
吓得栗帆海的妈妈把腿就往砬根跑,过去的时候,就看着栗帆海站在河边咯咯的乱笑,她一把将栗帆海拽了回去,然后对着河边破口大骂,一路上都没停过,知道栗帆海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等栗帆海醒的时候,家里人都守在他的身边,老太太更是满眼红血丝的看着栗帆海,后来他听人说,是被鬼领到河边去的,如果老太太去了晚一步,自己就会被领下水淹死在那儿。
听到这里的时候,盛暖阳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从来不相信世上有鬼,要不是许凤珍这是亲口说的栗帆海的经历,她会以为这是许凤珍在编故事。
“怪不得我爸今天变了个人似的,对着大骂不停,原来……”
“我觉得并没有什么鬼,是他梦游了而已,栗松岩也是遗传了他这个毛病,有这个梦游症这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
许凤珍还是不相信世上有鬼,当初栗帆海跟她说的时候,她就这么坚持着栗帆海有梦游症。
“那我爸后来跟你结婚的时候,梦游过吗?”
听到这儿,许凤珍愣了愣,摇了摇头,他还真没有过,叫打呼噜都没有过,睡觉可安静了。
第179章 勘探
听着许凤珍说完栗帆海的故事,要不是知道许凤珍是个科学主义至上的人,她都觉得这个事情是她胡编乱造出来的。
“既然没有梦游症,那我爸他那个时候……”
“说不准,是他亲口说的,没必要骗我,刚才在那个河边你也都看清楚了,他骂的那番话,我从来没听过,听起来让人咂舌。”
许凤珍也不好相信,刚才在那骂骂咧咧的会是自己的老公,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人。
“没什么事情你就睡吧,都折腾的到后半夜了,你也该困了。”
许凤珍摸了摸盛暖阳的头,就像是看孩子似的眼光看着她,满脸的宠溺。
“那您呢……”
“我还不困,你先睡吧,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盛暖阳知道,许凤珍虽然身在偏房,可是心却在主房那里,栗松岩只要一刻不安生,她就不可能睡踏实。
盛暖阳属实是又累又乏的,尤其是怀了孕了,更是觉得多觉,头刚沾到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许凤珍的被褥都已经叠放整齐放在了柜子里面,盛暖阳坐起来,活动活动胳膊,浑身酸痛的感觉霎时间涌来,整个人都非常的不舒服。
走到主房准备去问问栗松岩的情况,发现院子里栗帆海的车没在家,她到了主房一看,就剩下许凤珍一个人,栗帆海和栗松岩两个人都不在。
询问一番,许凤珍只说他们两个出门去了,栗松岩也好了,怕打扰到盛暖阳睡觉,就没有叫她。
盛暖阳看着许凤珍的脸色怀疑,说话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的,总觉得她好像在说假话似的,几番询问还是那几句话,盛暖阳也就没有多问,坐下来跟着许凤珍开始吃早饭。
就在她拿筷子的时候,不小心把羹勺碰到了地上,弯腰捡羹勺的时候发现了柜子下面的纸元宝。
她起身假装没事的把羹勺放在一边,开始自顾自的吃饭,一心想着那个纸元宝,看着许凤珍沉思。
按理说不是清明节,也不是家里面爷爷奶奶的祭日,是出现不了这个东西的,而且每天吃过饭许凤珍都会认认真真的打扫房子,今天能看到这个东西,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今天早上或者是昨天晚上掉的,她还没来得及收拾。
如果照着这个思维推断下去,那栗帆海和栗松岩他们两个起大早……
往下的事情盛暖阳没有想,既然都是为了栗松岩着想,跟看医生都差不多,无非是寻求心理慰藉和心中有数。
许凤珍时不时的偷瞟柜子底下,她也看到了那个纸元宝,只不过不想让盛暖阳看见,总是有意无意的跟着她说话,想吸引她的注意力。
“矿水渠的事情还得跟进,知道老尧是为了福爷爷,谁也没有责怪他,今天县里面的文书也下来了,任谁也拦不了,我得过去看看。”
盛暖阳佯装无事的看着说着。
许凤珍咬了一口馒头,冲着盛暖阳笑了笑,连连点头。
看着盛暖阳吃完出门,许凤珍赶紧把那个纸元宝从柜子底下掏出来,扔进了垃圾袋中。
看着车轮胎的印记,盛暖阳心里面什么也没多想,直接朝着村部走过去。
果然有了县里面的文书,工程部的人办事效率也提高了,早早地就等在村部,村长拿着矿场的钥匙带着他们过去。
因为勘探矿水渠要阻断矿水,所以矿工们也都休息一天不用做工。
盛暖阳跟在他们的后面,路过老尧小屋的时候,看着门口上了锁,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可是也没办法,村子到底还是发展的,也不会忘了英雄先辈的恩情。
进到了矿场,跟盛暖阳想的不一样,本来她还觉得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矿石,可是当她进了大门才知道,空旷的地方一览无遗,连个大块的石头子都没有。
后来听着村长介绍她才知道,原来这里面的矿石都是要下到地底下的矿井里面才能挖出来,地表根本就没有矿石,好在村子里面的安全措施做的比较好,开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危险事故,当然除了地震那次。
荒北地这个地方特殊,很少有地震,除非赶上特大级地震这边能有小的震幅,其他的时候安稳的很。
跟着工程队说说笑笑的就到了矿水渠的位置,只有一个井口大小的进口,一次只能容一个人下去。
为了安全起见,除了工程部的人,谁也不能进去,尤其是盛暖阳,村长明令禁止她下去。
知道自己怀着身孕,能到这里都已经不错了,至于下去这种事,她肯定是不行的。
可是为了让村子里的人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临时叫来村子里面的矿工队长,跟着工程队一起下去,有什么事有什么问题都跟着他讲,上来的时候也会跟村子有个交代。
盛暖阳知道虽然看起来是工程部为了村子着想,实力上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如果日后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至于落得埋怨,下去一个村里人,总会有人证明他们仔仔细细的勘探了。
他们下去了半个小时,还没有上来的意思,盛暖阳看着村长,村长也不停的朝着井口里面张望着,依旧是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别着急,他们得仔细的勘探,没有那么快。”
村长嘴上劝着盛暖阳,可是心里面也跟着着急不已,到最后直接就蹲在了井口,一直朝着里面张望着,就怕谁在底下喊一嗓子自己听不清给错过了。
“村长,老尧头回来了。”
正当这个时候,听着村子里的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喊,村长和盛暖阳的脸色一紧,朝着大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一辆轿车缓缓的开过来停在大门口,老尧被他的儿子扶着,慢慢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盛暖阳害怕他又是来阻止的,想着他的身体情况不好,生怕一个激动给他气出个好歹来,悻悻的叫了一声村长。
村长慢慢的起身,咧着嘴朝着老尧那边走过去。
第180章 送别
“尧老,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村长迎上去,没等老尧说话就赶紧抢在他的上面说着。
老尧没有说话,目光一直在井口那边,嘴巴一闭一合的好像在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声音。
“您是村长吧,我爸给您添麻烦了。”
说话的是老尧的儿子尧康,在省里面工作,戴个眼镜,看起来文艺彬彬的,说话也是非常的客气。
村长摆了摆手,笑着说没什么麻烦的。
盛暖阳走过去,跟着尧康打了声招呼,目光看着老尧那边,真怕他突然间挣脱开尧康冲到井边,给他们来个投井自尽。
“尧爷爷,县里面的文书……”
“福大哥啊,这都多少年了,你也该回来了吧。”
老尧打断了盛暖阳的话,看着井口的方向说着,挣脱开尧康的手,从兜里面颤颤巍巍的掏出来一束黄菊花,走到井口的位置,放在上面,嘴里面念念有词的,可就是听不太清楚说的是什么。
“我爸在医院的时候,就一直念叨着来看看福叔,打完药就赶紧开车给他带过来了,一路上都是这样念念叨叨的,我也不知道他说什么。”
尧康可能是见着盛暖阳和村长满脸迷惑,走到他们身边轻声地解释着。
“无妨。”
盛暖阳看着老尧的背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好像是来给福爷爷送行的。
正当这个时候,井沿上多出一双手,接着就是工程部的人从里面走上来,看着井沿上放着的黄菊花,眉头一皱。
“这是干什么啊,勘探下井,井沿上放黄菊花,多不吉利啊!”
工程部的那个人不知道这其中的事儿,对着老尧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最后上来的是工程部的队长,听着自己的队员过来告状,给他好一顿骂。
原来他知道关于矿水渠的事情,也知道福金的事情。
队员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以后,赶紧给老尧赔礼道歉,又朝着井口深深鞠了一躬。
“罢了罢了,不知者不罪,何况福大哥向来不爱跟人计较,你一个孩子,他不会当真的,你们走吧,走吧。”
老尧摆了摆手,坐在井沿边上还是絮絮叨叨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村长走到工程部队长的身边,询问着矿水渠改道的事情。
“这原本的矿水渠就只是堵上了,只要疏通开就能继续用,我们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的损坏,再用个五六十年绝对没有问题,现在用的那个矿水渠走的就是现在的水脉,我们过几天再来给堵上,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工程队长说完就开始收拾工具,刚要起身走的时候就被盛暖阳拦下来了。
“队长,我有事情要问你。”
听着盛暖阳如此小声,队长也没有在人前说,跟着她到了一边。
“队长,恕我冒昧的问一嘴,你们在下面,可有看到尸骨?”
“尸骨?”
听着她这么问,工程队长明显一愣,虽然很不愿意听到,可想到英雄事迹,还是在努力的回想着。
“挖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据我估计,当时地震以后的那场洪水,把尸体都给冲走了。”
队长也知道盛暖阳问的尸骨是谁的,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见着盛暖阳没有继续想问的,收拾东西往外面走。
尧康说他在这里陪着老尧,村长就跟着盛暖阳送工程部的人离开,以前矿场大院的钥匙都是在老尧手里放着,也算是放心。
本来村部都准备了酒菜,工程部的人说还有别的事情,就没有留下来吃饭。
“今天早上我听着你家的车出村子,那么早干嘛去了,松岩的情况咋样,好点了吗,今天这么忙,我也没顾得上去问问。”
村长看着盛暖阳问着。
一听到起大早出村子的时候,盛暖阳就想起来了柜子下面的纸元宝,看着村长笑了笑:“好多了,松岩的车在茅道河边上,他俩不放心,一大早上就过去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