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水——砚丞书
时间:2021-12-31 16:40:59

  苏玠一听,忍不住又闲闲地嘲了一句:“哟,他挺忙,业务还挺广,飞哪啊?”
  苏琅轻知道他心里还有火,所以任他发泄。
  苏琅轻原本打算找个时间问问苏玠,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离开又是什么原因,但是这几天苏玠情绪淡淡,显然还处于那条“皮带”所带来的阴影之下。
  为了安抚苏玠的心情,这几天苏琅轻表现得尤其乖巧,每天下班按时回家,连着几天亲自下厨做晚饭,全是苏玠爱吃的菜,逮着机会就拍他马屁,夸他两句。
  比如这天,浴室的花洒坏了,他买了个新的换上去。
  浴室门口冒出个脑袋,“哇。”
  苏玠头也不回,“滚。”
  苏琅轻默默缩了回去。
  苏玠是了解她的,虽然她平时就挺殷勤的,但这几天纯属多动症。
  晚上睡觉之前,苏琅轻倒了杯水准备进屋,正巧苏玠从她身后经过,看了一眼,视线就在她的手腕上定住了,几条明显的疤痕交错其间。
  苏玠一下子握住,“这是怎么回事?”
  苏琅轻险些打翻热水壶,苏玠把水壶接过来搁回了桌子,抓着她的手仔细瞧。
  暮春时节,还稍稍带点凉意,苏琅轻这几天都穿长袖,在家也是一样,有意无意遮盖疤痕,苏玠也没特意去注意她的手,所以就一直没发现。
  刚才她倒水时,因为动作导致袖子上拉,这才让他瞧见。
  苏玠把她另外一只手也抓过来看,眉心皱成了几道沟壑,一脸严肃地问她,“哪来的伤?怎么伤的?什么时候的事?”
  程既简居然至今都没跟他提过这件事。
  苏玠瞧着这些疤痕,像是刚脱去痂块不久,伤得重一点的地方甚至还结着痂,他眉头又紧了几分,“怎么伤成这样?”
  事情过去这么久,苏琅轻自己倒是开看了,已经不怎么在意,所以在提到古镇那两天的事情时,轻飘飘几句带过,甚至存了私心,着重描述了一下程既简及时救了她的举动。
  苏玠听完仍是眉心紧蹙,甚至表情更为深沉。
  就这么安静了一阵子,他问:“程既简怎么发现你不见的?”
  这事说起来,苏琅轻真得感谢程既简在任何情况下,对于形势有着谨慎的掌控欲,“他说那天他看见梁酩以也在场,为防万一,就让顾先生多注意梁酩以那一天的动线,到了晚上顾先生发现梁酩以形迹可疑,跟了一路才发现的。”
  这就是为什么苏玠在明知程既简对苏琅轻那些心思以后,宁愿赌一把托他照顾的原因,把人交给他看着,他才放心离开。
  苏玠没再说什么,只是让苏琅轻早点休息。
  程既简提前一天回来了。
  那天苏琅轻傍晚下班,走出昆剧院的门就看见了程既简的车,她一开始还不完全确定,所以走近一看才确认是他。
  程既简示意她上车,她迟疑了一下,绕去了副驾座。
  她上了车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程既简“嗯”一声,问道:“去超市买菜?”
  这两天程既简出差期间,得了空会和她打电话,问她每天干些什么,她就事无巨细一一报备了,包括苏玠那句“以礼相待”。
  程既简听完,态度是无可无不可,一笑置之。
  程既简陪她逛了一圈超市,买完食材送她回去,车就停在小区门口旁边的空地里,他想了一下,朝她伸出手,“过来,我抱一会。”
  苏琅轻看四下里没什么人经过,这才解了安全带,在他的助力下坐到他腿上去。
  程既简搂住她的腰,一手摸到她的后颈,若有似无地摩挲几下。
  苏琅轻心不在焉的,从刚刚见到他开始,就老琢磨着他和苏玠见面的情形,“等见我哥那天,你打算怎么交代?”
  程既简无所谓,“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
  苏琅轻思忖着,犹犹豫豫地暗示他,“我们的关系可以交代清楚,但是在这期间发生的某些情况,你可以不用特地提起来。”
  他问:“哪些情况?”
  她不大好意思说,“就是……我们那个……”
  他了然,笑了一下,“感情的事可以说,床上的事不可说。”
  苏琅轻一惊,赶紧捂住他的嘴,好像苏玠就在旁边听似的。
  两人在车里待了一会,程既简拎着东西送她上楼。
  苏琅轻拿钥匙开门,钥匙还没插进孔里,门开了,她茫然抬头,看见一张风雨欲来的表情……
  程既简站在她的身后,和门里的人对上一眼。
  门里的人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见到这么个情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切正中自己的猜想,他眼睛一眯,手里那杯水直接就泼了过去。
  在苏玠那杯水泼过来前一秒,赶巧苏琅轻扭头看向程既简,程既简抬手将她的眼睛盖住,下一秒迎了一脸冷水。
  苏琅轻听见了水涔涔往下淌的声音,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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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与时叙   我不答应你们在一起。
  苏琅轻拉下挡住她视线的那只手, 果然看见程既简脸上洇了一层湿,她立时上前,扯着袖子帮他擦了擦, 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你有没有事啊?”
  “泼的是水又不是硫酸!”苏玠伸手将她拽离, 沉声说:“给我过来!”
  苏琅轻也不敢再造次, 乖乖被苏玠拉着进屋。
  程既简将淌着水的几绺碎发往后一捋,自然而然就抬步进去了。
  苏玠见到此状, 倒也没有赶人,而是出声嘲讽一句:“你进我家大门很理直气壮啊, 怕是上门上习惯了吧?我让你进来了?”
  程既简把手里的东西搁在茶几上, 往沙发一坐, 语调很放松地说:“来吧,聊聊。”
  苏玠紧紧盯住他腰间那条眼熟的皮带,恨不得点一把火给那条皮带, 烧了它, 和他!
  苏琅轻抽了两张纸巾过去, 顺理成章就要在他身旁坐下, 帮他擦脸上的水渍。
  苏玠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开, 恨恨地说:“你倒是一颗红心向着他, 这还当着我的面呢, 你想干嘛?他自己没手么?要你多事?”
  他说着抽走苏琅轻手里的纸巾,朝程既简的方向丢过去,然而纸巾仅仅在空中荡一下晃了个范,然后轻飘飘似雪花落下。
  苏玠不想拖泥带水,所以很是干脆,对沙发上的人说:“你跟我过来。”说完径自出了门。
  程既简也无二话, 起身跟过去,经过苏琅轻身旁,对她说:“在这儿等我,我来解决。”
  “我不能在场么?旁听也好啊。”苏琅轻作为其中一个当事人,也很想参与。
  结果苏玠去而复返,从门口冒出来,淡淡且煞有介事地说:“从这一刻开始,你不被允许参与程既简相关的任何话题。”
  这座小区的每栋单元楼的每一层,都带有一个公共露台,苏玠往露台去了,此时正值薄日垂西,冶艳的万丈霞光从西方斜照过来,连两道人影都烧得缥缈绚丽。
  程既简硬生生吃下迎面而来的重重一拳,晃了几步再度站稳,他指关节抵住唇角一擦,对方出手不留情,挂彩了。
  苏玠大概是已经气极,仅仅挥了一拳就带了点喘,他狠声质问:“我记得我再三警告过你,不准你碰她半根手指头,现在看来你怕是哪哪都碰了!你还不是人!”
  程既简看着他说:“不准我碰她半根手指头?苏玠,你扪心自问,当初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确信么?你怎么就敢把她交到我的手里?”
  夕阳下,苏玠的脸立时掩上一片乌云,他咬牙切齿,“就算你以往做事再随性再自我,再怎么不拘章法,我以为你至少会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情分上,稍稍有所顾忌,没想到你是连一点情面都不讲了!”
  程既简解开衬衫的袖扣,将袖子往上一挽,“我说过的,苏玠,你要么就把人看好,别让她在我跟前露面,第一次我放过了她,这一次我不会放手——”
  话音一落,他猛地还了一拳。
  苏玠身体往后一仰,连退了几步,下颌处痛至发酸发麻,这个混蛋,专挑人体的脆弱点下手。
  程既简平时看着风度翩翩,揍人的时候又快又狠,一点不落下风,完全发挥了他一身衣冠之下的那股蛮野的力量。
  他受苏玠一拳也是应该,但还回去一拳更是应该。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君子协议,他从来不自诩正人君子,更不是所谓的善男子,但他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答应过的事一定遵守约定。
  可到头来,却是苏玠先破坏了规则,把人交给他的。
  苏玠忍过阵痛,忽然笑了笑,“轻轻对自己的事一向有主张,从她懂事开始,我就很少插手管她的私事了,一切由她自己拿主意。”
  他的话没说完,程既简默然不语。
  苏玠继续道:“所以,但凡我管她一回,她就一定会听我的话。”
  程既简面不改色,薄唇却抿成一条线。
  苏玠嘴边勾起的弧度微微加深,他一字一句:“我不答应你们在一起,程既简,我不答应,所以你放不放手,没那么重要。还有,她对你未必有你以为的那么坚定,这段时间你最好别联系她,给她一点空间,想想清楚。”
  他说完转身就走。
  程既简捏紧了拳头,随即又松开,说道——
  “你好歹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一下她的心情。”
  “你放屁!”这话不知怎么的惹怒了苏玠,他转过来抬手一指,“少在我这儿冠冕堂皇,你要是替她考虑过,就不会对她出手!”
  苏琅轻在屋子里坐立难安,抓了个抱枕过来,紧紧压在了心口。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这时客厅的门一开,苏玠进屋来,苏琅轻赶紧起身,望了一眼他的身后,门就再次掩上了。
  这是没有谈拢的意思?
  苏玠对上她询问的目光,赶紧一笑,“轻轻,你和程既简的事,要不就算了吧。”
  苏琅轻手臂一松,抱枕掉落,她赶紧捡起来,就这么拎在手里,“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他不适合你。”苏玠双手抄入兜里,“哥身边还有很多朋友,当警察的,长得帅也有,改天我带你去认识认识,你随便挑。”
  “我不要。”苏琅轻把抱枕扔回沙发,走过去握住苏玠的胳膊问:“哥,你为什么对程既简意见那么大?”
  苏玠说:“我对他没意见,他只是不适合你。”
  苏琅轻问:“他怎么不适合?”
  苏玠看着她,“你知道他什么家世什么背景么?”
  苏琅轻一怔,其实她了解得不深入,苏玠以往很少对她提及程既简相关的事,程既简也没有对她特意提起过,不过她也不在意。
  苏玠说:“他高门大户,家里那么有钱,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哪天被他欺负了,我想帮你教训他都不知道能不能迈过他家那道门槛,见不见得着他的面。”
  这话说出来就是吓唬她的。
  苏玠反对的主要原因,还是顾忌程既简这个人,一来他家世背景太过复杂,二来,他本人的心思深如海。
  程既简从小的时候,就要应付身边的各路神鬼仙怪,他从小见识人情反复,切身体会过什么叫“世情如鬼,花面逢迎”,二十岁出头,就已经一肚子如意算盘。
  他心里面是没有所谓真真假假的,这样的人太过性空。
  说起来,苏玠有的时候也会怕他。
  一个连他自己都犯怵的人,让他怎么放心把妹妹的终生托付给他?苏玠只求唯一的亲人平平安安,不沾染是非,这就够了。
  苏玠承认自己这回自私了。
  他利用了程既简的可靠,却拒绝接受利用的结果。
  苏琅轻听他这句话,实在是觉得没谱,“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谈恋爱是彼此交付真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既然自愿接受了他,那也愿意承担任何风险。”
  苏玠无法在程既简背后议论他的不是,所以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为今之计,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这样吧,你让我考虑考虑,你也考虑考虑,总之我不建议你和他在一起。”
  苏琅轻没说话,心里边默默抗争。
  苏玠知道她的脾气,所以又多了一句:“你冷静冷静,这段时间别和他见面了,省得你一看见他就头脑发热,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进屋之前,苏玠想了想,又对她说:“轻轻,咱们爸妈的一生足够轰烈,足够复杂,但我已经受够了,我希望你的生活简简单单,我知道你也是这么希望的,所以程既简不是你的良配。”
  前面苏玠说得再多,苏琅轻都无动于衷,唯有最后一段话,让她产生了些许的动摇。
  苏琅轻闭着眼想了一夜,仍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段时间,苏玠也无所谓加班了,每天开车亲自送苏琅轻上下班,防得紧,也盯得紧,周末时间苏琅轻也没什么心思出门,一直待在家里。
  自从那天傍晚开始,程既简没有联系过苏琅轻,当然她也没有。
  她之所以没有主动联系他,是因为她不确定程既简的态度,他那边越是安静,就越表示他的无所谓,反正他一直以来,对什么都是无可无不可。
  而这种不约而同的沉寂,苏琅轻认为,大约是分开的前兆。
  不过,她和程既简总免不了再见一面,沈桥和陈绪的婚期快到了,她是伴娘,到时候即便是有意兜着圈子避让,也总会撞上他。
  苏琅轻提前两天和苏玠说了要参加婚礼的事,苏玠不认识沈桥,所以苏琅轻只说是参加朋友的婚礼,自己是伴娘,不得不出席。
  这些日子,苏玠虽然对她看得紧了点,但并不是限制了她的出行,他自己想得明白,感情的事,除非当事人自己看得开,否则他就算是将人捆住丢在家里不让她外出,那也阻止不了她一颗心飞向别处。
  所以这一天下午,苏玠仅仅是开车送她到陈绪家门口就走了。
  来开门的是陈绪家的阿姨,阿姨笑着把人领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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