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濡似乎看出了她的尴尬,打岔道:“刘姨,我这里多出两只新鞋,我留着也没用,放你这儿,遇到合适的人,也不至于浪费了。”
“行。”刘姨接过鞋盒打开一看,惊叹道,“这鞋子好贵的呢!吊牌都在,是全新的正品啊?你看你是要送还是卖?说不定便宜一点,正好碰到单只脚的合适,能卖出去呢!你信得过刘姨的话,我到时把钱给你。”
“不用了,刘姨。”辰濡真诚地说,“有人正好合适的话,就送给他穿吧。或者您看这样行不行?——如果有人在您这订了单只39或40的鞋子,您买一送一,把我给您的这只搭给他。”
刘姨笑了:“哈哈,那他可赚大了!你这一只鞋,可抵上我这的十只了。”
辰濡道:“都是不容易买到鞋的残疾人,我这就算互帮互助了。我也谢谢您这些年的关照。”
刘姨眼中有感动:“哎,是你们这些顾客关照我生意才是!我开店本来也是混口饭吃,只是做了这二十年特殊的鞋子,看着有的顾客从小到大、从年轻到年老,多多少少帮到点人,也觉得这辈子没有白活。我最开心的就是给新人做鞋,看到客人过得幸福,我也替他们开心。对了,以后有需要做结婚穿的鞋子,也可以找刘姨呀?我做的鞋虽然不是什么大牌子,可是跟脚,我用最好的皮子给你做,款式也一定给你做个时髦的!”
辰濡又羞又窘:“那什么刘姨,鞋子我就留下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雷缃跟着他碎步过了马路,见他还要闷头往前走,忙挽住他道:“有人追着你屁股咬你吗?逃什么?”
他站住,回过身道:“对不起,缃缃,我我没想到刘姨会这么说。”
她笑着,没有半点不高兴,扬起头道:“她说得挺好的呀,早知道这个刘姨这么会做鞋子,我一开始就在她这里给你订鞋了。“
“我从小就在她这里做鞋,也许在我有记忆之前就穿过她家的鞋了。”辰濡道,“她最早是从皮鞋厂下岗的,后来自己摸索着专做残疾人的鞋子,一做就做了二十年。很多顾客是她看着长大、看着变老的。二十年了,普通人的鞋子都不知道涨价了多少倍,她这里的鞋子却只涨了一点点。她自己的孩子也大了,听说工作很不错,也提出让她干脆别干了,安心享清福,可她却放不下这家根本赚不了多少钱的店。她对我也一直很好。小时候因为脚的尺码还在长,我的左脚鞋底又磨损得特别严重,穿鞋太费,想尽量节约一些、少换鞋,大人就会给我买大一点的鞋,可是我的脚又特殊,稍大了都勾不住。刘姨就在鞋垫和搭扣上做调整,总是不厌其烦地弄得尽量舒服又美观,有时候甚至都不收钱。”
雷缃听得一抽一抽的:“刘姨人真好,辰濡,我去把她店里的鞋子都买下来吧?”
“傻瓜!”辰濡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还是留点鞋子给真正需要的人吧!再说,刘姨也不会接受你这种馈赠的。”
“哦。”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善心很肤浅,“那我带你回她那儿再做两双鞋吧?”
“改天吧。”他柔柔地看向她,“和你独处的时间很宝贵,我不想浪费。”
雷缃踮起脚,飞快地吻了吻他的嘴唇:“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包场怎么样?”
“不要!”他强烈拒绝,正色道,“我可不想半辈子打工还你电影票钱。”
雷缃撅嘴,死死盯住他,直到把他盯笑了,才扑哧笑出了声,捏住他的脸颊,轻轻扭了一把,道:“臭小子还记仇呢?”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贴紧胸口:“哪来的仇?只有感恩那场雨也是、就连那个人”
她抬手轻点他的唇,阻止他说下去:“我那时其实”看着他疑惑的眼睛,她微微笑了笑,继续道,“其实是想和你约会的。我找了个借口把你骗去剧场的同时,其实也是找了个说服自己的借口,和你走进剧场、和你约会。”
他欣喜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缃缃,为什么是我?”
她摇摇头:“不知道呀,所以才觉得需要找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才敢约你。”
“你现在不需要说服自己了吗?”
雷缃做了个把脑子扔掉的手势。
“缃缃,我、我想请你看电影”辰濡结结巴巴地说。
“好啊!”雷缃开心地双手勾住他的后脑勺。
“可是我给不了你包场待遇。”
“那可以有爆米花和可乐吗?”
“当然。”
“我要小份的就可以。”
“不行,要大份。”辰濡泪光闪闪地笑着说。
“好吧。”她乖巧地点头。
他低头,深深地吻下去。她勾得他更紧,热烈地、肆无忌惮地回应他。
此刻她的心里仿佛已经裂开了无数的爆米花,唇齿间都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第28章 . 猴子 走路的样子丑死了!她真实地冒出
良久, 雷缃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
“去那儿坐一会吧。”她指了指旁边公交车站的座椅,她怕他站了半天累了。
“好,正好一起选选电影。”
辰濡打开订票APP的座位图, 让雷缃选位子,雷缃稍想了下,勾选了最后一排靠过道边的两个座位。
两人去影院自动取票机取好票, 又去柜台买了爆米花和可乐,雷缃抢在辰濡开口前对店员道:“一份大份爆米花、一杯大可乐少冰。”接着转头对辰濡道:“一杯大可乐比两个小杯划算, 我们两个喝一杯呗!”
辰濡笑笑, 付了钱。雷缃乐呵呵地一手抱住爆米花桶, 一手拿着冰可乐走向检票口。离开场只有五分钟, 两人直接检票入场。
雷缃刚要在最后一排靠过道的座椅坐下, 辰濡小声道:“我们的位子在这排中间。”
“不是”雷缃纳闷——记得她特意选的靠过道啊。紧接着反应过来,定是辰濡改选了中间的位子。
“多走几步路, 没事的。”辰濡道,“小厅座位不多, 最后一排倒也没什么,但是中间的视野比较好。”
雷缃假装有点生气:“你下次提前和我商量嘛。”
他果然上当, 诚恳地说:“缃缃, 我错了。”
她轻哼了一声,辰濡以为她还在生气, 便接连好声好气地唤了她好几声“缃缃”。
她憋着笑,直到和他一前一后挪到了中间的位子才笑道:“傻子, 逗你呢!”边说话,边抢先一步替他翻下座椅,
辰濡松了口气,坐下了。
片头广告放完, 正片开场。雷缃时不时往辰濡嘴里喂一口可乐、塞几粒爆米花,全程没有说话,只有十七次对视、九次无声的微笑、三次情不自禁时的亲吻
散场灯亮起后,他们是最后一个起身离场的。
雷缃把喝空的可乐杯放进爆米花桶里,走在辰濡的身后。
进场的时候放映厅里已经黑乎乎的了,这会有灯光,她才看清他半侧身走在座位排间其实很艰难。
为了她的观影体验,他宁愿增添自己的不便,想到这个,她既心疼又心暖,忍不住就从身后抱了他一下。他怔了怔,有些吃力地转过一点身体来:“怎么了,缃缃?”
她蹭了蹭他的外套:“没,就是觉得你真好呀。”
辰濡吻了吻她头顶的发丝:“你才好。”
可能要忙于下一场电影开场,清洁工阿姨已经走进了放映厅。雷缃见状,有些不舍地松开了他,抬眸笑笑道:“走吧,出去再抱抱。”
“哦,好。”辰濡害羞地加快了拄拐的速度。
出了检票口,雷缃没有“食言”,立马给了辰濡一个大大的拥抱。
辰濡看着人来人往,一边小声说“缃缃,这里人太多了”,一边却忍不住还是停下脚步,搂住了她的腰。
“人多又怎么样?我又不认识。”她凭直觉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心顿时一灰。
“嗯,还好不认识。”他的声音里也泛起淡淡的情绪,接着又道,“虽然都是不认识的人,我还是不希望你被当成耍猴的看。”
她心里烦躁:“什么耍猴的?我是耍猴的?那你是什么?”
“我是那只猴子。”
雷缃一把推开了他,让他在毫无防备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见状明明已经心疼了,却还硬着嘴说:“对,我就喜欢没事耍猴子玩。我看那只猴子今天也玩得挺开心的嘛!”
说完,她就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走。恰好电梯门开了,她气咻咻地想也不想就挤了进去。门合上的那一刻,她看到辰濡也朝着电梯的方向赶过来,可惜他腿脚慢,没赶上这一趟。
看着电梯下降的楼层数字,她的火气却没有降下来,反而一回想起关门前看到他悬着一啾恃洸条足踝下垂的腿、踉跄着挪过来的模样更加心烦。
走路的样子丑死了!她真实地冒出了这个念头。对这样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地撒娇,可不就是给人看“猴戏”嘛?她忽然有点体会到辰濡说的意思,只一瞬间就心软下来。谁想被当作“异类”看待?他也不想的,不是吗?
虽然还没有完全消气,但在一楼的电梯口,她还是决定靠着墙等他。
辰濡走出电梯,见到雷缃的一刻嘴角颤了一下,眼神忐忑地走了过去。
“你没走太好了。”他站在她跟前,低声说。
“你是谁?我在等我的猴子。”她没好气地说,假装眼睛在寻找什么,就是故意忽略眼前辰濡的存在。
他拄着拐杖又靠近了她一些,伸手指勾了勾她的小指头:“我就是那只开心的猴子。”
虽然在楼上时辰濡也说过自己是“猴子”,但之前那句让她发火,现在的这句却让她的心彻底变得柔软。
“看在你生日快到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这只泼猴吧!”
“谢谢主人。”辰濡的脸上重新有了喜色,却又蓦然像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紧紧握了握她的手道:“你的手指好凉,要不把手套戴上吧,外面天也黑了,出去应该更冷。”
雷缃一摸外套口袋,没摸到手套,又查看了包里,也不在里面。
“大概丢了。“她说,也没有太当一回事。
雷缃的四肢血液循环不太好,一到深秋就得戴手套。出门时原本也是戴着的,只是后来一会给辰濡穿鞋、一会又吃爆米花的,脱脱戴戴,这会也不晓得手套到哪里去了。
“要不回影院找找?”辰濡提议。
“算了吧,估计都开场了。外面也不是很冷。”雷缃今天没开车,想着反正只在书店附近活动,刚好可以难得地和辰濡出来压马路,真要走累了,大不了打车回去。辰濡虽然行动不便,但无需轮椅,打车应该也不会遇到障碍。
辰濡小心地站稳,双手捧起她的手掌,在手心中哈了一口气,又搓揉了好一阵,待她的手指暖和了些才放下。
“走吧,晚饭我请你吃面条。”辰濡红着脸,笑盈盈地看着她道。
“面条?”她一愣,很快点头道,“今天就该吃面条,我喜欢。”
“就去秦阿姨的店里吃可以吗?”他说,“外面的店我也不熟,而且离书店近。”
“你是不是走累了?”雷缃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在外一整天,别说辰濡这样的腿脚,就是她自己其实也有点乏累了。
“没有。”他否认得很快。
雷缃笑道:“好,就去秦阿姨的店。”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卖配饰的小摊子,辰濡见也有卖绒线手套的,便让雷缃挑选一副。
“不要了,都不好看。”雷缃知道就算几十块钱的手套,也是辰濡一两天的饭钱。他今天其实已经“超支”太多了。
“老板,粉红色的那副多少钱?”辰濡似乎没有理会她,直接向摊主询了价。
“三十。”
“好。”
“我知道这些你平时肯定看不上,”辰濡道,“不过现在临时凑合用一下还是可以的。”
雷缃心里感动,却只急忙对摊主道:“老板,二十五卖不卖?”
辰濡傻眼地看着她。
“二十五卖不了。”
“那我们不要了。”雷缃扯了一把辰濡,示意他往前走。
“哎哎哎,二十八给你们了。”女摊主在他们身后嚷道。
雷缃停了脚步,并不立即折返,只在原地回过身说:“二十六最多了。”
女摊主愣了愣道:“要不你们走两副嘛,两副五十怎么样?”
雷缃其实也是第一次和人讲价,乍一听觉得这个提议很合理,便拉着辰濡回了摊位。
“另一副要男款女款?”
“男款。”雷缃蹲下身开开心心地给辰濡挑了一副蓝色男款的绒线手套,早就忘了讲价的目的是为了替辰濡省钱这档事了。
直到辰濡付完账离开摊位,雷缃才一拍脑袋,看着辰濡微有歉意地说:“我好像白白替你讲价不算,还让你多花了一副手套的钱。”
辰濡道:“没事,我挺喜欢的。”
“那你怎么不戴上呢?”
“还不太冷。”他说,“而且我戴手套会磨损比较厉害,这副我舍不得。”
“笨蛋,手套难道是拿来供着的吗?”雷缃虽然嘴上骂他笨,心里却是感动的。她知道他的心有多看重她,看重到连一副她替他选的手套都舍不得戴的地步。
“家里有旧手套,等冷的时候我会戴的。“
“不行,以后跟我出来就得戴我选的那副。”说着,她从他衣袋里掏出新买的手套,一左一右套到他的手上。“戴着吧,戴上手套,握拐也能舒服一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