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退了几步,踉跄坐在了马桶盖上,手托着腮帮,手肘拄着膝盖,开始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真是灾难性的一天,豆豆已经在考虑,让宋佳琪给她挑一款水晶转转运,这百分百是水逆了!
尾随而来的高磊,双手抱臂,斜倚在洗手间门框上,教育的话正想出口,他突然想起了三天前豆豆因为作文被老师打了零分而泪水涟涟的可怜小脸,默默闭上了嘴,去厨房做饭了,将这方小天地留给豆豆一人回味感伤。
晚饭时候,豆豆不好意思地道了歉:“对不起,我就是想帮帮忙,没想到,越帮越忙。”
高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没事,一会儿吃完饭了,我来教你。”
“可是洗衣机我会用啊,妈妈以前就让我自己洗衣服的,我这次真的只放了白色衣服进去,这次不知道怎么搞的。”豆豆有点沮丧,在汤面里挑了一根青菜,也不吃,就看着。
“可能是你没有清理衣服口袋,有红色的东西掉色了。”高磊提醒道。
“哦”豆豆突然想到了,她校服上衣口袋里有一小块红布,是那个叫洪飞的男生在罚站的时候偷偷塞给她的,说红色可以驱散霉运。
他到底是个什么绝世倒霉蛋!豆豆决定以后都离他远远的!
高磊不知道豆豆扭曲的表情下内心正在疯狂diss洪飞,以为她只是觉得愧疚,在反省自己。
他站起身来,走到豆豆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这点小事,别再想了,快点吃饭,写完作业我要给你补作文。”
他的手温暖宽厚,让豆豆一时有点产生了错觉,还以为站在身旁这个比自己才大三岁的哥哥,就是家中敦厚慈祥的老父亲。
她抬眸,眼底里有不加掩饰的依赖,声音也软甜了起来,甚至抱起了高磊一条手臂在怀中。“哥,你这个样子好像爸啊,我有点想家。”
高磊的温柔目光落在她恍如孩童般娇弱依赖的眼眸,手臂上的轻柔触感却提醒,妹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轻轻咳了咳,顺势将手臂收了回来,回到了餐桌那边开始低头吃面。
豆豆突然被冷落,有点不乐意,但是想到自己弄的这一摊子麻烦事还要仰仗高磊处理,就也老实地开始吃晚饭。
吃完饭,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高磊开始教豆豆怎么用电饭煲,怎么择菜洗菜,怎么用洗碗机,豆豆一个劲地点头,很认真的样子。
到了晚上八点,豆豆写完了功课,忐忑不安起来,一会儿扭着身子拄着腮,一会儿盘腿坐在凳子上敲着头,她心里正发着愁,该怎么提请家长的事情,能把伤害降低到最小呢?
高磊看她扭来扭去的不安模样,心底如明镜一般,这丫头应该是不知道老徐早就给他电话通知了。
他扯过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十几分钟就检查完了豆豆的作业,她的文化课在艺考生里面算水平高的,这也是能成功考入首舞附中的决定性因素。
她所有科目的实力比较均衡,短板只有物理和语文作文,今天高磊打算给她讲一讲作文。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选题,交给豆豆:“今天我们做一个口头作文,不落在纸面上,给你十分钟思考时间,想好了就可以开始了。”
豆豆接过那张纸,上面是高磊俊逸潇洒的两行字:围绕未成年人早恋这个话题,谈一下自己的看法。
她募地看向高磊,疑窦丛生:他知道了?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全天下都在教育她不要早恋?
“我没有!”豆豆直截了当地回答,坚定程度五颗星。
“那张清源算什么?”高磊眯起眼睛,毫不留情地直戳软肋。
豆豆一时语塞,张清源是她正儿八经的初恋男友,谈了初中三年,因为举家移民去了海外,就和豆豆和平分手了,两家为了这事还挺可惜的。
若是不分手,以他们这个圈层的习惯,两个人应该都订婚了,只等大学毕业就可以持证上岗。
高磊见豆豆愣怔的模样,知道她想起了那个清风霁月般的少年,一缕烦躁缠绕上心,他用指节扣了扣桌子,提醒道:“还有八分钟。”
“哦,”豆豆回过神来,伏案开始沙沙地写着提纲,时而紧蹙娥眉,时而舒展眉眼,侧面台灯打来的光晕染在她细嫩的脸上,可以看见婴儿般的绒毛,她轻挑向上的眼尾似是含了春江,水光粼粼。
高磊收住心神,看了看时间:“到了,开始说吧。”
豆豆虽然列好了提纲,也打好了腹稿,可毕竟心里有事,磕磕巴巴颠三倒四不成系统,越是着急,越是说不清楚。
她最后停了下来,双眼专注地盯着高磊:“哥,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高磊心里一紧,轻轻叹气,知道这一天早晚要到来,他揉了揉眉心,才沉声说:“说吧,没事,只要你实话实说。”
“我被叫家长了,因为早恋。”豆豆说完就打量着高磊脸上的神色,台灯在他身上打下明暗光影,显得五官更加立体深邃,此刻看着,竟有点神似上次去巴黎博物院里看见的那个叫大卫的雕像。
此刻,“雕像”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嗔意。
“他叫什么?”高磊即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有点无法接受,毕竟高中开学才不到一个月,她前任张清源离开连半年都不到。
不过,想到小时候,豆豆刚刚和他相熟的时候,就经常一脸痴迷地捧着他的脸亲个不停,让她喜欢上,一张脸绰绰有余。而首舞附中,最不缺的就是帅哥。
“他叫什么不重要,”豆豆连珠炮似的开始说话,“重要的是,我没早恋,我是替好朋友顶缸,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等等,”高磊阻止住了豆豆乱用成语,扯回了话题,“替谁顶缸?为什么?”
“宋佳琪啊,她跟我们班那个矮冬瓜陈学东正在暧昧期,然后那个矮冬瓜虽然矮,心眼挺多,天天飞鸽传书,中英文都有,什么玫瑰和小王子啊,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啊,梁山伯与祝英台啊,什么桥段都用”
“说重点。”
“哦,宋佳琪在早恋,然后我帮他们传条被老师抓住了,我就替她承认了,她妈妈特别传统特别严格,我担心要是她妈妈知道了会揍死她!”豆豆说到“揍”还挥舞了一下拳头,仿佛人家母亲真的跟拳击运动员似的,会一拳将弱不禁风的娇女儿打飞。
高磊一下子找到了至关重要的漏洞:“那为什么,这里面还有男生的事呢?”徐老师清楚地说了,男女双方都找了家长。
“那个一起被找家长的男生,是宋佳琪的小男友吗?”高磊淡淡地问。
豆豆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洪飞莫名其妙的行为若是让她完全困惑吧,也不至于。她虽然有点憨憨,但并不傻,又被张清源完整地追求过,自然可以辨别出洪飞那点若有似无的好感。
都十五岁了,他总不至于真的为她见义勇为的行为感动到了,要一起陪着找家长吧。
豆豆的迟疑沉默,让高磊的脾气翻腾了上来,他扯了扯衬衫领子,解开了第一颗纽扣,尽量压抑住语气里的星星火气:“说清楚。”
“他叫洪飞,我跟他不熟,就早晨迟到一起在走廊里站了十五分钟,然后老师问谁给我写得那纸条,陈学东不敢站起来,他腾地就站起来自首了。”豆豆干脆实话实说,让高磊自己判断,紧接着她又举起两个手指头,发狠赌誓,“谁早恋谁天打雷劈!”这回把肚子里藏着掖着的都倒了出来,豆豆眉眼舒展,放松下来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高磊揉了揉太阳穴,制止它突突地跳动。
“我怎么知道,我真的跟他不熟。”豆豆再一次强调,重音落在了“不熟”。
“他长得好看吗?”高磊随口提了一句。
“好看啊。”豆豆随口应了一句,然后就发现高磊一直盯着自己看,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不是,他好看不好看跟我也没关系啊!我又不是五岁小孩!”豆豆突然想起刚认识高磊的时候,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
嗨!黑历史!
不过,要说相貌身材,豆豆还没见过比高磊更优越的男生,他长得过于漂亮精致,五官与脸部线条堪称完美杰作,每一笔一划仿佛都是女娲娘娘的精雕细琢,眼睛大一分嫌大,鼻子挺一分嫌挺。
豆豆以前曾经多事的将高磊的证件照上传在了一个自动修正成标准脸的app上,果不其然,生成之后的照片几乎和他本人一模一样,毫无需要更改之处。
此外,一个男生,皮肤白皙光滑,嘴唇嫣红如血,头发乌黑如墨,让她忍不住想起白雪公主那个童话。再搭配上宽肩细腰,窄臀长腿,天生的模特身材,衣服架子,就连一双修长优雅的手都那么完美。
豆豆觉得,女娲捏自己的时候最多是怀着喜悦即兴创作了,而捏高磊的时候,她一定是要参加天庭捏泥娃娃大赛,三天三夜废寝忘食,精雕细琢,立志要夺冠!
“你看什么?”豆豆的目光夹杂着崇拜、欣赏和微微的的入侵感,让高磊有点不自在,微微抬了抬眼皮,警告的意味流露。
这样子似曾相识,豆豆5岁那年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副冷酷帅哥不理人的样子。
豆豆突然摸了摸高磊的脸,自然而然心悦诚服地吹起了彩虹屁:“我是想啊,哥哥最帅了,我天天看着你,其他那些帅哥一对比,都是残次品,不值一提。”
“残次品”洪飞正在看漫画书,冷不防地打了一个打喷嚏,他疑惑地揉了揉鼻子,将卧室里的窗户关了起来。
第5章 . 男大学生带妹日常5 天打雷劈
豆豆一番胡搅蛮缠的夸奖,又情不自禁地上了禄山之爪,让高磊温润如玉的面孔久违的发热,他一把抓住豆豆作乱的手,眼眸半眯:“别动手动脚!”
被打了岔,他没再继续追问洪飞的事情。豆豆把他拉了起来,推着他的后背将人送了出去。“太晚了,哥你快去睡吧,我真没早恋,每天学习练舞我都要累死了,没精力搞那些啦。”
高磊无奈地被推了出去,他刚想回头再交待两句,门重重地在他面前关上了。
高磊走后,豆豆思绪万千,一会儿想起了洪飞,一会儿想起了张清源,一会儿又想起了和高磊小时候的事情,心事重重地上了床,迷迷糊糊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豆豆周身都是迷雾,仿佛置身在嘈杂的人群中,谁的脸都看不清楚,她一把抓过身边的人,凑近了看,居然是洪飞。
“我们在哪里啊?”豆豆疑惑极了。
“小傻瓜,我们在结婚啊。”洪飞指了指豆豆身上穿的婚纱,又指了指身边渐渐清晰的婚礼现场。
豆豆低头看,自己果然穿着抹胸款蓬蓬婚纱,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多了一个粉色牡丹的捧花,她胸中窒息难受地喘不上气来。
她怎么就嫁给洪飞了?正想问问究竟,发现身边突然变了一个人,竟然是西装革履的张清源。
他温柔地抬起手肘,豆豆迷茫地挽了上去,两个人踏上了长长的红毯,走向了远处的高台。
豆豆心里茫然无助,四肢冰冷,仿佛灵魂被困在了身躯,想喊又不能喊,想叫也叫不出来,只能跟着张清源向前走。
“豆豆!豆豆!”高磊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他穿着神父的衣服,眼底却有着压抑不住的沉痛和喜悦。
她仿佛看见了救星,用力摔开张清源,提起裙摆,甩掉高跟鞋,赤着脚向高磊跑去。
他伸出手,张开怀抱,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在等着她扑入怀中。
突然,豆豆眼前一片刺目的白,晃得她扭头躲避,头顶“咔嚓”一声巨响,仿佛一道惊雷一下子劈到了她的天灵盖。
刹那间地动山摇,豆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前白光散尽,她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道闪电劈中了高台,高磊随着碎落坍塌的水泥块缓缓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不——!”
豆豆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屋子里被一道闪电照的亮如白昼,她抚了抚额前的头发,早就被汗水浸透,隆隆地雷声从远处传来。
哦,原来是个梦而已,不知怎的,她心里觉得有点害怕。
十五岁了,她基本上已经克服了对雷电的恐惧,只是刚才那个梦太过压抑骇人,让她心里没有底,尤其是最后高磊沉入深渊的那一幕,让她更是胆战心惊。
想到这里,她手里抓着玩偶kitty猫,下了床,赤脚走到对面卧室,想确认一下高磊的安危。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高磊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他隐隐约约在门口看见一道身影,闪电又一次点亮漆黑如墨的夜空。
柔顺的黑发垂在胸前,女孩子黑黝黝的大眼迷蒙地仿佛没有焦距,身上穿着乳白色的长睡裙,赤着脚,手里掐着白色的玩偶。
若不是高磊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又已经习惯了这等场景,此刻要被吓到尖叫才比较应景。
他坐起身子,却没有下床,试探性地问:“豆豆?”印象中,她没有梦游的毛病,也好久没在打雷的时候来找过自己了。因为刚刚醒过来,高磊的声音低柔微哑,生怕吓到她一般。
“嗯,”豆豆慢慢地蹭到了高磊床前,垂下了头,“我害怕,我想和你一起睡。”
看她并不是在梦游,高磊松了一口气,正想着如往常一般拒绝,只是对上那双可怜兮兮水光潋滟的眸子,他的心软了下来。
“你去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拿过来。”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向外挪了挪,给豆豆在靠墙的一侧留出来一大块空间。
这是自小留下来的习惯,高磊担心豆豆落床,总是把里面的位置留给她。
豆豆心中涌入一股暖流,小跑着回了卧室,抱着被子和枕头,踉踉跄跄地摔在了高磊的床上。
两个人并排而眠,豆豆有点兴奋地看着高磊的脸:“哥,我们有五年没有一起住了耶!”
“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高磊背过身去,只留给豆豆一个后脑勺。
豆豆对着他的后脑勺做了个鬼脸,继续饶有兴致地说:“我做噩梦了,我梦见打雷了。”
“你这是心虚。”高磊的话幽幽地飘了过来。
“我梦见是你被雷劈了,所以才来看看。难道,是你早恋了?”豆豆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