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她要不要同他去,说秋冬的瑞士跟夏季的瑞士是两种不同的风景,这次可以带她去阿尔卑斯山玩一玩。
他说这话时嘴角含着很浅的笑意,白芷窝在他的怀里玩手机,心动得不得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留下来去参加各种校招,去参加那些双选会。
但后来,她又想,那些企业大多数都是临宜的,她要回南城,去了也没用。
她当然知道,这都是她自己在自欺欺人。
因为她分明就是舍不得傅玄西,也舍不得马上离开他。
所以她笑着答应:“好呀。”
就当做,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旅行。
“可能还要去趟意大利。”他又说,“我妈生日快到了。”
白芷玩单词大作战的手指一顿,整个人忽地清醒了:“去见你妈妈?”
像是有被惊吓到,她直接从他怀里爬起来,盘腿跟他面对面坐着,盯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带我一起去?”
傅玄西的眉心瞬间微微拧了下,又缓缓舒展开:“如果你不愿意”
他说着,欺身压过来,把她压在沙发上,呼吸纠缠,直直地盯着她的眼,像是要审视些什么。
“不愿意?”
白芷说不出话来。
其实傅敬之找她过后,她有假装不经意地跟郑淼淼打听过他的家庭。
也就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在他二十岁那年,他的父母离了婚,妈妈移民去了意大利。
如今,他竟要带她去去见他妈妈。
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喜欢到了,要带给妈妈看的地步吗?
白芷的心口忽地有些发紧,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她真的没办法想象,当初在江南烟雨里见到的,竟然是他二十岁最后的快乐时光。
从那以后,他回到临宜,联姻订婚,未婚妻自杀,父母离婚,爷爷退位,他从恣意的少年郎变成了需要挑起傅家大梁的主心骨。
白芷甚至觉得自己残忍。
他计划带她去见他母亲的这段旅行,被她当做了离开他前的最后一段旅行。
他好像,已经到了最喜欢她,最爱她的阶段了。
但是,她却到了,要离开他的时候。
命运已经开始向她索取这一年快乐梦境的代价。
梦醒之时。
诸事难成全。
第37章 不会坠落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疯狂地叫
临宜大学某些时候会有点虚假的体贴。
或许是为了情怀, 给大四的学生期末考试时间比之前三年都合理。
三门课的考试,总共就花了一天半。
白芷考完试,签证都没办下来。
所幸也还不到出国的时间, 她干脆去学校双选会逛了一圈。
最近学校的双选会一波接一波, 许佳钰和冯怡有空就跑去看看,只有她和郑淼淼没去。
白芷到的时候, 正好在那里遇到了许佳钰和冯怡。
俩人见到她,还有些惊讶:“阿芷, 你不是说要回南城吗?今天来的这些企业大多数都是临宜和其他地方的。”
“对,你放心, 我俩每次都有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南城企业,今天没有。”
白芷笑了下,跟她们一起走:“没事, 刚好考完试,就随便看看。”
现场大多数人都换上了正装, 平常不着调的男生们换上正装后, 看着倒还真多了那么点成熟可靠的气质。
白芷想起傅玄西来。
工作的原因,他总是除了白衬衫就是正装,他穿正装是真的好看极了。
但转瞬,她又低下眼, 眼里添了些落寞。
他接管傅家家族企业的时候, 也不过才二十岁,才读大三呢。
大多数的大三男生们,要么谈恋爱, 要么打游戏,要么学习。
但却没有人,像他那样。
明明还是应该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的年纪, 就已经要面对集团里比他年长、比他辈分高、比他有从业经验的人。
那些人会因为他年纪轻而瞧不起他吗?
想来就算表面上不表现出来,私下里也会凑在一起嘲讽吧。
谁又会愿意,被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压一头。
那些顶着狂风浪潮的日子,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却也不止如此。
他的未婚妻是那样的大家族出来的人,却在跟他订婚后自杀。
听郑淼淼说,当时两家的气氛一直很紧张,那些不堪的言论,统统落到了他身上。
也在同一年,父母感情破裂离婚,爷爷生病退位。
而那样的一个父亲,在那时候却并不能替他抵挡些什么。
似乎,没有一个人替他考虑,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依靠。
当时大雾重逢,他的眼里满是倦怠和不厌烦,她还以为,是人长大了自然而然失去了少年气。
却不是。
白芷轻呼一口气,胸口有些闷,双选会也不太继续逛得下去,告别了许佳钰和冯怡先离开。
回到宿舍,只有她一个人。
灯关着,秋末的天有些暗,室内陷入沉闷。
白芷没开灯,顺着门板缓缓地蹲下去。
好半晌,她才吸吸鼻子,扶着床柱起身。
既然决定毕业后回到南城,那么宿舍里的这些东西,还要的话,就要收拾收拾,到时候等着寄回去。
白芷看着自己的书桌和床铺,却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收拾。
她想带走的,不是这些。
-
到了傍晚,临宜开始下雨。
这雨下得不够温柔,夹杂着轰鸣雷声,伴随着点亮天空的闪电。
室友们都不在,白芷东西也没收拾,趴在床上翻手机里的照片。
她的手机还是大二下学期买的,当时高中一直用的手机坏到不能修,她就咬了咬牙用兼职赚的钱买了一部1499的手机。
一直用到现在,内存即将崩坏,有点卡。
不是有点,是很卡。
64G的内存,之前还能凑合用,现在全被相册占据完了。
从前相册基本上没什么东西,自从跟傅玄西在一起后,这里面慢慢就被填满了与他有关的回忆。
照片、视频,晴天、雨天,室内、室外,国内、国外,热闹的、安静的。
有她偷拍的单人,也有她偷拍的合影。
那些照片和视频,他大多都不知情。
第一张是之前去听音乐剧的时候偷拍的。
当时她去了趟洗手间,再回去的时候,立在观众席外面,看见光线昏暗的观众席里,他姿态闲适地翘着腿认真看剧。
那时候她就觉得,虽然这人看上去对什么都是一副倦怠不上心的模样,但认真起来,特别专注又深情。
就比如,现在喜欢她,就愿意带她去见他妈妈。
白芷抿紧唇,不愿再往后翻,从床上爬下来,有些机械地收拾东西。
出国时间定在了11月23日,11月22日是他生日。
去年她没能有机会,今年有了这个机会,却已经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她想自己应该开心地替他过个生日。
那些不开心的情绪,一定不要让他看见。
-
傅玄西生日这天,从早上开始就已经收到了不少祝福。
像他这样的人,永远都会有人比他更记得他的生日。
那些贺礼从一大早就开始送到了月迷津渡,都是白芷和春姨签收的,堆了满满一个房间。
春姨十分淡定,显然是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白芷有些好奇:“春姨,每年都会收到这么多吗?”
春姨一边将东西归类整理好,登记礼物和送礼人的信息,一边笑着点头:“是啊。”
“那每年都收到这么多,放在哪里呢,堆得下吗?”
“先生都让做慈善捐了。”
白芷有些怔愣,捐了?
但转瞬,她又释然了。
想来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也不介意捐了东西那些人会不开心。
临近中午,季海就开车回月迷津渡来接白芷。
今天是他那几个发小给他准备的生日会,去的是秦泽沅家那个酒庄。
城堡一样的房子里,灯光璀璨,客人穿着得体精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傅玄西兴致一般,但跟平常比起来,倒是会在别人上前祝贺敬酒的时候露出点笑模样。
那些人有比他年幼的,有跟他同龄的,也有比他年长的,但无一例外,对他都带着些敬意或者讨好。
再不济,年长的长辈们,看着他的眼里,也满是欣赏。
这不全然是因为他现在挑傅家大梁的身份,更是因为这几年来他做出的事,做出的成绩,那些果决的手段,让人折服。
白芷陪在他身边,很安静地看,只觉得心疼。
从一个潇洒恣意的少年郎,变成如今人人尊敬的傅先生,他背地里,受了多少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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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后半场有舞会,沈思言他们几个要怂恿傅玄西去跳舞。
郑淼淼也怂恿着白芷:“快,让我看看你跳舞有没有进步!”
盛雪今日也来了,还是那副很具有她个人特色的红裙卷发打扮,捏着一只装了香槟的高脚玻璃杯靠在一旁看。
白芷一抬头,对上了她带有玩味笑意的脸。
那一瞬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她主动邀请傅玄西:“我们一起跳。”
傅玄西看着她,眉头一挑,若有所悟似的,朝着盛雪那边看了一眼,只对上盛雪耸肩一笑。
“好。”
白芷嘴角翘起,跟他一起进入舞池。
经过他的悉心教导,亲自带跳,她的舞步已经很漂亮了,跟他在一起跳舞并不会突兀,反而让人觉得很般配。
舞池里的俩人登对至极,在灯光和音乐下默契共舞,看起来十分甜蜜。
盛雪没去跳舞,就那么靠在一旁的酒桌上看。
郑星野端了杯香槟凑过来,悠悠道:“别看了。”
盛雪轻笑一声:“你不也在看?”
郑星野嗤笑一声,放了酒杯,又是那一脸不着调的坏笑:“他你是别想了,要么来跟我跳?”
盛雪秀眉一挑,捏着酒杯的手收紧了一瞬。
转而,她又笑起来,放下酒杯,纤细的手指搭上郑星野伸出来的手:“勉强陪你跳一支。”
另一边,郑淼淼也被秦泽沅拉着到了舞池里跳舞,就剩沈思言一个人,转头一看,怎么全都成双成对?
“靠失策啊。”沈思言闷闷地仰头喝了一杯酒,开始满场寻人跳舞去。
今天白芷穿的是一件露背的裙子,肩胛骨那只蝎子栩栩如生,在灯光下十分亮眼。
在她转圈的时候,傅玄西忽地又看见那只蝎子。
等她再转回他身边,将手搭在他肩上的时候,没忍住问:“为什么纹了只蝎子?”
“嗯?”白芷抬眼看他,对上他如同深海的眼睛,垂了眼皮,“随便纹的。”
傅玄西一时没应声,过了会儿,又开口:“是我?”
“啊?”白芷薄唇微张,笑了下,“什么呀。”
傅玄西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之前因为这纹身给人凶哭了,就没深想这图案。
这会儿看见了,略微一想,就有了方向:“是我的星座?”
白芷没想到真给他猜到了,有些脸热:“嗯。”
傅玄西笑了下:“这么喜欢我?”
“是。”白芷说。
是啊,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所以,想让你靠近我跳动的心脏。
那样,你会听到,我的心跳已经震耳发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疯狂地叫嚣。
我喜欢你,无法自拔。
也,不愿自拔。
-
生日晚宴结束,俩人回到了月迷津渡。
之前在晚宴上有大家准备的多层大蛋糕,回到家以后,有白芷亲手做的小蛋糕。
说起来,这蛋糕还花费了她不少心思。
她厨艺是不错,但那样的生长环境并没有给她提供做甜品的条件。
跟春姨学了好久,失败好几次,才勉强折腾出来这么个像样的蛋糕。
蛋糕上面插着两根数字蜡烛,一个“2”一个“8”。
白芷从傅玄西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双手捧到他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许个愿吹蜡烛吧。”
傅玄西是有些意想不到的,愣了下。
从他二十岁后,他就不怎么注重过生日这件事。
每年倒是也有生日会,却更像是一种社交方式,他并不觉得像生日,尽管每次都有各种豪华又昂贵精致的大蛋糕。
但没有哪一个,有眼前这个小蛋糕让人心动。
尽管,上面这个巧克力奶油做的蝎子有点胖胖的。
傅玄西笑了下,当真闭上眼许了个愿,睁眼时吹灭蜡烛。
室内陷入黑暗,白芷把蛋糕放到桌上:“我去开灯。”
刚要动身,被人拽住手腕。
下一瞬,被拉进了温暖厚实的怀抱。
“谢谢你,白芷。”傅玄西下巴在她头发上蹭了蹭,“我很开心。”
白芷慢慢地伸出双手将他环抱住,眼眶渐渐有些热。
“生日快乐。”她说,“不止生日。”
永远快乐啊,我爱的那个少年。
安静地抱了一会儿,白芷叫他:“傅玄西。”
“我在。”
“我有礼物给你。”
开了灯,白芷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是一把吉他。
傅玄西看见吉他的时候眼睛里有光闪过,笑起来:“怎么会给我送把吉他?”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不受控制地拿起那把吉他试了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