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四沂
时间:2021-12-31 16:52:23

  珍珠耳坠在灯光照耀下轻轻一晃,摇曳投影落在她白皙侧脸。
  他没说话,视线上移,看见她长睫掩映下,眼眶泛红,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忽地一声嗤笑:“还君明珠双泪垂?”
  白芷抓着背包带的手指兀地收紧。
  顿了顿,微不可闻的声音应:“嗯。”
  “那倒是我难为你了。”傅玄西长长的眼睫低垂,掩住里面所有的情绪,“若早知你心悦他人,又怎会赠你明珠。”
  “所以。”他盯着那圆润的珍珠耳坠看,“不必相逢未嫁时。”
  话落,他一手拿书,一手伸到白芷耳边,去解开那追着明珠的耳夹。
  他的手指带着一点微凉,刚一碰到白芷滚烫的耳廓,白芷就没忍住缩了下。
  这一幕,兀地让人想起,那次大雾初见,他向她索要茉莉手串的那个晚上。
  当时,她也是这样,任由他自己伸手摘下他要的东西。
  从一开始,她就是主动的。
  只是如今,才发现,这主动,不是为了他。
  傅玄西的手指一顿。
  转瞬,手指扣上了白芷的耳垂。
  是那种能调整的耳夹,后面有个像螺钉一样的东西改变松紧。
  傅玄西极有耐心,只用一只手,慢吞吞地弄。
  中指侧边抵住她耳朵前方,食指和大拇指在耳垂后面捏着那个像螺钉一样的东西转动。
  这画面看上去,实在很温馨。
  分不清是在戴还是取,他深情地低垂着眉眼,温柔的动作,更像是有为妻描眉的恩爱氛围。
  白芷却觉得内心煎熬至极,死死咬住唇,才没让自己立即哭出来。
  好半晌,傅玄西才将那两枚耳夹取下。
  在手心里一握,随后随手丢到了面前的小圆几上。
  没再多看一眼。
  他收回手,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手里的书翻动一页,没再有别的动作和言语。
  白芷蹲了太久,脚有些麻,扶着沙发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
  “我走了。”她低头,看着沙发上将她完全忽视的人,心里刀割一般难受,“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
  说完自己就哭了。
  沙发上坐着的那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冷笑了声:“你现在走我也不拦你。”
  白芷哭得更厉害了,咬着下唇忍着,没哭出声音。
  “那,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白芷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她的脚步声很轻,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傅玄西一把丢开书,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手掌盖住眼睛。
  他没起身去拦,甚至也没说一声再见。
  沙发上那本书扑棱几下,自己合上。
  书的封面写着《文化艺术鉴赏》。
  那是,白芷第一次来月迷津渡时,坐在沙发上假装看的那本书。
  -
  已经快到凌晨了。
  白芷走出月迷津渡,打算下去江边找出租车,旁边忽地停了一辆迈巴赫。
  前面车窗降落,季海探出头喊她:“白小姐,傅先生让我送您。”
  听见这句话。
  白芷抬头,看见季海的一瞬间差点哭得更厉害。
  她没拒绝他的好意,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打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一路上,季海都时不时从车内后视镜偷偷瞥她两眼,她都装作没看见。
  到最后,车停在一家酒店外面。
  白芷对季海说了声谢谢,要下车去拿东西。
  季海忽地叫住她:“白小姐。”
  白芷回头看他:“怎么了?”
  季海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那啥,闹够了还是早点回来。”
  白芷眼角泪痕未干,却扯着嘴角笑了下:“没闹呢,不回了。”
  季海惊讶地张着嘴,半晌没能接上话。
  直到白芷孤身一人拖着行李箱进了酒店大堂,他才回过神,给傅玄西回了话。
  -
  傅玄西在沙发上安静地坐了半晌。
  季海的电话打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拿着车钥匙起身出门。
  没多久,他的车开到了昼夜无雨。
  沈思言他们已经散了,只剩下老板郑星野还在场子里陪人玩牌。
  见他来了,还挺稀奇:“咋了,这才刚回又来了?东西掉了?”
  他叼着根烟,不正经地开他玩笑:“该不是趁白芷妹妹睡了出来偷腥?你这混得也太差了吧?”
  傅玄西随意地找了个卡座沙发坐下,微不可闻地应了声:“嗯。”
  也不知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郑星野这才察觉出不对劲,随手拉了个人顶上他的位置,“你来玩会儿。”
  他起身在傅玄西旁边坐下,凑近了看他表情。
  好一会儿,得出个结论:“被甩了?”
  傅玄西抬眸,冷冷瞥了他一眼。
  郑星野笑了:“还真被我说上了。”
  傅玄西都懒得给他反应。
  “不是吧!”郑星野看起来好兴奋的样子,起身走两步,随手拽住个服务生,“去去去,多拿些好酒过来,快。”
  他回身扯了下裤腿,大喇喇地重新在傅玄西旁边坐下。
  正要继续八卦,低头随意地一瞥,看见傅玄西食指上有个被烫过的痕迹。
  傅玄西肌肤白皙,手指又细又长,指节分明,做手模也绰绰有余,十分完美。
  所以,现在上面多了些痕迹,哪怕那痕迹有些浅,也十分明显。
  “这咋回事儿?”郑星野直接拽着他手拿起来看,“你俩打架了?”
  眉心微蹙,认真观察半天,“烟头烫的?你这大拇指指腹又是咋烫到的?”
  问完后,猛地把他手一甩,嫌弃似的念叨:“卧槽,我干嘛抓你手,到时候别人误会老子同性恋了。”
  傅玄西垂眸,捻了捻手指,有些粗糙的质感。
  恍惚间,还能记起手指指腹硬生生捻灭烟头时,那灼烧的痛感。
  渐渐地,似乎那痛觉越来越清晰,指尖那被烫到的地方都升了温。
  郑星野知道在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一个电话把沈思言和秦泽沅召唤了过来。
  沈思言和秦泽沅一听傅玄西被甩,同时一句“卧槽”冒了出来。
  谁都想过他俩会分开,但是,谁也没想到是白芷先提分手。
  俩人来得特别快,但到的时候傅玄西已经跟郑星野酒过一巡。
  那俩很有默契,一左一右将傅玄西包围起来,郑星野都被挤到了一旁。
  “哥,怎么回事,刚刚不都还好好的吗?”
  “回去吵架了?这才多久,吵啥了?”
  “还能和好的吧?看那小姑娘挺喜欢你的,兴许闹闹脾气过两天就回来找你认错了。”
  “就是就是,来来来,哥几个陪你好好喝酒!”
  俩人就像苍蝇似的围着傅玄西一同吱吱呜呜,吵得他耳朵疼。
  沈思言和秦泽沅又围着他劝:“别难过了哥,改天,不,等会儿我就去给你找个更好的。”
  傅玄西嗤笑一声:“是吗?”
  “那太是了!”秦泽沅都替沈思言打包票,“这么大地界还能找不到?”
  傅玄西捏着他下巴,把剩下小半杯酒灌他嘴里:“我用不着。”
  随后,他起身,径直离开了昼夜无雨。
  秦泽沅被一口烈酒呛了嗓子,咳嗽了好几声,眼泪都呛出来了。
  “卧槽”他还能看着傅玄西离开的背影发出感叹,“这他妈是真失恋了啊,害得我他妈也跟着遭殃。”
  沈思言幸灾乐祸:“谁叫你凑那么近,不灌你灌谁?”
  “沈小三你特么”
  俩人又开始斗嘴,只有郑星野捏着半杯酒看着傅玄西离去的背影所有所思。
  -
  白芷在酒店呆坐了半天,满脑子都是傅玄西。
  半夜两点,她拿上房卡下楼。
  临宜这座城市足够繁华,即便是凌晨两点的夜里,街上也依旧灯红酒绿。
  夜宵店冒腾腾香热气,一飘几百米。
  冷风刮得人刚哭过的眼睛生疼,白芷低头,扯了扯羽绒外套的衣领,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不太清楚游荡了多久,走到了一家通宵饰品店外。
  隔着塑料挡风门帘,听见有人滋哇乱叫:“疼疼疼!你轻点啊——”
  白芷转头朝里看,才发现是个小妹妹在打耳洞。
  阿姨掰着小妹妹脑袋叫她照镜子:“快看看,漂亮吗?”
  小妹妹臭美地偏头,嘴角笑意压不住:“还好。”
  “哎哟你真是”阿姨笑着,一转头,看见进门的白芷,笑意更甚,“要买东西吗?”
  白芷摇摇头:“不。”
  顿了顿,指指她手里的耳钉枪,“我打耳洞。”
  阿姨顺着她指的方向往自己手里看,立即哈哈笑起来:“好好好,你过来坐着,我刚好给她打完耳洞。”
  小妹妹起身给她让位置,“那我先走了啊阿姨。”
  “好。”
  白芷过去坐下,阿姨端了一盒耳钉出来让她选:“你看你喜欢哪个,我直接打上去。”
  白芷随手选了一对假水钻耳钉:“就这个好了。”
  “好嘞!”
  阿姨一通操作,耳钉枪压在她耳垂,对着镜子里的她说:“那我要打了?”
  白芷双手抓住椅子扶手:“嗯。”
  一声闷响,耳垂传来剧烈的疼痛。
  金属穿过□□,发紧,挤压,疼。
  阿姨又给她打另一只耳洞。
  和先前一样,很疼,白芷抓着椅子扶手的手指都泛白。
  最后阿姨像刚刚掰着小妹妹脑袋那样掰着她脑袋问:“看看,好看吗?”
  说完,又自我肯定:“你长得这么好看,配上这耳钉,就更好看。”
  白芷笑了笑,没说话,付了钱离开。
  耳垂有些火辣辣的疼,似乎还在发热。
  她伸手摸了摸,耳钉穿过了耳朵,在后面留出一截硬硬的金属棍子。
  竟然,就这么穿过了耳垂。
  她想起自己之前纹身后被傅玄西发现时愤怒的表情和语气。
  他还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不能同父母商量,至少也和他说说。
  她曾怕每次都要人寻耳夹麻烦,说要不打个耳洞算了,他却坚持不让,只为了保持她的发肤完整。
  也不知,他看见自己在耳朵上打了两个洞,会是什么反应。
  白芷低头笑,笑着笑着眼睛里就一阵酸涩。
  又想起离开的时候,她让他亲手取下那对珍珠耳夹。
  他是那样聪明,竟然一下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只看见那珍珠,就能想到《节妇吟》。
  就能,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就能,领悟到,她想让他误会的意思——
  我从未爱过你,只因为早有所爱。
  我所做的一切,皆因感念你用情至深。
  如今还你明珠,情意一笔勾销,只恨遇不逢时。
  像他那样高傲的天之骄子,又怎能忍受这些。
  只怕是,从此后,恨不得与她相忘于江湖。
  从未,从未见过。
  只有她自己。
  真实地感受着这痛处,这叫人无法忽视的痛楚。
 
 
第42章 乱人心智   那就是个狠心绝情的小白眼狼
  夜里一个人实在没什么好逛的的。
  白芷打完耳洞后, 出来发现自己不知走到了哪儿,还打了辆车才回到酒店。
  身心俱疲,不太想动, 甚至就想这么衣服也不脱直接躺床上睡去。
  但似乎也睡不着, 尽管眼皮很重。
  白芷强撑着,爬起来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 整个人才有了点精气神。
  手机在床上叫命似的响,白芷弯腰拿起来一看, 是郑淼淼。
  刚一接通,郑淼淼就在那边大吼:“你俩分了?!”
  白芷嗯了声, 打开免提放到一旁,拿着毛巾歪头擦头发。
  “卧槽卧槽卧槽”郑淼淼激动得无话,“我听姓秦的说好像还是你甩得我小表叔?”
  白芷一愣, 想了想,真要说, 似乎也是, 就又嗯了声。
  “靠!”郑淼淼比刚刚更激动,“你怎么那么能!我小表叔你也敢甩?他这人很恐怖的!”
  白芷眉心皱了下,似乎实在想象不出来傅玄西能有多恐怖。
  这一年多,他对她简直是温柔又完美的一百分男友。
  最凶的时候, 也不过说几句重话, 转眼就又会耐心地哄她。
  见她不说话,郑淼淼在那边自言自语起来:“完了完了,我想想, 你甩了他,接下来你大概别想好好谈恋爱了,他肯定全能给你搅黄。”
  白芷笑了下:“我没打算谈。”
  “真的?”郑淼淼不信, “那你以后总要结婚的吧?除非你等我小表叔这股劲儿过去,否则肯定是成不了。”
  白芷好奇:“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小表叔这人,你真以为他是吃素的?你居然敢先甩了他!这让他以后在圈子里怎么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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