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四沂
时间:2021-12-31 16:52:23

  “郑星野你能不能小声点!”白芷没好气地跑到厨房门口冲他大吼,这一天够累的,接个电话还要被他吵。
  再好的脾气都没了。
  郑星野转头看她,顿了下,还挺委屈:“好吧。”
  阿婆不满地训白芷:“你干嘛,人家小郑给我讲故事呢。”
  白芷懒得跟他们俩沟通,拿着手机跑院子里去找信号。
  “喂?能听见吗?我出来了。”
  仍旧没有回应。
  白芷这时候才想起看下来电显示——
  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归属地是临宜。
  一瞬间,白芷浑身一激灵,脑子里冒出个疯狂的想法。
  是他吗?
  如果是他的话,白芷更倾向于是他不想说话,而不是信号不好。
  所以
  白芷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看向屋里。
  刚刚她吼郑星野,电话那边,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
  傅玄西在古镇外的小角楼,那个去年等待白芷的地方。
  多巧,今年也是大年初一。
  只是,去年那个小姑娘为了来见他,用的是跑的,一路上还蹭了别人的糖葫芦糖浆。
  而今年。
  傅玄西倚在车门上,咬着烟,一偏头,挂了电话。
  她在电话里那样熟稔自然地大声叫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那样鲜活,自然,生动,在他面前从未有过。
  更多的,是一种柔软的、讨好的乖巧。
  而她吼的那个男人,他的好兄弟,此刻,就在她的家里。
  被她凶了,还有她的家人替他撑腰。
  他们什么时候,竟熟悉至此。
  只是这短短的一个下午么?
  沈思言和秦泽沅俩人一下车就去找店吃饭,这会儿终于找到家还算过得去的,远远叫他:“哥,过来吃饭啊。”
  吃饭。
  傅玄西把烟掐了,想起挂电话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阿芷,你跑出去干什么,快点给小郑做饭啦。”
  小郑。
  傅玄西闭了闭眼,脑门上的筋疯狂地跳。
  那小白眼狼,到底能不能明白,这姓郑的,没安好心。
  -
  白芷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正要开口问对面:“是你吗?”
  那口气好不容易才提上来,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手机里传来一声响。
  直接挂断了她的电话。
  白芷几乎立即确定,就是傅玄西。
  一瞬间,浑身力气都像被抽离了。
  甚至没办法思考。
  郑淼淼下午说,他知道了。
  她一直都在等,等他的后续反应,等他把烦人的郑星野弄走。
  但是,一直都没等到。
  这会儿,他打来电话,却不说话,又是什么意思。
  -
  这顿晚饭白芷做得很随便,摆明了就是要敷衍郑星野,想叫他知难而退。
  他这样的大少爷,应该吃不惯像她们这样家庭吃的饭菜吧?
  谁知道郑星野这人细的粗的都能吃,一边吃一边夸:“真好吃哎,有点我姥姥那手艺了。”
  阿婆笑:“是吗?我们家阿芷做饭一直都好吃的,你是第一次吃吗?”
  郑星野挺诚实:“第二次。”
  中午还吃了碗面。
  阿婆又问:“对了,刚刚都忘了问,你是阿芷的同学吗?”
  郑星野一下乐了,他都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哪里像大学生?
  “不是。”他也没不要脸地说自己那么年轻,“我们是在朋友聚会上认识的。”
  “这样哦。”阿婆点点头,“多吃点多吃点。”
  白芷一点胃口也没有,她一直在想刚刚那通电话。
  晚饭结束后,白芷收拾了厨房,正要赶人走,郑星野倒忽然知情识趣起来:“阿婆,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我先去酒店了,明天我再看你来。”
  白芷深吸一口气。
  还有明天?
  阿婆孤单惯了,最喜欢热闹,特别是郑星野这人什么年龄段的女性都会哄,给她逗得很高兴,就巴不得他明天再来陪她。
  白芷压着不耐把郑星野送出去,立即关上了院门,像是送走了一尊瘟神。
  郑星野立在门外头叩了叩木门,笑得不行:“你这样太过了啊。”
  白芷懒得理他,假装没听见。
  郑星野倒也没继续赖着,转身离开。
  等脚步声远了,白芷才如释重负地掏出手机,找到刚刚那通陌生的电话拨了回去。
  每响一声,白芷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然而直到最后,这通电话也没被接听。
  女生的勇气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用了就没了。
  更何况,如果不是为了弄走郑星野这个烦人精,她根本不会打这通电话过去。
  白芷也不继续打了,收了手机进去。
  -
  傅玄西从洗手间回来,秦泽沅和沈思言在手机上斗地主,指指他搁在一旁的手机:“刚刚好像有人打电话。”
  他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看,见到那个来电显示的备注时,愣了下。
  手指在大腿上无节奏地轻敲了几下,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还是去年今日的那家酒店,那家套房,那个一起点燃仙女棒的阳台。
  阳台外,还是一样的夜色。
  城市万家灯火璀璨,烟火在夜空绽放。
  唯独少了那个对他笑的小姑娘。
  傅玄西随手拉开阳台上的藤椅坐下,回拨了电话过去。
  一声、两声、三声。
  电话被挂断。
  再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
  又被拉黑了。
  -
  白芷看着手机通讯录黑名单里刚添加的电话号码,还有些纠结。
  真要做得这么绝吗?
  片刻后,她心里有了答案。
  需要。
  既然决定了分开,就应该一刀两断,藕断丝连对谁都不好。
  她想起那天傅敬之来找她说的话:“如果他真的爱你,自然愿意为了你抛弃一切,但是你真的愿意,他为了儿女情长,抛弃他好不容易守下来的江山吗?”
  也记得,郑淼淼无意间提起,他曾日夜连轴转,白天上课,晚上忙公司的事务。
  饮食作息皆混乱,胃出问题住院还要处理紧急文件。
  那些他最难最难的时候,她不曾陪他一起走。
  又怎么能够,让他吃过的苦,付出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千里之堤也会溃于蚁穴,她不愿做那万恶的蚁。
  白芷缓了缓,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澡。
  刚起身,手机忽地又响了起来。
  她弯腰,拿起手机一看。
  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归属地是临宜。
  跟刚刚被她拉进黑名单的,不是同一个。
  白芷眼皮狂跳,颤抖着手指,没敢立即接听。
 
 
第45章 爱有所得   日光为他加冕
  那通电话白芷最后依旧没有接听。
  她握着手机立在院子里, 漫天夜色和烟火将人包裹,空气都变得稀薄。
  没敢进门,就那么低头看着手机, 等它的震动停止, 等它的铃声终结。
  最后,才像是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不论是谁, 应该都不会再打来了吧?
  如果是他的话。
  应该更不会了。
  有谁会在被拉黑后,再打一次不被接听的情况下, 还会锲而不舍地再打呢。
  白芷收了手机,准备进去。
  手机却再一次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即使在有烟花炸响声的空间里, 也显得这么突兀。
  她的心猛地跳了下。
  低头去看,依旧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但却, 跟之前那两个都不一样。
  白芷觉得头疼,似乎躲不过, 干脆在院子外面的藤椅上坐下, 接听了这通电话。
  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软糯地应一声“喂”,她在等对面先开口。
  但她万万没想到:“白芷。”
  居然是,裴修年。
  那头很温柔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点笑意:“第一次给你打电话, 还以为你看见陌生号码不会接。”
  白芷微楞。
  第一次?
  刚刚那通没接听的, 又是谁。
  白芷满腔疑惑,“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这个不难。”
  “”大概因为对方太过云淡风轻,或者, 能力差距实在太大,白芷甚至都没有立即生出一种,自己信息被侵犯的愤怒。
  她抬头看向夜空炸开的烟花, 语气有些无奈的平静:“那请问,你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裴修年说,“只是恰好想起,你在南城。”
  “所以呢?”白芷被郑星野烦得有些累,语气里透着疲倦,“所以你也来了南城?”
  “白芷好聪明。”
  “”白芷闭眼打了个哈欠,“那你慢慢玩,我有点累,先休息了。”
  正要挂电话,裴修年又叫她:“白芷。”
  “还有事?”
  “想请你当我的向导。”
  白芷:“”
  这些人没完没了了?
  “不好意思,我有事,你另请高明。”
  这一次,白芷没再给对方叫住她的机会,直接将电话挂断。
  -
  傅玄西在阳台看了很久的月色。
  这月色算不上美,隐在漫天五颜六色的烟花里,更显得有些暗淡。
  手机被反扣在阳台的圆几上,他的手指就搁在旁边,一下一下敲着。
  阳台门并没有完全闭合,断断续续传来沈思言和秦泽沅在里面斗地主时产生的骂声。
  先前在里面,开了空调,有些闷热,傅玄西是脱了外套的。
  此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浅灰色羊绒打底衫,夜里的冷空气从衣服的缝隙往里钻,渗透进皮肤里。
  不亚于在冰雪天里赤足前行。
  他露在外面的手和一小节手臂已经冻得像是冰块,但他却毫无察觉。
  就这么,单手撑着额头,歪靠在藤椅上,长腿随意地伸展着,像是发呆。
  那腕骨如此优秀,被暖黄的光投出一小片完美的轮廓影子,随着他敲手指的动作而晃动着。
  忽地,里间传来更大的声响。
  “卧槽,你还有脸回来,不怕被打啊?”
  “狗东西,还敢拉黑老子,你真是欠.干的!”
  “玄西呢?”
  “在阳台打电话呢,你他妈还有脸问,那是人家的妞,你跑人家家里干嘛?”
  随后那几道声音暂停,有脚步声响起。
  傅玄西没回头,只是敲打着圆几的手指停了下来。
  “不是说你打电话呢吗,怎么没打?”郑星野自顾自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丝毫没有愧疚的表情,“走了一天,累死我了。”
  傅玄西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郑星野反倒冲他笑了下,语气很欠揍:“干嘛看我,想我了?你吃了吗?哎,我吃了,阿芷做菜味道真不错,她阿婆也很慈祥。”
  每说一句,傅玄西的眸色就沉一分。
  沈思言和秦泽沅已经没斗地主了,俩人趴沙发上朝阳台上看着,只等什么时候打起来上去拉架。
  然而却没等到。
  傅玄西只是很淡地应了声:“哦,是么?”
  郑星野都觉得挺意外:“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激动什么?”傅玄西瞥了他一眼,“我们早分了。”
  “啧。”郑星野不信的表情,“那是谁大年初一知道我来了就连夜追了过来?是谁在分手后连月迷津渡都不敢回,怕睹物思人?”
  傅玄西轻笑了声:“然后呢?”
  “装,你就装吧。”郑星野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分手后日夜连轴转的工作,就为了麻痹自己,都给自己弄进医院去了。”
  傅玄西垂眼,摁开手机,看着通话记录里拨出去却并未有人接听的电话,声音很轻:“所以呢。”
  所以,又能代表什么。
  “没什么所以,我就想知道。”郑星野抬眸,直直地盯着他,“你在医院里住院的那一周,有没有渴望过,她会突然出现。”
  傅玄西顿了顿,很坚定的语气:“没。”
  郑星野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想要看出些什么东西。
  但傅玄西掩饰得很好,什么也没叫他看出。
  哪怕是,他这些年,最难过最难过,日子最难熬的时候,似乎也从未变过脸色。
  他好像,天生就能不动声色地承受这世间所有的苦难,哪怕是天塌下来,他也能淡定地想办法,将它重新撑起来。
  但是,他真的不会难过吗?
  郑星野回想起白芷离开后的那些日子,他嘴上不说什么,倒也跟他们正常交流,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似乎,生活里从来就没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她来了,又走,就像是一阵风吹过。
  只有擦过身体的那一瞬间有感觉。
  而后,风过无痕,连回想都回想不起来。
  但如果真的如此,他不分昼夜,四处出差,季海说他三天都不见得能吃一顿饭,又是为什么。
  半个月后给自己折腾进医院,住院一周,还要在里面处理工作,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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