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忘。”宁清晓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下,“嗯,我们宁家高攀不起,所以这不是被你戴家捡着了?”
“你!”戴然气的哑言,破罐子破摔,“你真以为岑晔是真爱你,演出来的恩爱夫妻也只能骗骗你自己吧,你不过就是仗着烈士子女的身份,你敢问问他吗?如果没有烈士子女这四个字单凭宁家养女这身份,岑晔真会娶你?”
指尖不自觉的收紧,宁清晓面上却是无波无澜,她偏了头:“你这么感兴趣要不你去问问他?”
“……”
戴然一开始还气,过了几秒,又忽然笑了。
她抬脚朝那边已经上车的孟源走去,路过宁清晓身边时故意停了下,低声开口:“宁清晓,这么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我就不信你自己没怀疑过?”
耳边的话语似被喷泉水流声一阵带过,余音却在几秒后又重新落在宁清晓耳边。
她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岑晔突然牵起她有些凉意的手指:“怎么了?”
宁清晓回神,低眸看了下两人交握的双手,抿唇摇了摇头:“没什么,先回家吧。”
岑晔望着她躲闪的神色,皱了皱眉。
黑色的车子在高架上快速行驶。
上了车后,宁清晓就窝在了车后座,偶尔岑晔问她点什么她才会开口答一下。
一路上她都是在望着窗外发呆。
岑晔观察了她一路,下车时终是开了口:“宁清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有些事憋心里憋久了确实不舒服,宁清晓不喜欢这样的状态。
一点也不喜欢。
戴然那会说的话似又在她耳边回响,像是平白落入水面的一颗小石子,激起了一波一波的水花涟漪。
说实话,这个问题宁清晓是一直有疑惑的。
她也确实不明白当初岑晔为什么会选择和她联姻,两家合作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明眼人也都明白,宁清晓只不过是宁家的养女,宁氏股份别说她没拿,就是拿了也是拿的名不正言不顺。
宁家的公司是当初大伯一手创立建成的。这确实跟宁清晓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就算大伯一家可怜她养了她这么多年,但如果之后真因为利益撕破脸皮,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但多了烈士子女这一层身份后,许多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大伯母就算在乎利益但也会碍着这层身份好好对她,将来宁氏多多少少也要给她宁清晓保留一份地位,从而堵住悠悠众口。
可那份地位还不足以让对方用联姻来交换,宁清晓和宁清昀谁能带来的利益更大化,明眼人都清楚。
即便再不想承认,宁清晓知道,戴然说的话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
当初联姻时,滨城的许多富家子弟大都是避之不及,可唯有岑晔,主动求亲。他把一条条理由摊在宁清晓的面前,说服了她。
宁清晓的这个疑惑也就一直被她压在最黑暗的那一角,直到今天被戴然提及,她才重新记起这事。
整理思路的这短短几分钟,两人已经上了楼梯。
岑晔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黑眉一直皱着,但也耐心的没打扰她。他知道,宁清晓一会应该是有话跟他说的。
两人一同进了卧室。
门锁插上的那一瞬间,岑晔没再让她继续发呆,背靠着门,视线落在她身上:“宁清晓,我们谈谈。”
宁清晓转身看了他几秒,男人正站在门口,长身玉立,他薄唇紧抿着,清隽的眉目间似隐着几分压抑,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气来。
她眨了下眼:“你,想谈什么?”
她的语气冷淡又疏离。
岑晔眉心几不可查的跳了下,盯着她道:“虽然我不知道刚刚戴然和你说了什么,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宁清晓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他抬脚,步伐沉稳的走过来:“宁清晓,我们现在这种状态可能会有些耽误我的进度。”
两人面对面的站在,宁清晓的身高只能到他下巴,这会微仰了头面无表情的看他:“耽误什么进度?”
不太愉悦的气氛里,听见她这话,岑晔却是垂首低低笑了声:“耽误追你的进度。”
“……”
沉默须臾,岑晔后退了些距离,但他五官却比刚才要来的深刻,眸色漆黑,低垂时的眼皮利落分明:“宁清晓,我喜欢你这事还用怀疑?”
他尾音上扬,气息微沉,落在宁清晓的耳边,有种勾人的痒。
宁清晓呼吸像是断了一截,她别过头,没敢去看那双墨色的瞳孔,红唇抿了又抿:“岑晔,你别这样。”
“嗯?”岑晔看她,静默三秒,他又向后退了几步,点点头,“行,现在可以跟我说原因了?”
桎梏的气氛一减,宁清晓终于觉得呼吸顺了些。她顺势在身后的躺椅上坐下,低着头沉默了会,突然开口:“岑晔,你当初,为什么会执意跟我联姻?”
“是……”她的声音有些颤音,“是因为我烈士子女的身份吗?”
岑晔眼睫稍抬。
宁清晓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有些意外。
当初在联姻前岑晔已经解释过这个问题,但显然,当初的说法在如今已经被全部推翻。
岑晔不否认,他选择跟宁家联姻一部分是因为两家利益关联,但更多的,是出于他不反感的欣赏和好奇。
无论是岑家还是宁家这样的家庭,子女的婚姻自己大都做不了主,岑致如此,他也是如此。
岑晔对自己将来的妻子人选一开始并不在意,与他而言,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会做好夫妻双方中自己一方的义务。
为人.夫,护人.妻,与之共携手,相伴白头。
即便这份婚姻里没有任何的感情而言。
但宁清晓的出现的确让他本该的计划出现了那么些许的偏颇。
岑晔觉得,如果对方是他不反感且感兴趣的人,那可能,这份索然无味的婚姻就变了质。相比于自己不能挑选的被动接受,令他欣赏和好奇的宁清晓却更让岑晔充满了探索的兴趣,他同意也愿意,与宁清晓组成一个自己的家,共度余生。
但这层原因里面,绝不包括,宁清晓刚才所说的“烈士子女”。
一晚上的疑惑在这一刻突然明朗。
岑晔松了一口气,微拧的俊眉也缓缓松开。他捏了下眉心,挑眉笑道:“宁清晓,你一晚上就是在担心这个?”
宁清晓看不懂他这反应。
“你瞎想什么?”岑晔又走过去,她视线里刚出现那人斜长的阴影,又很快的变成了微微一团。
白松香的味道骤然加重。
岑晔弯下了腰,他一只腿半屈着,蹲下半抬头看她。
“宁清晓,在选择和你联姻前我根本不知道你爸爸的事情,他是位英雄,受到政府和国家的保护,所以在滨城也很少会有人把这件事当做聊天话题去互相传播,那个时候我刚回国,对这些更是知之甚少。”
他神情认真,目光专注:“只是后来听到妈说宁家有意联姻时我才主动问了句,问我妈要联姻的人是你还是你哥,我也不知道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就是觉得,挺不想让别人和你结婚的,他们,都配不上你。”
宁清晓微扯了唇抬头,男人还是出门时的白衬衫黑西装,领带这会被他松了几分,松松垮垮的,显露了三分漫不经心的随意。
岑晔还是初见时的清浅温润模样,可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少年该有的意气风发。
他用着最平常的汉字,说“他们,都配不上你。”
酸涩已经冲到了鼻尖,宁清晓想抬手去揉眼,又觉得丢面子,固执的又低头:“对不起。”
“宁家和孟家的那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大伯要和孟家联姻的打算我并不清楚,只是后来听说时我却在庆幸,幸好,你没嫁入孟家,这样我就还有机会。”
岑晔自嘲的笑了下,又继续说:“再后来我也是偶然才知道你父亲的身份,但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确认了关系准备订婚了,所以你该知道,我喜欢你,跟你任何身份无关,无关乎你烈士子女,也无关乎你是宁家的养女,你只是宁清晓,我喜欢的那个宁清晓。”
“我不否认我们一开始的联姻的确有其他利益成分,但之后,就变成了我纯粹的喜欢。”
他这么一大串的告白反而把宁清晓弄懵了,原本那点的别扭这会全被羞愧替代,她是真觉得丢人,默默抬了手,捂脸:“我,我觉得,我有点,渣。”
男人低低的笑了下。
岑晔拉开她的手:“宁清晓,有一事呢,我一直没告诉你,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知道。”
“什么?”宁清晓问。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大伯家时,临走前跟你说的那句话吗?”
时间太过久远,宁清晓回忆了好一会。
“宁小姐,或许,你低估了自己的价值。”
“更正一下,今天,是我们的第四次见面。”
即便到如今,宁清晓也没想起他们还有哪次见面是被她漏算的。
岑晔起身,他脱了外套,慢条斯理的把袖口抚平,眉目一如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清晰。
他眼皮淡压,缓缓开口:“宁清晓,当初被你打碎的那个花瓶可是我买的单。”
“还有,”他勾唇,“被你眼泪弄湿的那间衬衫,你打算怎么赔?”
“轰”一声,宁清晓的脑袋如雷炸顶一般,彻底炸开了。
他短短的两句话,把宁清晓做过的为数不多的那件丢人事直白的摊开在了桌面。
打碎的花瓶,弄湿的衬衫。
这些记忆并不难想起。
宁清晓慢慢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当初在澳大利亚,弹琴?”
“是我。”岑晔嗓音轻落,“我就是Ken.”
“……”她怔楞了好久才理清这些头绪,冷静下来细想,有太多迹象了。
比如两人都是钢琴界的名人,比如两人身上都有白松香的味道,再比如,岑晔上次在宴会上和她共同弹奏的《月光》
再有,岑晔已经提醒过她的见面次数。
宁清晓懊恼的回神:“所以,从你回滨城后见我,你就知道,我们两早在澳大利亚遇到过。”
岑晔点头承认:“因为你让我印象深刻,所以记忆犹新。”
印象深刻是因为什么,即便他不说宁清晓也清楚。
任谁也不会忘记刚见面就把眼泪抹在自己身上的人吧。
她觉得真挺玄幻的:“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岑晔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提及:“但今天晚上你乱想的有点偏,所以才不得不告诉你。”
后知后觉的,宁清晓从他这话里品出了不一样的意思:“这么说,你当初在第一面时就对我感兴趣了?”
倒也不能这样说。岑晔斟酌了下措辞:“就是觉得,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跟他遇到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再加上回到学校后,朋友经常调侃,岑晔忆起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但也没刻意寻找过。后来回到滨城后再见,才发觉,两人可能真的有些缘分。
宁清晓是真的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些渊源,突然解开后回想自己刚才干的那些蠢事实在矫情,连看都不敢看岑晔一眼,低着头就要往浴室里冲。
“等会。”岑晔拉着她手腕,有些好笑的瞅着她,“刚才跟我生气觉得别扭,怎么这会哄好了还觉得别扭?”
宁清晓下意识的反驳:“刚才没跟你生气。”
她声音既小又没底气。
“行,那就没跟我生气,”岑晔低头,手指自然的牵住她的,“那我现在,算追上了不?”
“……”
宁清晓真觉得,这男人是故意的,就是在一步步的引诱她掉进来。
明明刚才才错怪过他有些心虚,她不答应反倒更觉得是岑晔受了委屈。
她咬咬唇:“岑晔,你就是故意的。”
“我故意的?”他笑着反问,下一秒,手上忽然用力,宁清晓径直被他拉近了些,几乎是面贴着面的距离。
她睫毛颤颤巍巍的,心跳声一下快过一下:“岑晔,你,你干嘛?”
刚想挣脱,温热呼吸落在她唇角,岑晔微偏了角度,柔软落在她唇瓣上,有些轻,却又烫的她不自觉的缩了肩。
很短暂的一个吻。
岑晔视线毫无忌惮的落在她鲜红的唇上,缓缓抬手,指腹轻捻着宁清晓红唇的弧度,嗓音又沉又哑:“这次,才是故意的。”
话落,男人手指突然移至她的后脑勺,白松香的清冽气息裹着温热将她覆盖,宁清晓还没来的及反应,唇齿间却继续被他侵占。
她心跳似要跳到嗓子眼,视线触及间也全是岑晔深刻立体的五官,岑晔原本是闭着眼的,这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猛然睁眼,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混乱中,宁清晓好像看到他在笑,只是下一秒,她所有的感觉都被那人所占据,岑晔不满足于她的不专心,稍微用了点力,宁清晓下意识的蹙眉。
那处又烫又热,活生生的折磨。
偏岑晔似乎耐心极好,也不深入,只是不紧不慢的顺着她的唇形描绘,磨人至极。
宁清晓的指尖紧紧拽住男人的衣摆。
快撑不住前,宁清晓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妈的,这嘴明天还能不能要。
……
从浴室再出来,宁清晓的神情带了点恼怒。
她在里面磨蹭了将近一小时,唇上的红肿却是没下去一点,反倒是越折腾越红艳,如夜中的血色一般,妖艳欲滴。
岑晔合上手上的书,一本正经的来了句:“如果你再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会以为,你还想亲我。”
“……”宁清晓这会也没精力跟他辩论,默默在心底骂了那人几句挪步走向床边。可走了几步后,她脚步又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