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了下眼皮,轻描淡写:“那个时候只是当做一个兴趣,后来时间长了就一直学着了。”
小时候的许多记忆并不深刻,或许真的是天赋,对岑晔来说,他学的很轻松。钢琴的每一个琴键似已经他脑海里过了无数遍,很轻松的就能记得每一首曲子的乐谱。
没由来的,宁清晓想起悉尼的那个夜晚:“回国之前你一直在哪个国家?”
“英国。”前方斑马线上还有两三个行人在匆忙奔跑,岑晔停了车子,耐心的等待,“我大学主要的学习都在英国,后来就是参加各地的演奏会和音乐比赛。”
中间的手机又亮了下,或许意识到手机的主人并没看那条短信,亮起又灭后车内音响响起了持续的铃声。
“我先接个电话。”他抬头看过来,薄薄的眼皮下是一双墨色光亮的星眸,层叠的光晕被隐在最深处,恍惚又朦胧。
宁清晓愣神的别过头:“好。”她指尖轻捏紧手腕的手链,余光看见他按了屏幕,车厢里随之响起邓尧的声音:
“岑总,新一批的材料提炼已经结束,实验室那边询问五号香水是否加大非洲橙花的量?”
“可以,再给Anine打个电话,让她过去做一下检查。”
邓尧立即应下。
挂了电话,岑晔余光察了下侧面。
一旁的宁清晓正翻看着她刚跟全忆买的产品,白皙的耳垂旁落下几根碎发,眼尾的上勾眼线若隐若现。
她好像很少用香水。
“宁……”刚一开口,岑晔停顿了下,又换了称呼,“宁清晓。”
只是驾驶座上的人看的专注,宁清晓还以为车内在继续通着电话,叫她第二声时才茫然的抬头:“怎么了?”
岑晔轻哂:“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香水?”
她对香水的细致研究高于常人,就连大学专业都跟香水有关,就像是她的固有领域,不可侵犯。
但在这之前,她大伯宁霄一直想让她继承的是宁氏的旅游业。
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久到宁清晓都快忘了自己把那段记忆上了几把锁:“我对气味的敏感程度就像是你对钢琴的天赋,在我记事起,脑海里就已经能背出来几十种不同的香味了。”
至于……
她轻轻笑了下,手指撑着下巴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纤丽眉眼中是一闪而过的落寞:“我妈妈说我不做调香师挺可惜的。”
是挺可惜的。
没能等到她成为调香师的时刻。
几乎没给岑晔安慰她的机会,宁清晓忽然换了话题:“你好像很喜欢雪松和白松这些木质的温暖清香。”
前方陈慕朝的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岑晔放慢了速度,自嘲的笑了下:“白松香有很轻的麻醉效果,是很好的沉思辅助品。”
“有一段时间神经紧张,用的也就多了些,到后来就是上瘾。”
车内的淡淡雪松香充斥在两人之间,像是故意的,岑晔按下自动驻车,微妙的看过来:“至于雪松香,是我母亲推荐的。”
“……”
一下车,全忆就立马过来拉住宁清晓,小声在她耳边嘀咕:“怎么样啊,你两在车上有没有擦出什么火花啊?”
没得到回应,全忆表情垮下来:“不是吧,难不成你两一路安静到饭店?在车上都没什么交流的吗?”
小包的链条硌着衣服上的纽扣,时不时的发出轻响,宁清晓低头调整了下,余光时不时的瞥向前面的身影,压低声音:“一直在交流。”
跟岑晔在一块,他从不会让气氛尴尬。
甚至温柔绅士的过分。
“你还是别这样说啊,”两人又故意落后了几步,全忆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提醒,“有些男人真的只是表面绅士,而且越是像岑晔这样优秀又富才华的男人,反差才会更大。”
宁清晓皱眉:“什么意思?”
“你傻啊,就是说他现在有多绅士,将来爱上你就有多禽兽!”
说这话时全忆已经上头了,声量也不自觉提高,引得前面两个男人同时停下脚步看过来,
一边的陈慕朝挑眉:“禽兽?”
全忆干巴巴的咽了下口水,拽着宁清晓的胳膊让她赶紧想辙。
距离不远处的头顶大屏上正在播放着一条家暴新闻,宁清晓大脑一转,胡乱诌道:“就是我们刚刚在讨论男人结婚后不给自己老婆花钱,还打老婆,这种行为实在太禽兽了。”
引客的侍者低头敛住唇角。
正前方的岑晔不动声色的压下眼底鲜少出现的兴致,视线落在她懊悔又尴尬的面上,唇角勾了个极浅的弧度。
胳膊上被全忆拧的更痛了,宁清晓自然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多蠢。
人家两个刚刚在美容店可不就是没给她们花钱?
她低头挠了下额头,咬着唇僵硬的继续开口:“先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包厢内燃着撩人的焚香,迎面的外翻窗半开半阖,秋日的清风拂面而来。
下意识的。
岑晔闻了下屋内的气味,偏头见宁清晓没有丝毫不适才替她拉开凳子。
饭桌上多余的椅子已经被撤了下去,全忆挨着宁清晓,另外两人则谈论一些公事。
期间岑晔出去接了两个电话,因为合作关系,宁清晓知道最近Volel新开门店的消息,估计他也正是最忙的时候。
手机上的美甲图片越看越上瘾,全忆瞅着自己指甲上的天蓝色又后悔了:“我要换这个果冻粉,你看,这太诱人了。”
杯子里的酒香徐徐飘来,宁清晓没忍住又抿了一小口,劝她:“别再折磨你的指甲了,现在的颜色距离你上次做完才一个星期。”
“啊”全忆泄气的趴在桌子上,伸出自己的十指朝陈慕朝晃了晃,“你说,我现在的这个颜色好看吗?”
这个问题陈慕朝已经不知道回答多少遍了,他无奈的叹气,平静告知:“全忆,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做美甲呢?”
全忆立马坐直,面无表情的盯着对面的人:“为什么?做美甲不好看?”
她把宁清晓的手拿起来做对比,转而把炮火对准另一个异性:“岑晔,你介意宁清晓跟我一起做美甲吗?”
刚还看戏吃瓜的宁清晓一个犀利目光射过去:全忆,你疯了吗?
被问的人倒是很坦然,岑晔放下水杯,沉静的双眸转向那细柔莹白的手指,指甲很粉,纤指细丽,皮肤纹路干净透彻。
他面上却毫无波澜:“不介意。”
偷偷的,宁清晓默默低头喝水,红了耳廓。
结束时宁清晓和全忆互相说了声便各自上车离开,宁清晓原本想让司机过来接自己,岑晔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已经给她开了车门。
或许是刚刚喝了那么一丁点红酒的缘故,宁清晓一上车便靠着座位上揉了揉隐隐犯痛的太阳穴。
因为时常要做研究,她一向自律,酒水也是偶尔喝一些,今天架不住全忆的劝说,喝了几口低浓度的红酒。
岑晔和陈慕朝都要开车,未沾半滴。
“喝点水?”岑晔开了车门,可能是刚刚从旁边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盒子。
“这是薄荷糖,可以吃一颗。”他把手上的盒子递过去,又把手机移放在另一个置物盒里,空出宁清晓那边的盒子让她放水瓶。
“谢谢。”她低眸拧上盖子,口中薄荷的清凉在嗓子里扩散,意识顿时清醒了大半。
黑色的车辆平缓驶入主路,天空已是暮色,两边五彩纷缤的灯光接连亮起,夜色下一辆辆汽车的红色尾灯宛如交错而落的星辰,交相辉映。
宁清晓舔了下唇,一侧的头发遮了脸颊她随手拨开挠了挠,指腹下的温度一点点上升。
她喝了酒的嗓音透着一分不自知的娇软:“全忆这喝酒的属性果然一点没变,等结婚的时候估计也是新娘替新郎挡酒。”
昏暗的车厢内岑晔的神情模糊不辨,却是认真蹙眉思考了下又松开:“我的酒量,还可以。。”
没搞明白这忽然不着边际的一句,宁清晓也没细问,舌尖舔了下薄荷糖,淡红的脸颊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娇韵:“我们结婚日期大概在什么时候?”
极快的光影从他脸上掠过,暗色里他漆黑的瞳孔在对面车灯的闪烁下亮起短暂却璀璨的光亮,岑晔眯了下眼,言简意赅:“订婚过后我们会在一起生活四个月,然后再结婚。”
“???”
惊讶是真的。
她嚼碎了薄荷糖,深度的凉意刺的宁清晓皱了下眉,侧过身子拍着胸口咳了下,神色间满是不可思议:“一起生活四个月?我怎么不知道?”
迟疑了几秒,岑晔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意外:“你不知道?”
他了然:“应该是宁叔叔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两家长辈早就商量好了,既是先订婚,婚礼还要推迟一些时日,那正好,趁着这四个月双方一起居住,也算是培养感情了。
订婚后就是未婚夫妻的身份,外者也不会说些什么。
挑不出任何毛病。
宁清晓抚额,无奈的揉了揉眉眼,想起今天出门前大伯特意叫住她说“早点回来,晚上有事”,她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既已成妥协的事实,宁清晓也不矫情。
随手从旁边摸了个手机看时间,手机淡蓝色屏光映着她的面红桃腮,也在顷刻间,宁清晓立马清醒。
“抱歉,”她匆忙锁屏,尴尬的把手机放回原处,咬唇骂了下自己,“刚刚拿错了。”
钢琴锁屏壁纸唤回她的理智,她果然还是不能沾酒,脑袋沉的要命。
岑晔并未在意,转弯时回头看了她眼,提起陈慕朝在饭桌上说的事:“他跟全忆年后要结婚?”
“对,”宁清晓的笑声清脆,“全叔嫌弃她花钱,说养不起了,让陈慕朝把她早点领回家。”
又丢了颗薄荷糖扔嘴里。
“等会,”甜凉化开的一瞬,宁清晓忽然想起一事,拍拍脸,“完了,我把这事忘了。”
车子已经开到了她家门口,岑晔关了大灯,低声“嗯”了一声,“为什么这样说?”
似泄气的皮球。
宁清晓耷拉着眼皮,瘪着嗓子:“全忆比我后结婚,我还得给她包个更大的红包。”
全忆是她唯一的闺蜜,红包自然得是个大额。
没有任何矫情的成分,那心疼钱的语气以及微鼓起来的侧脸是装不出来的,长发也顺着宁清晓动作滑落下来,只露出一侧白皙的耳垂。
只不过此刻应景的也“蔫吧”了下来。
岑晔倏地就笑了,也不掩饰,笑声轻轻浅浅,他停了车,单手从方向盘上移开。
宁清晓视线里出现他手指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一直到糖盒盖被他拨弄合上,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窗外宁家的别墅就在不远处。
她懊悔的把糖盒往旁边一塞,快速的开车门:“到家了,我先走了啊。”
“等会,”另一侧的开门声同时响起,岑晔站在车门前,瞳孔深处映着她僵硬的脊背,他懒倦着嗓音,“宁清晓,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第9章 最后的脸面,也被丢的一干……
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岑晔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宁清晓从宁霄的书房出来,满脑子都是下车前的那句“有趣没趣”,以至于宁霄跟她说起订婚后培养感情的事,她也没多少反应。
还要有趣的意思是说她在他眼中一直都很有趣?
什么有的没的,宁清晓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又晃了下晕乎乎的脑袋赶紧去浴室洗澡。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她忙得不可开交,一面要在微博经营Volel的香水视频,一面又要忙着订婚事宜。
虽说她没有意见,但订婚礼服和订婚照片却是缺她不可。
好在拍照不像婚礼那么繁琐,只需要拍一张两人同框的照片作为请柬发放,其他的都安排在婚礼前拍摄。
订婚日子也在这样的忙碌中悄然而至。
订婚现场的酒店和布置一直都是岑晔负责,宁清晓也是到了后才发现这订婚典礼现场被布置的如婚礼般盛大。
满室的鲜花和灯光,头顶星空满布,厅内被特意做了气味处理,清香扑鼻,四周的物件装饰典雅温馨,从门口处进入到厅内的红毯足足有上百米。
他们选择的是室内宴会,最为瞩目的尤其是头顶上方流苏般的水晶冰灯,各色灯光齐开的一瞬,满目的彩色星河悬浮于银色天空,流光溢彩,瑰艳夺目。
宁清晓却没那么浓的兴致欣赏,戴完订婚戒指后就又趁着补妆的空隙在化妆室里休息。
她让化妆师暂停,抬手揉了揉因为微笑已经僵硬的嘴角,原本清亮的眼底泛起一阵浅薄的水雾,遮住了本该朦胧的细碎光影。
困得实在忍不住,宁清晓又揉了下眼睛,后面的化妆师刚“哎”了一声,又无奈的耷下肩,算了一会再补一下眼妆吧。
半睡半醒间镜子里多了一人。
身上的黑色西装被岑晔松了腹间的扣子,抬手间那枚银色的戒指若隐若现,宁清晓忽然就想起他刚刚站在台上颀长优雅、温和自若的淡定模样。
“很困?”他走过来,一只手插在西裤的兜里,另一只手扶着宁清晓身后的板凳,站在她身后,“早上几点起来的?”
“五点。”宁清晓强撑着又打了个哈欠,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嘟囔着,“一会是不是再出去走一下最后的流程就能结束?”
服装师已经把要换的衣服拿过来了,一件酒红色收腰鱼尾裙,具有非常好的修身效果。
从大早上折腾到现在,岑晔清俊的眉宇间也积了不少的疲倦,他抬手松了下领带,随手端起桌子上的那盘糕点,蹙眉:“你还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