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途——Lilimoon
时间:2022-01-10 13:59:01

  林昭看向桌上的两孩子,“他摔了。”
  没人回,他俩也不管。
  连喊带叫的声音震耳,让人心烦,林昭只好过去扶起他,谁知道这小孩子竟然顺手钩住她的手链,泪眼朦胧的喊着:“要……要……”
  她一把扯回自己的手链,把小孩立在地上就坐回凳子上,任凭他站在原地哭着跑向她,她也没理。
  大概是太吵了,林甫明掀开布帘从里面出来,见到最小的娃正躺在地上打滚,嘶吼的哭,他骂另外两个姐弟,“你们俩真是,都这么大人了,没见着大人正忙吗,不知道管一管醇子。”
  林昭漠视他们的争吵,林甫明这番话她听的也不是很舒服,总觉得颇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林甫明叫她:“阿昭,一桌做的全是你爱吃的菜,你能不能先进去给你姨打个下手,我在这看会儿,不然他们三闹腾得很。”
  大抵是因为念着他还记得她小时候爱吃的东西,林昭点头,不过只是一顿饭而已。
  她身上没有口袋,手机攥在手里不太方便,她置在桌上,对林甫明说:“手机放这儿了,你帮忙看下。”
  林甫明:“没人拿的,你放心。”
  林昭钻进做饭的地儿,看到还没削皮的土豆就直接干起活。
  她身后,丰腴的女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发现是她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林昭就更没有开口跟她打招呼的意思。
  端出好几个菜,终于坐在饭桌上,林昭四处找自己的手机,却连个影都没看到。
  她问林甫明:“我手机刚才放桌上的,怎么不见了。”
  林甫明指着一麻袋,“这不是上菜了吗,我就给你放那个袋子上面了。”
  林昭看编织的袋子上方空空的一片,“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林甫明突然一拍脑袋,懊恼道:“你等会儿,我去找找。”
  林昭干坐着等了一会儿,林甫明才把在门口玩的几个小孩揪了进来,当摆出她的手机放到台面上时,她看到林甫明比她更先蹙眉,直接变了脸色。
  她的手机屏幕不仅碎了,上面有车轱辘压过的痕迹,里面内板都露出来了,她拿起来尝试摁几下,黑屏,始终没反应。
  最小的孩子仿佛知道自己犯错了,就在林甫明身后,一直抱着他的腿,还扯着林甫明说想要吃饭。
  林昭沉着声问:“他弄的?”
  林甫明轻声说:“确实是醇醇,不过这也怪我,我没想到放那儿,这娃还能够得着,他都拿出去玩了半天了我才看到,估计是他没拿稳摔地上了,被车压了,你先看看还能不能用。”
  “都这样了,用不了了。”林昭说。
  林甫明:“这样,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说。”
  林昭摇头,“你们自己吃吧,现在就把手机的钱赔我就行了。”
  “行行行,该赔的会赔,不过这饭都快凉了,先吃。”
  林昭面无表情,也没带着气说话,“这手机买的时候是五千多块钱,用了一年多了,给两千就行。”
  她那会考了好名次,拿了些奖金,陈尊更为了奖励她,硬是给她买了这最新款型号的手机,价钱不便宜,她也很爱惜,没想到就这么报废了。
  “两千块?”林甫明焦躁的扬起手,揪过小孩,骂:“你这手就爱乱抓,把姐姐手机弄坏了,该打!该打!”
  他老婆本在一旁干瞪着眼,听到价钱脸一黑,又见孩子要挨揍,她扯着孩子胳膊自己挡在前边,她吼自己老公,“干什么又要动手,他这么小经得住你这么打嘛,不就千把块钱吧,至于要把孩子打死吗。”
  林甫明叹声气,使唤女人去屋里拿钱,“林昭,醇醇还小,也不是故意的,这饭估计是吃不成了,但是你千万不要怪他,我这几年是没什么钱,但是再怎么样不会欠你的。”
  林昭默不作声。
  女人指尖沾上口水,数着零钞,她到林昭跟前,把钱铺开,“是我们多事,你都板着脸了还硬要你过来吃饭,不仅你遭罪,我们也受罪,这是一千五百块钱,现金只有这么多了。”
  她没心思跟他们闹,“没有现金转账也行。”
  女人冷笑,“这手机你说五千就五千,你都用多久了,让我们赔两千就得给两千,没这么好的事。”她脸色更不悦。
  林昭正声:“买手机的我一会儿拍照给你,这手机没用多久。也是,两千都少了,不然对半,你给两千五。”
  女人龇牙露出蛮相,林甫明拉回女人,他语气平缓,“这钱不会少,我明个就转给你。”
  林昭:“嗯。”
  她转身要走,林甫明说:“不吃饭就走?”
  见她走的决绝,他又说:“我送你回去。”
  “你们吃,我自己回去。”林昭仍是好声应着。
  林甫明欲言又止,尽管在林昭的人生他缺失了很长时间,也没尽到什么责任过,但他是了解林昭脾气的,某个层面来说,他觉得她是最像他的。
  如今她个子已经窜高,愈发成熟独立,林甫明有些欣慰却难掩失落,他偶尔也会审视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不负责任,但他只有一个肩只能扛一处,日子过的久了,他就得盯着别处,很少再有时间去想这些。
  陈泽野睡得昏沉,头痛欲裂,他揉着太阳穴光着上身下床。
  胳膊用力把帘子一扯,满室灰暗瞬间被撕裂,照进的白光刺眼,他颓摆的坐回沙发上,想开电视,才发现遥控器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摔成两半,活生一副惨相。
  这些天他都在浑噩里度过,放纵,没有束缚,凌晨的时候开快车,大白天睡到午后,现在是几点几分,等会儿又有几个局,看似时间都被挤满,只有他知道,什么都像是膝跳反应,不过只有一下反射。
  尤其是肆意过后,人就特别难熬。
  屋外三下叩门声。
  华姨姑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叫他下去吃饭。
  说实话,陈泽野不习惯,他平时也不摆华姨脸上也总笑意盈盈,唯独那晚以后,她变了副态度,说不好听些,像是主仆分清了界限。
  他觉得有些可笑,披了件上衣,收拾好才慢悠悠下楼。
  桌上只有他一人。
  拿起餐具,尖利的刀尖划破松嫩的肉,看到桌上另一幅没动的碗筷,他冷不伶仃地问了句:“林昭呢?”
  华姨正用白布擦拭水杯,她摇头说:“不知道。”
  陈泽野眼帘半垂,拿刀的手切的用力了些,他笑,“华姨,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华姨不悦道:“她要出去,难道我还能绑着她不成?还是说下次我要打探的仔细好让你来审问啊。”
  陈泽野沉默,眼下若有所思。
  半响,他才出声:“她人走了?”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
  【我得把前面补一补,阿昭和她爸爸发生了什么事?】
  -完——
 
——第33章——
  他知她苦,油生怜悯,可比同情更让她难堪的,会不会是他这么突然的撞见了她的狼狈。
  拧动钥匙,门咔哒一声被推撞在墙面。
  进来以后,陈泽野才后知后觉发现房间已经空了一片。
  一条毛巾随意的搭在椅背上,他顺手取下,掂量在手里。
  林昭平时都用它擦头发,她会把所有头发撇到一边,两手揉着绒线布料擦过发丝,他低下头,鬼使神差的,竟攥着布料凑近一闻。
  记得昨晚也有人这么朝他靠近,一阵浓烈齁人的香气弥散开,他说不出牌子名,但他觉得闻起来很劣质。
  林昭向来不用那些,顶多是残留点的洗发水味道,不算香郁,但也暗香涌动,浅浅的匀过心脾。
  他抬头打量天花顶良久,浅着气息,沉下脸,两手指尖一点点,缓慢划过桌面,她用过的笔歪倒地七横八竖,喝过的水杯反扣在桌角,一把用过的美工刀的刀片还没来得及收回,她走的好像很着急。
  他开始回想她几天前是怎么坐这张书桌上的,他记得她的头好像是仰着的,然后靠在椅子边,把头发都散批在椅背上。
  他试图想象,林昭正靠在这里,手过头皮捋顺她湿哒哒的长发。
  半晌,他抿紧唇,指头划桌子摁得发红,表情莫辨,身上像有一阵反反复复的挠拨,他一直都想遏止,最后直接一拳锤定在桌板,她用过的笔被他一把掀到地上,喝用的水杯他随手一勾碎在脚边。
  他觉得胸口闷胀,脑子里有很多念头一并闪现。
  直到平复了些,他才坐上椅子,察觉到脚底踩着一个姜黄色的本子,他一脚踢开,纸张在空中飘起来时,他看见到里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他又捡起来翻看,是一个记账本。
  日期从今年开始,负数或是几个小数点按时间点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陈尊给她的钱,用记号笔做了标记,陈泽野一页又一页的翻阅,不看还不知道,原来她早就想好,他们给的,一分一毫她都想还,她一寸一滴都不想沾惹上他们。
  他烦躁的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终于没有算钱,有的,只是一小段的字,流水行云的楷体。
  “手痛,发抖,难写字,缺记一周。”
  陈泽野下颚紧绷,揉搓着页角。
  他一把甩掉本子,瘫坐在椅子上,是那天,他翻过阳台进她房间,也是那晚,她摔了,摔到手发抖,骨节发狠的酸胀。
  他幻想着那种疼痛和苦闷,像看到那时林昭的隐忍,以至于整个胸腔像堵住了,忽然浑身乏力,身上像沾了一股涩味,口腔泛苦水,整个人皱成一团。
  “她那时,该是很难受。”
  一早,林昭就送林景珍去搭车。
  小城镇里班车很少,错过时间点就没车做了,恰巧林景珍认识的人顺路,她就坐熟人的顺风车去车站。
  临走前,林景珍帮她整理了下分叉的刘海,说:“你一会儿就去那边的街上买个手机先用,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林昭:“知道了。”
  “那行,你去买,我也准备走了。”
  其实也没说几句话,林昭就看着林景珍提着斜挎包走远。
  她背着帆布袋,里面装有不少现金,手机坏了三天后,她今早才终于拿到林甫明送来的两千块现金。
  她对电子产品不是特别了解,县城里手机店零零散散有好几家,她随便进了家店,店员问她要哪种,她说她没有太多要求。
  店员推荐了几款,“这款牌子也是大牌子,两个型号,一种内存大点的,256G的,还有就是128的,价钱就少些。”
  “小内存的就行。”她看手机来来回回就看那么几个软件,也不玩手游,所以选的只是一款市面上非常普通的机型,配置也不高。
  回去的路上,她把卡塞进手机里,看到许多未接的电话,也没打算回拨过去。
  下午,她本想休息睡个午觉,谁知道隔壁的邻居说请她帮忙去收下麦子,因为她家的收割机出了些毛病,现在又正值小麦的成熟期,农活繁重,不忍心耽搁。
  林昭见自己也没什么事,手机网络也不好,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才出门,她抬头一望,外头天色碧蓝,太阳大的很,她又回去拿了顶草帽戴在头上。
  邻居是个朴实的妇女,身子不高,但踏实能干,面容总是精神带笑,领着林昭穿梭路途中,两人走在高处,风一过,眼下一片欣欣向荣,底下的麦穗如同掀起了阵阵波浪。
  女人说:“阿昭,这个天气晒啊,你要能做就做,做不下去了就到一旁歇着,可千万别中暑了。”
  这样的距离,林昭甚至可以看清她脸上的雀斑,“不会的,我这不是戴了顶帽子吗,你看,我还拿了个大水壶。”
  女人盯着林昭手上提的水壶会心一笑,“对,多喝水,一定得多喝。”
  万倾麦海,锋芒在上,林昭握着一把镰刀,她仔细端详后,学着别人的姿势,弯腰用刀口割。
  不过才做了一会儿,她的腰就很疼,她抬头四处看了眼,周围还有许多人,别人如此勤劳务实,她也跟着打起精神。
  但实在太热了,她身上的衣服都黏在皮肤上,她拿袖子擦额头,一晃,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但的的确确是她外婆正在前方朝她挥手。
  林昭赶紧立起腰板。
  她回头大声冲着邻居说:“阿姨,我外婆来了,我过去看看。”
  不远处,女人满脸红彤,挥挥手说她知道了。
  林昭摘下帽子,她小跑过去,问外婆,“怎么了?”
  外婆提着一杯水,就要递给她。
  林昭笑,“原来给我送水啦,可是我带了一大桶呢。”
  外婆走路累的上手比划,说:“是有个人说是找你,急得很,吓得我都不歇气就立马过来找你,他说是要一直在那等着。”
  “这么奇怪。”林昭没当回事,估摸着是谁叫错了名找错了人,她接过水杯,手心冰凉的触感,才发现原来里面装的水冻过,她接着问,“那人在哪儿啊?”
  外婆侧头,指着刚才她走过高高的那坡头,说:“好像就在那。”
  光圈迷朦,林昭还是没看清,她不自觉揉了揉眼,又眯着眼才渐渐有了些轮廓。
  广阔之间,那人身后碧空如洗,凛凛的身型,站的倒是挺拔,一个高大的背影就这么撞进她的瞳孔。
  外婆忽然察觉到林昭的不自然,贴心问:“怎么了?”
  林昭半身僵直,眼神飘闪,她手里还握着一把镰刀,草帽歪斜的戴在头顶,下巴有汗,衣服紧贴在后背,眼睛睁都睁不开。
  她能感受到高高在上的那人向下高的凝望,她抿紧唇,不发一言。
  他的目光始终紧迫不放她,她手指作抖。
  “是他,外婆。”林昭神情空洞,侧头缓缓道,“他竟然来了。”
  ……
  舟车劳顿,陈泽野在路上不知道抽了多少根来提神。
  交通闭塞,他一路奔波而来,结果没想到,林昭在这里过的还是这么辛苦。
  他站在高处静默观望,打听到她就在下边,他的眼神片刻不停的搜寻着,他不知道哪个是她,毕竟有那么多戴帽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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