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则典眉心跳了跳，不动声色地将手离她的耳朵远一些。
“念念，阿姨真的很喜欢你。要是典典欺负你了，告诉阿姨，不要让他惹你不开心。”
手机拿得太远，江念念有点听不清，主动地歪头将脑袋凑过去。
“典典他是个冷性子，也不爱说话，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多捂捂，他会化的。”
听舒白越说越离谱，江念念的脸逐渐红了起来，回答没了什么底气：“嗯……”
刚一说完，温热消失，风吹进江念念耳朵里，纪则典将手机收了回去。
他听着手机，眼神落到江念念身上，声音很干脆：“妈，我先挂了。”
江念念反应过来，忙踮脚在纪则典听手机的耳边大喊了声：“阿姨再见！”
“上楼吧。”纪则典收起手机，将装蛋糕的盒子递给江念念。
江念念抱过蛋糕盒子，只敢小声抱怨：“我和阿姨话还没说完呢，你这样显得我很没礼貌。”
“不会，是我挂的电话。我妈说了什么？”
江念念很警惕：“没啊，就……就叫我常来家里玩。”
纪则典没追问，只说：“觉得很难答应就拒绝，你不好意思的话，我来。”
江念念没吱声。
是指去他家里做客，还是指多捂捂他？但好像两者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江念念眼睛盯着地面，一字一顿，轻声细语道：“我没觉得难答应，你不要替我拒绝。”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他化了会是什么模样。
“对不起，我回家会和我妈解释的。你上楼吧，嗯？”
纪则典语调温柔，引着江念念抬眼看他。
“好。”
江念念答应下来，却始终没抬起头，双脚踩上两阶楼梯后，才转过脸来。纪则典站在夜色里，眉眼如画，还没走开。
“纪则典。”
“嗯。”
“晚安。”
“还有……”
“嗯？”
“生日快乐。”
江念念上楼有点急，纪则典都担心她会不会突然踩空摔跤，再毫无形象地开始哭鼻子。
然而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想法太多余太恶劣，低低笑起来。
直到江念念的背影在楼梯口拐过，看不见了，纪则典才转身离开。
他心里很迫切，脚步越来越急，越来越急，然后拔腿跑了起来。
那份还在他家柜子里的礼物，会是什么？
纪则典跑了一路回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有点扎眼睛，他不太在意地撩开了。
他进门后，气息还没平稳，衣服又被汗濡湿几处，舒白被吓了一跳。
“典典，你跑那么急做什么？把念念安全地送回家了吗？”
“送回家了。”纪则典匆匆换了鞋，径直走到柜子前拿下那个白色的盒子。
舒白凑上前，明知故问道：“这是念念送你的礼物啊？”
纪则典不自觉地勾了唇：“嗯。”
舒白也勾起好奇心：“那你快打开看看啊。”
“我洗完澡再看。”纪则典将盒子往手边掩了掩，唇角弧度落下。
他私心想着，第一个看到这个礼物的人，该只有他一个。
“妈，我先回房间去了。”纪则典空着的手搭上楼梯，还没踏上，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舒白。
舒白上前一步，她以为纪则典舍得把江念念送的礼物和她一起分享了。
“江念念说，你说的话，她答应了。”
话题跳得有些快，舒白愣了愣。
“我挂你电话前，你和她说的话。”纪则典解释一句。
舒白反应过来，耐人寻味地笑了：“这样啊，念念可真招人喜欢。”
“你觉得呢？”
纪则典不太自然地嗯了一声。
黏他多了之后，好像是挺招他喜欢的。
逃开背后纪则典太过灼烈的视线，江念念提着蛋糕哼起了歌，她不再急了，慢悠悠地一步一台阶。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成」字落口，江念念突然想到了程放星。
说起来，好像还得感谢一下他白天拉她去了游乐园，让她才不得不晚上的时候去送礼物，结果就阴差阳错地在纪则典家吃了顿饭。
江念念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先去开了冰箱门，拿出几个面包，好空出个位置。
她小心翼翼地将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放进冰箱内腾出的空间里。
“明天见。”江念念对着蛋糕说完，才心满意足地合上冰箱门。
江念念背靠着冰箱门，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皮肤，她荡漾的心平复了些，拿出手机来打字。
“程放星，吃了吗？”
家里没人，也没开灯，程放星独自坐在餐桌前发呆。
蛋糕上的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将人影的轮廓照到墙面，有几分孤寂。
蜡烛已经点燃许久，烛油融进蛋糕里面，显出将要熄灭的颓势。
一个「1」和一个「9」。
程放星勾勾唇，自嘲地笑一笑，将倒扣的手机翻回正面，想拍个照纪念一下凄清的十九岁生日。
他看到了江念念的消息，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凄清。
“怎么？你还没吃？”
一个笨蛋：“我说吃蛋糕。”
到头来还是要拍照，程放星打开摄像头，拍下蛋糕的照片发过去。
一个笨蛋：“蜡烛都快点完了，蛋糕怎么还没动过，你一个人吗？”
程放星目光柔了柔，看来也不是那么笨。
程放星：“他们都在忙着唱歌喝酒玩游戏，哪还有心思吃蛋糕。”
一个笨蛋：“你朋友可真多。”
程放星的朋友是多，只不过大都在平京，今年生日为了让江念念陪他才特意回的陵安，推掉了不少要给他庆祝的应酬。
没想到这个小没良心的，还阴阳怪气。
一个笨蛋：“那我这边给你唱首生日歌，你快许愿吹了蜡烛，等灭了可就来不及许愿了。”
一个笨蛋：“会不灵的！”
倒是执着。
程放星闭上了眼。
一片黑暗中透进些光，他好像真的看见她坐在对面，甜甜地唱起「祝你生日快乐」的调子。
——希望你能喜欢我。
全暗下来，光也消失不见。程放星睁开眼，凉凉地看着恰巧熄灭的蜡烛。
江念念又发过来条消息，是语音。程放星将音量摁到最大，点开了听。
“生日快乐！”含着笑的声音。
算了……
愿望实现不了的话，就算了。
只要她能一直这样笑着。
纪则典合上房间的门，在门口站定，慢慢拉下丝带，打开了礼物盒子。
心情虽然迫切，动作却很缓慢。
有点虔诚。
盒子里是一本册子，纪则典小心地翻开，第一页只有一个签名。「江念念」三个大字，干净利落，又灵巧可爱。
翻到第二页，原来是画，画的是他在喂猫。表情有点冷，眼睛却描绘出温柔。
空白处是个日期，4月14日。还有一句话，“第一次遇见时，典典在喂年年。”
纪则典一页一页慢慢翻过去，就好像在看一场亲历过的电影，主角是他，叙述者是江念念，故事关于他们俩。
以她的视角来看他。
最后一页特别些，是按照纪则典给江念念的童年照画的，没有写日期，只有一段话。
“只恨科技不够发达，不能逆着时光陪你从小长大。还好你有一直好好长大，让我幸运地来遇见。纪则典，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欢迎来看——
【十二月快乐啦！希望大家都有好好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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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2章 回响
——他们关系很好——
浴室门被拉开，水雾缭绕地往外钻，拖鞋带着水渍拍打地面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格外清晰。
纪则典漠然着一双眼，边拿毛巾擦头发边走出来。六月夏日里，他冲了个冷水澡，心情才平复下来。
浴室里足够闷，不长的头发轻擦几下已经干下来。纪则典将毛巾挂在脖子上，来到了书桌前，桌面正中间摆着的就是江念念的礼物，丝带被他重新给系好了，看上去就像从未打开过。
纪则典没忍住，干燥的手指又轻擦过丝带边缘。
恰在此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敲了敲，纪则典忙将礼物盒子推到书桌的一边，再次拿起颈上的毛巾擦头发，不急不躁地转过身去开门。
舒白的声音隔了道门传进来：“典典，妈妈进门了？”
“嗯。”话音落下，纪则典就从里面先打开了门。
舒白端着杯热牛奶自觉地往房间里走。按照以往，一般都是纪则典深夜温书的时候感觉疲累了才喝一杯热牛奶，今天舒白来得格外早。
纪则典挑了挑眉，道：“妈，我现在还喝不下牛奶。”
“喝不下就放着，等会再喝。”舒白没太在意，把牛奶放到书桌上，眼神在纪则典的房间里乱瞟。
知道舒白是想看江念念送他的礼物，纪则典却故意和她开玩笑。
“妈，江念念不在我的房间里。”
“什么？”舒白没听出纪则典流氓似的语气，反问了一句。
纪则典有些心虚：“没。”
“你不是已经送她回家了吗？”
“送回家了。”
纪则典走近了书桌，从舒白身后拿出礼物盒，递给她。想找的东西明明就一直在舒白身旁，她却看也看不见。
舒白看着纪则典手中还系着丝带的礼物盒，忍不住质疑道：“你还没拆？”
“没。”纪则典别过眼，心思百转。
拆过了……
语义陷阱，这样应该不算是骗舒白。看她怎么理解了，反正他还是个从没向父母撒过谎的乖孩子。
舒白接过礼物坐到了床边，纪则典亦步亦趋地跟过去。
就知道他舍不得。
舒白暗笑，将礼物递还给纪则典：“念念送给你的礼物，你来拆。”
纪则典「嗯」了一声，也不推辞，反正他本就还想再拆一遍的。
舒白的眼神随着纪则典的手指而动，丝带拉下，礼物盒被揭开。
纪则典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拿出画册，满眼就都只剩下这本画册。
第一遍看的时候，纪则典怕弄脏了画册，就在盒子里将就着翻开了，直到现在画册才被完全地拿出来。
舒白不像纪则典这样全神贯注，她略扫了一眼盒子，却发现盒子里另外还有三张照片。
见纪则典没注意到，舒白伸手拿起了照片。一张是小时候的纪则典，还记得当时拍这张照片，她费劲心思千方百计地才逗得他脸上微微带出笑意。
剩下两张是江念念和一个陌生的男生，俩人的关系看上去还不错，嬉笑的那张像对欢喜冤家。
舒白指着另一张照出上半身的照片，问纪则典：“典典，这个男孩子是谁啊？”
照片是远距离拍的，俩人的脸都不太清晰。纪则典看了一眼，只注意到那件黑色的外套，有点眼熟，顺口地说了一句。
“他表哥。”
某个黄昏午后，江念念跑来给他送三只气球小猫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黑色外套。
又宽又大，袖子长长地遮住了双手，那时候他心里莫名还有些不舒服，以为她随便穿了哪个男生的外套。
舒白看着照片，无意之间就说出了心里话：“长得挺好看的，就是看着不怎么像。”
闻此，纪则典反应过来，从舒白手里抽过照片。看着照片里那笑得肆意的脸，他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下来。
程放星？他表哥？
舒白端着空了的牛奶杯从纪则典的房间里出来，还有些茫然。
刚才他明明还好好的，没想到在她说完一句话之后，就变了个脸。
先是胡乱地把画册塞进盒子，轻抛到床边，又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杯热牛奶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把杯子递还回来，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这一连串的动作，明摆着是让她可以出去了。
也不知道介意的是她说那男生长得好看，还是因为那男生和江念念不像。
天气一天天转热，不到七点，头顶的阳光已经灼烈刺目。
阳光照的纪则典整个人发白，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四只猫咪，心思却停留在小径的拐角处。
原以为睡一觉醒来会好一些，没想到随着要见到江念念的时间越来越近，他的心情更差了。
夏天到来，江念念的头发也长了些，她可以扎出一束好看的高马尾，走起路来，发丝还会时不时扫过肩膀处。这让她的心情也很好，一出门就眉眼弯弯的。
纪则典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
终于来了。
“早上好。”
江念念在纪则典的身侧弯下腰，手掌撑在膝盖上，细软的头发顺着垂下来，挡住了小半张脸，留出一双含笑的眼睛。
“十七岁的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纪则典只看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嗯。”
不怎么样。
纪则典站起身，拍了两下手掌，听起来很平静地问：“你表哥是程放星？”
江念念不知道纪则典为什么这样问，她将口袋里的纸巾递过去，笑着否认了。
“怎么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家族智商分配也太不均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