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随禾站着在原地没动,四处打量了一下。
裴之宴的房间不是随禾想象中的简约,除了常规的床柜,裴之宴的卧室里还有一张漂亮的黑色皮沙发,随禾毫不怀疑这个沙发足够买几平米的房。除此以外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懒人按摩椅——想不到裴之宴平时这么养生。
因为太专注,裴之宴走出来的时候,随禾都没有发现。
“吓我一跳,你穿拖鞋走路怎么也没一点声。”随禾受惊地猛然侧过身。
“因为走路拖出声音会被训。”裴之宴的声音沙哑。
随禾急忙把生姜红糖水塞到他手里,“你赶紧趁热喝掉。”
裴之宴看着漂浮红糖水在上方的生姜片,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不喜欢吃生姜。”
明明是用来调味的东西,是谁发明的生姜红糖水,要不是他没劲,他一定要掀开他的棺材板。
“不喜欢也要吃。”随禾不为所动。
裴之宴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生姜,又看了一眼随禾,发现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才嘬了一小口,随及皱起了眉头。
“按你这速度,你是要喝到明天早上吗?”随禾把笔记本拿到了沙发上,“借用一下你的沙发没关系吧?”
“没事。”今天的裴之宴好像格外好说话。
“你这沙发看起来挺奢侈啊,还有那个懒人按摩椅,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养生小伙。”
“懒人按摩椅是季北辰的,我才不用这种肥宅物品。”裴之宴像个有小脾气的小公主。
“你不是肥宅?”随禾好笑地抬眼。
“我是宅,但我不肥。”裴之宴一本正经地反驳。
随禾笑了,的确,裴之宴不但不肥,而且肩宽腰窄,是个活脱脱的衣架子,连普普通通的睡衣都能穿出高定的感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比较脆弱,看着他委屈无辜又湿漉漉的凤眼,居然觉得他有一点纯欲纯欲的奶狗风。要不是裴之宴不是演员,随禾都打算让他来演《弑杀》了。
“行,你说的都对,你不是,季北辰才是。”随禾顺着病人裴之宴的话说。
远在法国的季北辰无故躺枪,但裴之宴却满意地勾了勾唇。
“杂物间里有艾草包,明天早上你把艾草包泡在热水里泡脚,也能够有一定发汗退烧的作用。”随禾嘱咐道。
“你懂医术?”裴之宴一边艰难地喝着生姜红糖,一边皱着眉问。
“小时候学过一点,也不算精通,这些都是常识。”随禾把自己笔记本电脑放在大腿上,懒洋洋地开始打字。
“你睡吧,我写会东西,等你睡着了再走。”随禾说完便不再抬头。
生姜红糖水终于见底,裴之宴放下杯子,看了一眼沙发上眼眸低垂的随禾,她的一头秀发柔软地散落在肩上,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光。好像是怕吵到自己,她敲键盘的声音比平时在书房里轻很多,像一首柔和的安眠曲。
裴之宴躺着床上,想起她中午做的饭菜,比刚刚在酒店里的应酬饭菜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睡意朦胧,迷迷糊糊中,裴之宴突然觉得家里多一个人的感觉好像也挺不错。
已经快到五月份,天亮得很早,即使是感冒发烧,裴之宴依然在六点半准时睁开了双眼。
借着晨光熹微,裴之宴往沙发处瞟了一眼,随禾果然已经不在了,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居然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
裴之宴慢吞吞地直起身子,额头上突然掉下一块湿毛巾砸在胸前的蚕丝被上——应该是随禾昨晚走之前给他敷的。
裴之宴愣了一下,摩挲了几下半湿半干的折成方块形状的毛巾,眼角溢出一丝笑意。
裴之宴打开微信,点开随禾的朋友圈。
万幸随禾没有和他一样设置什么三天可见,不然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最上面那一条还是一个星期前求租房的,裴之宴看见了季北辰的点赞和评论。
再往前多是美食和风景照,裴之宴翻了十多条才看见一张随禾照片,二月份过年的时候拍的,雪花落在随禾红色毛呢斗篷上,唯美至极,裴之宴鬼使神差地点了保存。
随禾突然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裴之宴慌忙把手机锁屏塞到了被子里。
“醒了?我给你煮了清淡的小粥,你洗漱一下起来吃。”
看着随禾穿的淡黄色碎花围裙,裴之宴心中微动,“好。”
吃完早饭,随禾又逼着裴之宴用艾草泡了脚,前后量了两次体温,虽然还没有完全退烧,但已经趋于正常了。
一个早上,随禾让裴之宴干什么裴之宴就干什么,乖的不行,让随禾一颗老母亲的心十分欣慰,但这种温馨的氛围很快在中午被打破。
“为什么我还是吃白粥?!”裴之宴看着随禾不可置信地问道。
对比之下,随禾面前是一碗香气四溢的酸辣粉,还奢侈地加了满满的牛肉和一个金黄的煎蛋。
“谁让你烧还没有完全退,咱们中医就是得养生。”
裴之宴无语凝噎,半晌才愤愤不平地开口:“裴绯绯吃的都比我奢侈,你有没有良心?”就算是再加一碟凉拌黄瓜也是好的。
“绯绯吃的进口猫粮是我闺蜜送的,四舍五入就是不要钱,不要钱的奢侈品那能叫奢侈品吗?你们父女连心多省点钱,多好。”
随禾无视裴之宴无声的控诉,“至于良心?我的良心活蹦乱跳,反正馋的是你不是我。”
裴之宴磨了磨牙,觉得之前温柔的随禾一定是因为他高烧出现了幻觉,对随禾产生了什么奇怪的滤镜。
裴之宴刚刚蓄力准备开喷,随禾嘴里淡淡飘出一句,“你看起来生龙活虎的,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如等会马上把碗给一起洗了。”
裴之宴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随禾,你可真行。”
“难道你不行?”随禾挑了挑眉,眼眸里满是探究和好奇。
“……”这天是没法聊了。
小剧场:
随随:难道你不行,对不起,冒犯了
裴之宴:……
裴之宴:迟早有一天让你下不来床
第六章
一掷千金
电影改编合同签好以后,随禾就开始进入了闭关爆更的状态,生活简化到除了吃饭喂猫,就是码字。
不过也因此,随禾和裴之宴的交流比之前频繁。
这天,网传《弑杀》电影改编上了热搜。
评论区期待的人不少,也有不少人黑随禾明明《弑杀》还没完结就急着捞钱。
明明营销号爆料才不到半个小时,@她求证的人以及有了99+。
又半个小时,林音导演认领了《弑杀》,“林音:风云变幻,《弑杀》归来,敬请期待。”
随禾转发了这条微博,“合作愉快。”
随禾看着再一次掐得昏天黑地的微博,一脸风轻云淡,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讲真的,随禾心理素质一向挺好,哪怕上了热搜,从小说水准到行事风格到人品被人身攻击,随禾还有心情泡茶。
随禾小酌一杯新茶,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这样的天气,倒是适合春游。
在一楼的裴之宴刷微博看见随禾微博被黑子围攻,出于对随禾照顾生病的自己的感谢,裴之宴建了一个小号去《弑杀》文下打赏了十万块。
裴之宴怕随禾被微博上的风言风语影响,想起来裴家的警卫员王伯退休以后整了一个草莓园,现在正是当季,可以带随禾去草莓园摘草莓。
“你喜欢吃草莓吗?”中午,裴之宴在饭桌上不经意地问。
“还挺喜欢的,怎么了?”随禾有些意外。
“怎么说咱们也算朋友了,看你宅得要发霉了,带你出门放松放松。”
“也行吧,确实好几天没出去了。”上次去超市直接买了三百块钱的菜,足够吃一两个星期,这段时间随禾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闺秀,整整一个星期就没出过小区的门。
随手打开小说后台,看到了一笔十万块的打赏,喝汤的随禾突然呛了一口。
“怎么了?”裴之宴奇怪地瞟了她一眼。
“没什么,就是遇到一个傻白甜,脑子不太好的样子。”随禾解释。
“居然给我打赏了十万,这一届粉丝都这么财大气粗的吗?”随禾继续感叹。
裴·财大气粗·脑子不太好·傻白甜·之宴:“……”
“人家愿意支持你不是很好吗?真爱粉啊。”裴之宴辩解。
“谁知道马甲背后是谁,我又不差这些钱,万一是个不听话的熊孩子,让本来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那我岂不是千古罪人。”
裴之宴抽了抽嘴角,“贫穷的家庭大概拿不出十万,人家说不定是个手头阔绰的CEO呢,这点钱又不算什么,而且大额打赏要实名认证的。”
“你怎么知道大额打赏要实名认证?”随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之前听季北辰说的,他爱看小说……”裴之宴迅速反应过来。
兄弟就是用来挡枪的,差点掉马甲,还好他的昵称是绯绯趴在键盘上按出的乱码,随禾应该提取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总之,我要评论他一下,告诉他追星要适当,又不是娶媳妇,用不着这么破费。要是这位乱码兄弟和你一个姓,他就应该叫裴钱。”随禾一本正经地说。
“……”裴之宴不敢再围绕打赏说话了,连忙转移话题,“所以《弑杀》影视化是真的?”
随禾点点头,“现在在挑演员,过段时间应该会拍定妆照吧。”
“你看了我的小说?你怎么知道《弑杀》影视化了?”这才发酵两个小时,又没有路透、定妆照,还不至于出圈吧。
“我不喜欢看小说,就是刷微博不小心看到的,毕竟是你写的,我就点进去看了两眼。”裴之宴欲盖弥彰地解释。
把随禾微博设成特别关注这种事,他才不会说呢。
反正他确实不喜欢看小说,要不是她写的,他才懒得看。
随禾也没有深究,只当他是真的没看过,默默地夹起一块红烧排骨塞进嘴里。
“导演和我说可以推荐人选,我觉得温晴演女主还挺合适的,不过按她的咖位,未必会接,这次的团队比较新。”随禾随口说。
“你很想她演?”裴之宴挑了挑眉,斟酌着开口。
“也不是我一个人吧,我们导演也觉得挺合适,已经在接触了。主要是温晴热度高,又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炒作,形象正面,人美演技佳,如果她来演,票房有保障。”
看着随禾笑意盈盈的杏眼,裴之宴抿了抿唇,低声说:“好。”
“嗯?好什么?”随禾不明所以。
“没什么,你赶紧吃饭,吃完带你去草莓园。”裴之宴转移话题。
云城的夏天来得早,虽则才五月出头,刚刚立夏,但阳光却丝毫不吝惜自己的热量,肆无忌惮地灼烧着大地。
早晚稍稍凉些,却也不冷,一件长裙搭上一个薄针织开衫最合适不过。
裴之宴依然穿着一件戴帽子的卫衣,随禾简直怀疑他的衣柜里全是连帽衫,足够让他从春天穿到冬天。
“你会骑自行车吗?”裴之宴突然问。
“这有什么不会,姐姐我老司机了,十八岁就考驾照了,何况是自行车。”随禾扬了扬眉。
“姐姐?”裴之宴显然没有抓住重点,“你多大?”
随禾是季北辰的学妹,季北辰和自己一样大,按道理随禾比自己小啊,难不成随禾留过级?
随禾看裴之宴较真的模样,莞尔一笑,“二十四。”
裴之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那我比你大,我二十五。”
“就算比我大,在车速上你也是弟弟。”随禾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净的白牙。
“我们来比骑自行车,你要是先到你就是姐姐,要是我先到,你就得乖乖叫我哥哥。”裴之宴抬了抬下巴。
男人对被叫哥哥是有什么执念吗?当个软萌弟弟它不香吗?
“行吧。”随禾毫不畏惧地应战。
斐翠居正好有一排共享单车,随禾扫了描,轻松地跨上座,嗖得一下绝尘而去。
裴之宴很快跟了上来,几乎与随禾齐头并进。
路边的风景很美,一路绿油油的香樟树,浓郁的像田野春色,斑斑驳驳的碎影照在俩人身上,仿佛是在游戏人间。
随禾的心情总是波澜不惊,她常常觉得自己是欲望极少的佛系少女,但是此刻路上行人越发稀少,微风轻拂,呼吸着田园的香气,随禾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好像是回到了十六七岁激情饱满,连风都是甜的。
看着沿途的风景,随禾的速度不知不觉减缓,裴之宴见状开始疯狂踏自行车,一下子就超过了随禾,并以绝对优势到达了终点。
“我赢了。”裴之宴停下自行车,狭长的凤眼眼尾带着不易察觉的得意。
随禾从裴之宴超过她那一刻开始就没打算硬碰硬了,反倒是舒舒服服欣赏了一路的风景,此刻也乖乖履行承诺喊道:“裴哥哥。”
随禾语速轻快,语气也完全称不上撒娇或缠绵悱恻,硬要形容的话,只能说音色悦耳。
他也没少被亲戚家的小朋友们喊过“哥哥”,但不知为什么随禾这声意料之中的“裴哥哥”却出乎意料地让他骨头酥了,头发盖住的耳后根甚至在微微发烫。
随禾意味深长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裴之宴,“怎么了?不喜欢,还是你更愿意我叫你裴叔叔?”
“叔叔?”裴之宴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复述。
随禾眉眼含笑,一本正经地掰手指,“你看啊,我二十四,四舍五入就是二十岁,你二十五,四舍五入就是三十岁,整整十岁的年龄差还不能叫叔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