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伊人惊讶地问。
“备课嘛。”他无以为然地说,抬眸,露出一双疲惫的双眸,“你回来了。”
“嗯。”
“你休息会儿吧,今天的课都在下午,没那么急。”桑伊人说。
瑞文老师这事业心也太强了,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成了红果讲师里的一把手,与他相比,自己简直就像一条前途无望的破船。
李瑞文提上烟盒,打算续上一根,不料对面的女人小跑过来截下他的动作。
“实在累就休息嘛。”
“谁跟你说这是累的?”李瑞文任由她抽走手里的烟盒,颇为好奇地问。
“不是累是什么?”
她爸也这样,每回通宵备课就得费烟。
李瑞文挑起锋利的眉:“是嫉妒啊,伊人……”
“啊?”桑伊人不明白。
对方勾起笑:“昨天是东海复交的毕业典礼,我知道。”
他自己就是东海毕业的,什么时候办典礼再清楚不过了。
“在这个节骨眼,从不请假的你说要请假,我会不明白吗?嗯?”
轻扬的尾音摄人,桑伊人这一刻才知道为什么他的课最受女孩子欢迎。
“这……”
她顿住。
“亲手把你送到另一个男人身边,嫉妒,这很正常。”李瑞文说得很慢,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强调给桑伊人听。
“你大可不批准的。”桑伊人垂下头去说。
李瑞文缓缓站了起来,走近她,皮鞋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沉闷有力。
“既然你决定请假,自然是想去的。”
“我没理由拒绝你的愿意。”
他俯身下来,与她视线相对。
目光超过桑伊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于是她缩缩脖子:“你不答应,我也没办法的。”
“呵。”李瑞文笑起来,“我不要做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上司,那样你一定会离我离得远远的。”
感情史苍白无力的桑伊人脸颊微红,她拘谨地别开眼睛:“谢谢……”
除了这种话,她再也找不到其他应答的语言。
“要谢谢我,不如帮我把下午要用的资料印一印。”李瑞文指着面前一堆打印好的模板说。
桑伊人感谢他可以在这时给她一段台阶,她迅速抱起资料,点头道:“我马上去!”
他的手机处于冰封状态,已经三天了。
太冷了,至于陈映不想拿起来接听任何一个非她的电话。
从毕业典礼后,桑伊人就一直没搭理他,即便是例行的上课,她也只是与他有几句客套的寒暄。
她拒绝要他再送她回去,因为她已经跟同住一楼的万小姐搭了伴。
她好像真的只是以一个远方亲戚的身份来参加毕业典礼,典礼结束,她就又跟他保持了比原来还要远的间距。
关系回到了原点,哦,不,是进入负数轴。
按捺不住内心的急躁,陈映将工作室交给了历尚后立刻赶往红果。
已是晚上七点,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不行。
陈映坐在公交车上,心急如焚。
下了班,桑伊人不是第一时间赶回家,而是站在红果门口等着什么,一辆熟悉的丰田停下,李瑞文朝她招手。
“上车吧。”他说道。
桑伊人点点头,跑到副驾驶那侧打开了车门坐进去。
今天是集体聚餐,机构里每个人都参加了,桑伊人也不例外,尽管她身心俱疲。
陈映赶到,已经快要九点,红果公考的门闭得死死的,连一个加班的人都没看见。
于是他立即打电话到桑伊人那边。
无人接听。
话筒里嘟嘟嘟的忙音叫得人燥郁。
在黑寂的门前站了许久,陈映才算想起来他还有个班级群可以询问。
【老师们今天搞团建,所以机构没人,有问题的话可以电话联系~@陈映】
负责任的班长在看到陈映的疑问后马上给了他反馈。
【你知道在哪儿吗?@班长】
【听说好像是这附近的锦绣楼~@陈映】
地图导航,陈映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找到锦绣楼,矗立在宝月区内最繁华的地带,门口装饰得璀璨繁华,仿古式的建筑物格调上乘,是吸引目光的最佳物体。
但此时,当陈映刚从公交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口的时候,他见到了比锦绣楼还要惊诧的画面。
精美的建筑物不能调动他一颗神经,因为这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最刺眼的地方。
桑伊人扶着醉醺醺的李瑞文,摇摇晃晃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人靠在她的肩头,鼻尖好像不断地触碰她修长的脖颈,桑伊人知道他与自己太过亲密,但是……
他都是为了要给她挡酒才喝这么多的。
一夜的觥筹交错,如果不是李瑞文挺身而出,桑伊人不免也是要沾酒的。
这是饭桌规矩,也是职场不需要明说的台词。
桑伊人必须得适应,但今天……她有幸被人关照到了。
“你还好吧?”
她担心地问。
李瑞文顿了顿:“可能不大好,会开车吗?”
酒气有些醉人,桑伊人下意识皱眉:“有驾照,但……没开过车。”
“有证就好,”他笑笑,“你送我回去吧,我家在文化城D栋33楼。”
“我?”
桑伊人指了指自己。
他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相信你的技术,好了,别再问我,车钥匙在我衣兜里,自己翻一下。”
“要不还是打车吧,我那驾照都是大学考的了……”她苦脸,这事可不能勉强。
他就是喝多了,所以变得一点儿都不谨慎,竟然妄图想要她一个没正经摸过车的人开车送他回家?
李瑞文摆摆手,撑住了桑伊人的双手站直,他看着她,眼底涌现出奔涌而来的柔和:“干嘛这么不自信?”
“嗯?”
“自信点,伊人……”
他说着,抬起了右手似乎想要抚摸女人紧蹙的眉头。
只是下一秒,李瑞文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拉离了桑伊人。
面前出现脸色极差的陈映,他单手抓住摇摇欲坠的李瑞文,眼睛死死地盯着吃惊的桑伊人。
“为什么不理我?”
语气幽怨得像从西伯利亚而来的冷气流。
“我很忙!”桑伊人冷冷地回答,并试图抢回他手里已经半睡半醒的李瑞文。
陈映压下眉头,脸色乌云密布:“忙着跟他在一起?”
甚至不排斥他对她动手动脚?
“那又怎么样?这与你无关。”
桑伊人依旧保持着冷漠,但这在陈映的寒霜比衬之下,略显得有点拙劣。
“我会吃醋!”
凝视来的眸光印证他的话语有多么认真,掷地有声的语句同时砸进桑伊人的心口,再次激荡起她因为见到他还未平复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观看~
第55章 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你……你别乱说!”
“把人给我,我、我要送他回家!”
桑伊人说得磕磕绊绊的,双手朝李瑞文伸了去,但在半空中被愠怒的陈映截了下来。
手被他握得紧紧的,他的体温和怒火顺着皮肤流遍桑伊人全身。
“你没回答我。”
他直视她,眼中的凌厉一点儿也不客气。
几乎没见过他对自己生气的样子,桑伊人的心微有些恐惧。
“我说了,我很忙。”
她垂下眸,不愿意自己的害怕在他眼前展露。
她才是老师,她才是长辈,干嘛要被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给唬住。
“你在骗我。”
陈映皱眉。
桑伊人决心不能让他占据对话的主导权,于是提上声:“陈映,我没有义务必须回复你的每一条消息。”
冷淡冲进陈映的耳朵,让他的大脑在第一时间受到难以言喻的打击。
“时间不早了,你也不该那么闲,我还要送瑞文老师回家,你先走吧。”
桑伊人一边说一边想把李瑞文拉过来。
这人来人往的,万一被同事看到她怎么解释?
“我不准!”
“别闹!”桑伊人怒斥。
见她这么执着,陈映把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李瑞文扶正,极为勉强地说:
“非要送就我来送!”
“你送什么呀……”桑伊人嚷道。
“虽然你没有义务回复我的消息,但我有义务要保证你的安全。”
“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送一个醉鬼回家。”
陈映说。
话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桑伊人扫过他冷厉的脸,硬生生说:“你没有这个义务。”
“我有,”陈映停了半秒,“因为你是我曾经的班主任……”
“而现在,是我喜欢的女人。”
“伊人,我是一个男人,你要叫我亲眼看见你送另一个男人回家?”
他竟然毫不费力、坦坦荡荡就将这样的话说出来,没有一丝腼腆或羞愧。
皮肤被热浪卷进看不见深浅的火海,桑伊人的冷静理智一瞬间全部灰飞烟灭。
“你!……你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桑伊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她不想听见从他的嘴里说出如此露骨的话。
但她该承认,不想听见的原因并不是厌恶。
“知不知道又怎样?喜欢你是事实,我不能也不想假装不知。”
他说得很淡然,让桑伊人觉得自行惭愧。
看见她表情凝重,陈映又说:“如果你要站在这里跟我争论,我是无所谓的。”
怂包的桑伊人经过一阵短暂的纠葛,最终点头:“好吧。”
她靠近李瑞文,打算从他衣兜里取出车钥匙。
陈映不悦,拦住她。
“你要做什么?”
“拿车钥匙。”她没好气地说。
“我来!”
语气坠到零度,稀碎的冰点随风刮了过来,扑在桑伊人脸上,割得她又冷又疼。
车是陈映开的,虽然是新手,但看起来比桑伊人这位拿证快要七八年的“老司机”还要熟稔一点。
能在寸土寸金的海市拥有一间单人loft,足以见得李瑞文的能力值在同龄人中是优秀的。
她在为他忙前忙后,甚至开门进来时,她连屋子的钥匙放在哪儿都知道得明明白白。
“你真了解他。”
陈映嗤之以鼻地说。
“待在一起久了,自然而然就了解了。”桑伊人随口回道。
听见这样的话,陈映无比嫉妒。
颓败的味道实在苦涩,他咽下一口苦闷的空气,整块胸口都失去了生机。
桑伊人想把李瑞文抬进房间,但刚下手就被陈映叫停了。
“桑伊人!”陈映连名带姓地叫她,“你当真一点不在乎自己吗?”
“啊?”桑伊人愣神。
陈映严厉禁止桑伊人进入李瑞文的房间,然后一把将他丢到床上,他不留情,也没必要。
巨大的一声响,听得门外的桑伊人心有余悸。
拐走他的心头好,还指望他态度和气不成?
陈映还没气完,下一秒,不听劝告的桑伊人就闯了进来。
“你来干嘛?”他语气不善,脸色黑得跟锅底没区别。
她真是胆大包天,当着他的面步入异性的隐私领域,真就不怕他一失控就做些什么吗?
桑伊人看了看被他弄得奇形怪状的李瑞文,质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陈映低声埋怨:“你就会关心他……那我呢?”
她不理,只是绕过他,把面朝下的李瑞文给翻转了过来。
“他今天是为了帮我才喝醉的!”
她竟然给了他解释。
解释什么?她大可以借此叫他赶紧离开。
“谁知道真醉还是假醉!”陈映气鼓鼓地说。
“陈映!”桑伊人起身瞪他,“你不能恶意揣摩他人的善良!”
“恶意?”陈映自嘲地冷笑,“你觉得我面对一个可能对你有所觊觎的男人,该有什么想法?我没那么高尚,伊人,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我没叫你有想法!”桑伊人反击他。
“你能接受他给予你的善意,难道在你看来,我的担心是恶意吗?”
不是他口齿的对手,桑伊人索性说:“这个问题就此打住,我先给他弄好。”
比如给他脱掉外套,好让他睡得舒服些。
“住手,”陈映挺身把桑伊人挤到床边,“你出去,我来弄。”
“你?”桑伊人不敢置信。
“是。”陈映拎住她的手臂将她逐出房间。
这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桑伊人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就没反抗。
桑伊人卡住门,质疑道:“陈映,你不会对他做什么吧?”
男人脸色铁青,但仍认真地回答她:“比起担心他,你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