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高建峰的妻子魏云出轨，受到情人的威胁挪用公款，间接的害死了李国栋的妻子，高建峰与你商议过后，找借贷公司借了一笔钱补足了这个漏洞，借贷公司还款日期将近，你们就又想了一个办法”
“开发澜清苑项目，用预售资金去还款，等到澜清苑盖不下去，烂尾，然后不了了之，这个秘密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所以一旦风声外泄，高建峰一定会派你去处理！”
“其实，他可能不知道，澜清苑要烂尾这个消息，是你故意泄露给那对老夫妻知道的”许知意看了他一眼，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不是我！不是！”宁泽情绪激动，连声否决。
“那对老夫妻的儿子是在大凉山里收小褐菇的，这份是你家里小褐菇成分检测报告，不管是生长期还是水分含量亦或是营养成分都和他们送来我们警局的一模一样”
“我那是……”他话还没有说完，许知意就抢在了他前面，“在超市里买的？”
“昨天你就说过，你家里的小褐菇是你在超市里买的，很抱歉，根据你的口供，我们也去食品监督局调查过了，锦城市的小褐菇，尤其是供应给弱水湖居民的小褐菇都是从南城运过来的，而大凉山的小褐菇都是供应给沿海城市的，二者的成分与生长期都有很大的差别”
“这个谎你撒的比较急，又事发突然，所以并不是那么完美，那袋子小褐菇就是那对老夫妻拿到退款之后给你的谢礼吧”
宁泽哽咽了一下，捏紧了拳头，低着头咬紧了牙帮子，许知意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当天晚上，高建峰用全额退款劝走了那对老夫妻，然后对澜清苑烂尾泄露的源头产生了质疑，你第二次的口供说那对老夫妻走了之后，你和死者聊了一些工作，我想聊的应该就是这个”
“不是，聊的不是这个，不是……”他连续的否定，情绪已然快要绷不住了。
“不是这个是什么！”许知意趁热打铁，连番追问。
“是……是……是我要离职的事情”宁泽额头上都冒出了虚汗，眼神慌乱，急忙找了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没错，我们聊的是我要离职去国外的事情”
“离职去国外？”许知意挑了挑眉毛，“你之前不是说，你之所以会留在锦城，留在澜清地产，就是因为高总对你很好吗？他还对你说过你们会一起盖一栋世界上最好的住宅楼，你是因为高总不在了才想离开的？难道当天晚上你就知道他会死？”
“我，我，我……”宁泽支支吾吾的，明显接不了他的话了。
在审讯室外监控录像里面关注全程的警员们都发出了一声惊叹，“我去……许队这脑子是八核的吗？天衣无缝的谎言是生生让他给钻出来个缝啊！”
“世界上所有的谎言就像是水里的月亮，一碰就碎，那天晚上，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就那么几个人，你想串供，很简单，你故意泄露消息给那对老夫妻，条件是让他们不能说是你说的，所以他们才对此事只字不提，案发地点又是在工地现场，灰尘大，平日里出入的人也多，很多线索都很容易被掩埋”
“六月十二日晚上九点多，那对老夫妻离开了澜清苑工地，你和高建峰在七楼发生了争吵，甚至还动了手，争执之下，他的手上沾到你手里海水的物质，最后，你……可能是故意的，又可能不是，将他从七楼推了下去”
许知意说出了真相，连带着宁泽的脑子一闪而过回想起了当天晚上那个他拼命想要忘掉的画面。
高建峰很生气，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你干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待你不薄，给你开业内最高的工资，还这么信任你，什么都告诉你，你知不知道泄露公司机密，我现在就可以开除你！”
“那你开除我好了！”宁泽也非常不客气的还了口。
“这些年我给你当牛做马，什么都干，澜清苑这个策划案我做了三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你凭什么要拿他来填窟窿，你们这些资本家都是一样的嘴脸！眼里心里都只有钱！”
“你搞清楚，我才是老板！澜清苑这块地归属于我！就连你的策划案产权都是属于我的！我想用他来干什么用不着和你交代！我让他盖他就能盖，我让他盖不了他就只能停工！”
“建筑师的梦想都是被你们这些丑恶的资本家给淹没的！”
“梦想，呵呵呵呵呵……”高建峰站在七楼的边缘，插着腰仰天长笑了一番，笑得鼻子都酸了，“你醒醒吧，年轻人，梦想能值几个钱啊，这世界上有梦想的人有几个能养得起自己，就像你一样，这些年要不是我给你发工资，你在锦城连房子都买不起！”
“当初你说要拿澜清苑这个项目填这么大个窟窿我就不同意，你还说什么我们会一起盖世界上最好的住宅！那些都是你画的饼吗？要不是为了这些，我根本就不会留下来！”
“那你走好了，你工作了这么多年了，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天真这么傻！我才不会留你！你看看外面的那些人，有几个懂建筑懂盖楼，他们只是拿一点点钱出来，花一点点时间，把房价炒高就可以不断的赚大钱，你在看看那些买房子的人，你去问问他们，他们需要的是什么，一间很普通很普通的房子！”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些人花了一辈子供的一间房子，不过是某些人动动手指的玩物罢了！你还说梦想，这个世界连公平都没有，还能有什么梦想！”
“就像你现在告诉那对老人，我们会烂尾，我们全额给他们退款了，你看看他们之后还会不会告诉别人！他们只会等着以后我们的楼盖不下去了，以先知者，幸运者的姿态嘲笑那些踩了地雷的人！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是自私的”
“那你们这些资本家就都去给我的梦想陪葬！”宁泽动了手，横着眼睛，冲上去想要将他从七楼上推下去，高建峰与他发生了肢体接触，但还是不敌，从楼上掉了下去。
见他红着眼睛闷着不出声，许知意又继续说道，“只可惜不巧得很，高建峰从七楼掉下去的这一幕被碰巧来这里与朋友吃饭的李国栋看到了”
“他当时正好出来上厕所，公共厕所离那栋楼还有点距离，理论上说是看不到的，但是厕所门口又一盏长明的夜灯，也许是突然有个黑影在远处晃了一下，高空坠物，一个建筑工人的自觉告诉他出事了，于是，他便上前去看了看，在楼下仰着头就能看到安全网上有一个人”
“由于当时天太黑，他看不清楚是谁，安全网下面就是需要浇灌水泥的建筑基地，所以，他最开始应该是去救人的，可是到了三楼，他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一幕”
“澜清苑工地的安全网都在十米左右的高度，也就是在三楼顶部，四楼底部，高建峰从七楼掉下来落到了安全网上，第一反应就是沿着安全网爬出来，但是身上的外套太碍事了啊，他摸了摸兜，并没有什么东西，就脱了甩到了四楼的平台上”
“你从七楼匆匆赶到四楼的时候，高建峰应该正顺着安全网往四楼的平台上爬，他看见了你，也相信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起了歹念，想让你救他，你也许犹豫过，挣扎过，但是心中的恶念还是战胜了仅存的善意，你怕他活下来之后会秋后算账”
“于是，你跑了，你想要他死，你去到了三楼，松了安全网的挂钩，而这一幕正好被刚刚赶到的李国栋看到了……”
高建峰从七楼掉了下来，摔到了安全网上，他惊魂未定的检查了一圈，还好没有出什么大事，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往里看了一眼，掉落的位置离平台并不远，爬着过去是很容易的。
他先试了几步，感觉身上的外套有点碍事了，伸手摸了摸衣兜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干脆把外套脱了下来，先扔到了四楼的平台上。
宁泽吓坏了，气喘吁吁的从楼上跑下来，到了四楼，他看到了他没死才松了一口气。
高建峰也看到他了，在这漆黑的夜里，他在尼龙绳上，就像看到了一个救星，急忙向他最信任的助理呼救。
“小泽，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不是故意的，我也不会怪你的，你还年轻，有那么好的学历，拿过那么多奖，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千万别做傻事，过来帮我，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站在原地，那一瞬间拿出了脚，是想去救他的，但是仔细的想了想，又慢慢的把脚收了回来，他在犹豫，也在纠结，攥紧了拳头，额头上都逼出了汗，最后抬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往三楼跑了。
安全网挂在三楼的天花板处，他借着梯子，松开了铁链的挂钩，上面的高建峰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又从三楼上摔了下去，宁泽弯着嘴角笑着，回头就看到了李国栋。
看见他撑不住了，用双手撑住了审讯室的桌子，许知意轻轻的笑了笑，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你没有想过现场还会出现第三个人，所以你害怕了，你恐慌了，但是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你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你劝李国栋亲自动手弄死他，甚至还承诺给他钱，让你们两个都能安全脱罪”
“李大哥，李大哥……”他慌乱的拉住了他的袖子，“你也恨他是吗？他害死了你的妻子，你肯定恨他的，帮我，帮我一起杀了他，我可以让你带着家人离开锦城，也可以让我们两个脱罪，任何人都查不出来，慰藉嫂子在天之灵”
许知意看着他，不慢不紧的叙述道，“不得不说，你的运气很好，李国栋很爱妻子，妻子的死一直都是他心里的痛，他刚刚喝了酒，又和朋友们聊到了那些过往，心里正难受着，愤慨着，他答应了你”
高建峰从三楼的安全网摔到了基地里，那里到处铺满了钢筋，幸运的是他虽然受了点伤，但是还没有死，正准备爬起来离开这里，远处突然响起了发动机的声音，还亮起了一束远光，他反射性的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头上就被浇了一大堆混凝土。
“李国栋是非常熟练的建筑工人，将混凝土填埋，抹平，整个过程应该用了不到十五分钟，然后你又去四楼拿了死者的外套，让他穿上伪装成高建峰，开着高建峰的车离开这里，混淆死者的死亡时间，但是你万万没想到，高建峰的车当晚也被人做了手脚，李国栋死了，再也没有出现了”
“可这对于你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尸体埋在混凝土里不仅不容易被发现，现在就算被人发现了你也可以把责任都推在李国栋的头上，因为李国栋本来就和高建峰有仇，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
“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将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拿捏得死死的，但我就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将澜清苑烂尾的消息泄露出去，就因为这点争执，你就要杀了你的老板吗？”
第61章 水泥下的秘密
“你懂什么！”宁泽情绪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们这些整天上班下班，碌碌无为，只为了那几两碎银子的人知道些什么！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念书，学习，参加了那么多比赛，拿了那么多奖，我每一天都盼望着能真正的走到市场中去”
“我想要盖一栋最好的住宅楼，我想要真正的让别人住到我设计的房子里去，我想要让所有人都能看见我盖的房子才是最好的房子！”
“但是这么多年了，我应酬、喝酒、笑脸相迎，八面玲珑，杂七杂八的事情我做了无数件了，唯有澜清苑这个策划案，里面的每一条绿化带，每一条路，甚至是每一盏路灯都是我亲手设计的！没有人比我更懂得这块地的价值，也没有人能像我一样把这么好的一块地价值发挥到最大”
“这个楼盘是我所有的心血，可是我就这样看着，眼睁睁的看着，它落入他们这些可恶的资本家手里了！他甚至还要我来亲手毁灭它！我找那对老夫妻来只是想提醒他，让他收手，可是并没有，他居然还问我，梦想值几个钱！”
“你睁开眼睛去看看，多少人毕生的梦想就是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多少人把一辈子的精力与心血都花在了供养一套房子上，而我，不过是想给他们盖一栋好房子，我有错吗？有错吗！”
“那些人，那些资本家，投机取巧，玩弄市场，消费者将毕生的积蓄都拿出来付了这个首付，他说不盖就不盖了，一句正常的商业停工就能打发了，维权无门，那他们怎么办，你说高建峰不该死吗？你说那些资本家玩弄了我们这些人的梦，还毁灭了普通人的一辈子，他们不该死吗！”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口中这些万恶的资本家给无数人提供了工作岗位，供养了无数个家庭的吃穿用度，如果不是高建峰，你可能连做澜清苑策划案的机会都没有”许知意站了起来，心情十分平静。
“你在学校里可能对你的未来曾经有过无数的幻想，但是，当理想照进现实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感到疲劳的，因为我们的世界不是由一个一个伟大的梦想家组成的，而是由一个一个的实干家组成的”
“你说，我们这些人整天上班下班，碌碌无为，只是为了几辆碎银子，你现在也许不是，那是因为高建峰给了你很高的薪水，你没有后顾之忧，你没有见过碎银几两，到底是如何压垮人的肩膀的”
“我有一个同事，她是个孤儿，从小被他哥哥捡了去，她哥也不过比她大七八岁，两个人都没有什么钱，哥哥为了养她，在毒贩窝里混了二十多年，中途有一段时间他们分开了，她没有经济来源，睡在大马路上，睡在桥洞里，偷东西吃，你说这样的人连活着都难，还谈什么梦想啊”
“当然，心怀梦想肯定是一件的天大的好事，但是把梦想拉入现实，是一定要考虑现实条件的，我相信高建峰是真的有过想和你盖一栋最好的住宅楼的想法，要不然他不会让你来做澜清苑的策划案，甚至还给了你整整三年的时间，在快节奏的经济社会里，这个时间很长了”
“但很可惜，他的家庭出了一点问题，他需要用这个梦想去弥补，这就是现实。如果你想做什么都能做成，如果你实现梦想的过程一帆风顺，那么请问，你的梦想还有什么价值？”
“你也不用说什么万恶的资本家，利用什么投机取巧的手段玩弄市场，耽误了普通人的一辈子，这句话如果从高建峰这种资本家嘴里说出来，我会觉得是商人的觉悟，但是在你这里我只看到了狭隘！”
“我承认，自古以来，资本逐利，商人逐利，千百万年来都没有变过，我也不为那些利用商业手段玩弄财富的人开脱，所以，我们设立了商业犯罪法，来限制甚至是禁止这种行为”
“但是你，作为一个在地产公司工作了这么多年的高层，嘴里会说出，世人匆匆，只为了几辆碎银子的话，让我觉得你很狭隘，还会用普通人的委屈来掩盖自己的犯罪行为，这只能叫做虚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