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重复了一遍:“完全没有任何危险。”
“恭喜你,丽莎小姐。”第一个出声的竟然是杜塞特,或许是他急于拜托先前的尴尬,主动提议道:“那么我来当下一个吧,裴,你在这看着飞船。”
裴韫:“……”
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同意了。
杜塞特不愧是军部的人,行动很利索,不过半个小时就回来了,手腕上空空如也。
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竟然是丁丽先说:“我……我去吧,不过可事先说好,裴……裴上将,你要说话算话,把我们安全带回伽马。”
裴韫点点头:“当然,而且,我是打算让你们一起去来着。”
看到上一个人安全出来之后的样子,会增强下一个人的自信心,裴韫带着四个人一起来到了虫族巢穴外,为了防止有人在里面搞什么小动作,裴韫让他们一个一个地进去。
丁丽身为冒险家,胆子确实比另外三人大,连犹豫都没犹豫便进去了。
她安全出来之后是田山,这人根本见不得别人比他先一步得什么好处。
而剩下的捷夫和鲍勃倒是出乎裴韫的意料之外,捷夫对于这里的抵触情绪,似乎比鲍勃还严重,最后没办法,只好让他殿后。
然而,当捷夫进去之后,却迟迟没有出来,直到另外三人几乎有些不耐烦了,一个黑影缓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裴韫还没看清楚,便看见原本还在发牢骚的丁丽突然指着黑影,仿佛见鬼了一般尖叫道:“啊——”
第19章 . 意外 ——她在害怕,她害怕自己会害死……
“他……他流血了!”丁丽惊恐地喊道。
在虫族的繁殖巢中流血,即使是废弃的,也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一瞬间,裴韫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杜塞特提到的寄生类虫族……
“所有人后退!”她厉声说道,“领子高的用衣领遮住口鼻,没有衣领的用手,都躲远点!”
说完,她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却站在原地没动。
如果捷夫真的发生了异变,她将是最后一道防线。
废弃巢穴里的黑影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好像行动不是很自如的样子,他这副诡异的姿态让整个场面看起来更加骇人了。
裴韫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电浆手/枪,将枪口对准了捷夫——如果说他现在还是捷夫的话。
废弃巢穴里几乎不透光,唯一一缕穿过层层人类手臂照到捷夫身上的光,打在了他的头顶上,也是刚才被丁丽看到流着血的地方,果然是一团血肉模糊。
她全身紧绷起来,废星这种地方,最危险的不是人类,而是身为异类的虫族,虽然她在让众人进去之前已经仔细勘察过了废弃巢穴的情况,可如果真有什么细枝末节她没注意到……
她甚至不敢细想,明明自己几十分钟前才信誓旦旦地答应过几人,自己回把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伽马。
这样想着,裴韫的额角已经冒出了细汗。
捷夫越走越近,他行走时的动作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速度却不慢,转眼间已经到了洞口。
人造太阳的光芒穿过数亿千米的真空射向废星,又穿过人造大气层,最终落在了德尔塔唯一一座废弃巢穴的洞口。
捷夫终于挪到了洞口,那一瞬间,包括裴韫在内的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捷夫看着洞口如临大敌的众人,不解地问道。
“该问怎么了的是我们!”裴韫还没来得及说话,丁丽已经迫不及待地大喊道,“你怎么进去了那么长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呢!还有,你头上那个伤口是怎么回事?”
那三人仍然躲得远远的,不,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田山和鲍勃吓得原路跑回了飞船。
裴韫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人,只觉得头都大了,只希望飞船里的林怀榆和杜塞特能撑着点,别被那两个吓破了胆的整出什么乱子。
但同时,她对着捷夫的枪口也没放下,默认了丁丽的说法,如果捷夫真的表现出了任何异状,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击毙他。
“我?”捷夫仿佛很诧异一般,“我进去之后什么也看不见,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能昏迷了一会……但我不记得了,我进去了很久吗?我头上的伤应该是那个时候造成的。”
裴韫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不适或者感觉哪里有异常?”
捷夫一头雾水:“我当然不舒服,裴上将,你应该能看到我头上的伤口吧?我现在头上很痛,脚好像也扭了,所以摘下手环之后就赶紧出来了。”
他说着,晃了晃手上刚摘下来的手环。
“那你在里面有什么遇到什么异常情况?就比如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或者有没有发现……虫族的尸体?”裴韫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一种情况,是她最不希望听到的,如果捷夫回答有,她将把他当场击毙。
捷夫听到“虫族”两个字,先是心头一凛,接着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迅速将两只手举过头顶,说道:“裴上将您放心,我在里面除了摔了一跤以外,没有碰到任何异常情况。”
接着,他顿了顿,看裴韫仍然保持着原来的状态,才接着说道:“或许您是想到了我昨天说的寄生类虫族,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和外祖母都是专业的生物学家,因为时代原因对虫族了解最多,被寄生类虫族寄生的人类,不仅在被寄生的过程中拥有自己的意识,在被寄生后也明确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处于被寄生的状态,是做不到像我现在一样的。”
捷夫的语速极快,但裴韫现在也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因此也把他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他说的那些知识并非多么高深的专业知识,只要身在军部的作战部队,这些都是必备的基础知识,更何况裴韫是上过战场的,虽然目前并没有与虫族正面交锋的机会,可是她一直都在为不知是否会到来的这一天做着准备,对捷夫说的东西了解得更清楚,也因此知道他说得不假。
真正被虫族寄生的人,无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是无法做到像捷夫现在这样轻松自然的。
想想也知道了,哪个正常人,除非是反社会,会在被虫族寄生以后还能这么泰然自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一对理论依据。
但是单凭这些,并不能完全排除危险因素,万一捷夫还真就是那种神人呢?
裴韫道:“抱歉,这种依据太主观了,我不能单凭这些就断定你没有被寄生。”
捷夫叹了口气:“裴上将,如果你有实验器具就能知道,这个繁殖巢的土壤环境根本不适合寄生类虫族生存,很可能之前根本就没有寄生类的虫族在这里生存过。就算有,看这个巢穴的状态,也已经荒废了至少十年了,寄生类虫族就算是冬眠,在这种土壤环境下,也绝对活不过一个月。”
“你说得对。”裴韫沉声道,“可是我们根本没有做实验的条……等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喊道:“丁丽,你还在吗?”
她没有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了丁丽比刚才稍微镇定了一些的声音:“现……现在知道我的用处了?”
“你一直很有用。”裴韫没工夫和她斗嘴,“你能不能帮我带点这里的土壤回去,就我前面这一块就行,告诉杜塞特,用信息素抑制剂,他自然就知道怎么办了。”
丁丽还没答应,捷夫的眼睛先亮了:“不愧是上将,我都差点忘了信息素抑制剂里面含有第三型酸碱中和剂,不仅能中和信息素,也能识别酸碱性。寄生类虫族必须生活在弱酸性土壤中,而通常虫族的生活环境则是强酸性,只要用那个就能鉴别出来了!”
丁丽对这方面一窍不通,那两人的对话她听着像天书一样,但现在情况紧急,她二话不说便照做了。
丁丽来到裴韫身前,捧起一抔土,抬头问道:“这样行吗?”
裴韫的眼睛只从捷夫身上离开了一秒,说道:“对,这样很好,谢谢你。”
丁丽莫名觉得裴上将的语气像哄小孩一样,但碍于现在的情形,她不方便和她吵架,也没多说,捧着那抔土,小跑着走了,姿势还颇有些滑稽。
废弃巢穴外只剩下了裴韫和捷夫两人,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他们都没说话,等待着命运的最后通牒。
不一会儿,便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了。
“阿韫!我来了!”然而来人的声音却不属于丁丽,而是林怀榆,毕竟这一船人也只有林怀榆一个敢叫她阿韫。
裴韫听到林怀榆的声音,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心或者生气,而是开心。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开心林怀榆能在这种时候来找她。
可是随即,理智盖过了感性,那种“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生气”的想法控制了她的大脑和嘴,让她说道:“你来干嘛,这里很危险!”
林怀榆如果仔细听,会发现裴上将的语气中不仅有恼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在害怕,她害怕自己会害死捷夫,毕竟他是因为她的逼迫才进入废弃巢穴,如果他真的被寄生了,她却会为了保全其他人的生命而亲手杀死他。
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她听见林怀榆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伤到了他,可是他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继续用那道清亮的声音说道:“阿韫,你放心,杜塞特让我告诉你,‘试剂的反应是强酸,这里不适合寄生类生存’,你不用担心了!”
那个瞬间,裴韫觉得那把悬在自己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缓缓消失了,她松了口气,垂下手,重新把电浆手/枪别在了腰间。
如果刚才林怀榆带来的是不好的消息,那么她将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杀掉这个因为听从了她的命令才进入虫族巢穴的生物学家,将完成一次受害者不当其罪的杀人。
反观捷夫,他的反应却好像淡定得多,似乎早就笃定这个地方的土壤绝对如他所说的一样是不适宜寄生类虫族生长的环境。
可是,他怎么知道?
裴韫还没来得及多想,她手腕上的手环却突然振动了起来,上面的绿灯猛烈地闪烁着,接着,一行字被投在了半空中。
——恭喜您,成为本游戏的最后赢家!请于八小时之后,前往德尔塔废星最北方的撞击坑处,您的王会为您加冕!
第20章 . 内讧 他们将在这里,与德尔塔废星告别……
三人回到飞船停驻的地方时,舱门仍然紧闭着。
裴韫透过旁边的窗户,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田山和鲍勃中的一个,一直透过窗户暗中观察着,看到她来了,这才慌忙躲起来。
裴韫并不觉得气恼,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两人一个明着怕死,一个暗着偷生,虽说都不怎么光明正大,但这些却都是人类的本能,都无可厚非。
她和林怀榆还有捷夫在舱门外等了一会儿,她倒是无所谓,但捷夫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他头顶和脚上都有伤,能自己独立地走过来就已经不错了。
还好他们等得并不久,舱门很快被打开了,杜塞特在里面朝他们花里胡哨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就是平常就不甚整洁的衣服似乎更乱了一些,大概刚刚为了制住田山和鲍勃费了些心思。
裴韫朝他点头示意:“这次谢谢了。”
杜塞特将她的谢意尽数收入囊中,还得寸进尺地道:“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我。”
对于他的骚话,裴韫一向采取冷处理的态度,即便此刻欠了杜塞特人情,这种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毫不留情地略过他走进了飞船。
林怀榆听了却不乐意了,在后面追着问:“阿韫你要报答他?他干什么了,你还不如报答报答我。”
裴韫被这俩人吵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整天给我添乱,还让我报答你?我看你是缺少点暴打。”
刚进去,她就看见刚刚“刑满释放”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田山和鲍勃重新被捆了起来,两个物件似的被扔在了地上,杜塞特做得比裴韫还决绝,连他们俩的嘴都用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破布堵上了。
而丁丽则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似乎被吓得不轻,刚抬头看了她一眼,却不小心和杜塞特对视了,又吓得低下了头。
裴韫:“……”
虽然杜塞特的做法简单粗暴且有效,但她有时候真不知道他究竟是军人还是土匪,怪不得田山和鲍勃一直无法对他们交付信任,这家伙的做法确实不太像个正统军人。
此刻田山虽然嘴被堵着,但却一直没放弃挣扎,一张脸憋得通红,嘴里还不住地发出“呜呜”声,裴韫看不下去,就一把把他嘴里的布扯了出来。
田山使劲“呸”了几下,似乎刚想骂裴韫身后的杜塞特,憋了一嘴脏话,却敢怒不敢言,只好转而向裴韫告状:“裴上将,我和鲍勃只是有点害怕那个疑似被寄生的人,可没反对你和林先生进飞船里来,这个杜塞特二话不说就把我们捆了起来,他……他绝对居心不良!”
田山憋着劲儿地想说杜塞特的坏话,最后却只憋出来一个不痛不痒的“居心不良”,裴韫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几人自从昨天晚上认出林怀榆是林氏的总裁,也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星际首富之后,个顶个的会巴结,田山一口一个“林先生”叫得倒是亲切中不失尊敬,好像他只要嘴上漂亮了,别人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一样。
丁丽和鲍勃倒是变化不大,或许这两人多少也有点缺心眼,林怀榆是总裁还是要饭的,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所谓。
捷夫则好像是不想惹上一身腥一样,对林怀榆敬而远之——毕竟大人物们的事,他们哪掺和得起呢?
杜塞特见这人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嗤笑一声,没理他。
裴韫冲着丁丽三人说道:“大家放心,捷夫并没有被寄生,平常虫族繁殖巢的土壤都会呈现强酸性,这是牠们与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而寄生类则非常特别,在强酸性土壤附近无法生存,因此一般与其他虫群的繁殖巢是分开的,刚刚我已经查看过了,德尔塔废星上只有那么一处繁殖巢,那里的土壤是强酸性的,寄生类无法生存,也就是说,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这颗废星上从没有过寄生类虫族,也就无所谓感染不感染的了,大家不必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