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他满口血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裴韫喊着。
突然，裴韫似有所感，她从自己胸口处掏出那块怀表，打开刻有繁复花纹的壳，赫然发现上面的两根指针正不自然地重合在一起！
那就是电子通道的方向！
林怀榆站在她身后，将这个场景尽收眼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将手覆在了裴韫的手上。
无数炮火与他们擦肩而过，建筑物碎裂的粉尘扬起又落下，林怀榆看着她，轻轻吐出两个字：“我来。”
即便早就料到他会毛遂自荐，裴韫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狠狠揪了起来。
又一发粒子炮冲着两人袭来——
时间暂停，粉尘飘在半空中停止了下坠，粒子炮宛如一颗被定格的流星，就连张牙舞爪的主神都停下了动作。
裴韫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不过是几秒钟的光景，她说：“好。”
接着，她把怀表交到林怀榆手中，周围的景物又再次动了起来，裴韫一把推开林怀榆，自己则匍匐下/身子，躲开了那一发粒子炮。
“带查理斯一起去！”她吼道，“他知道该怎么毁了那东西！”
粒子炮重重落地，把平整的大理石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林怀榆本想开口答应，却呛了满嘴的灰，只好拉起查理斯就往外跑。
皇宫华丽的穹顶塌下了一角。
林怀榆无暇再回头，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早一秒毁掉电子通道，裴韫等人便少一分危险。
皇宫坍塌一角坠下的土石阻挡了裴韫的视线，她站起身，拾起脚边的激光枪。
“专心战斗！”灰尘阻挡了众人的视线，裴韫只能感觉到那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知道了。”裴韫现在没了怀表，相当于暂时失去了异能，但她却并不害怕，相反，还很兴奋，那是一种来自战斗天性的兴奋，她口出狂言，“小时候不管我，现在知道管了，臭老头。”
“你！”还不等裴晋骂她，裴韫抬手扣动扳机，几束激光呈放射状飞出，精准地射中几个炮口。
被她射中的地方，粒子炮瞬间炸开了花，有些不幸正准备发射高能粒子流的则被迫哑了火，兀自炸出了一波强冲击波，附近的粒子炮全都不能幸免地报废。
然而这座皇宫实在是太大了，椭圆形的穹顶塌了一块，落下的砖石让众人不免行动受阻，主神也很聪明，射出的粒子炮偏偏就强迫众人不得不往那个方向躲，裴韫等人便逐个击毁那些让他们受到掣肘的粒子炮。
渐渐地，偌大的正厅竟然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哗”地一声，叶白一扇翅膀，便扇走许多土石，恰好为裴韫腾出躲闪的空地来。
“谢了。”裴韫一个侧滚翻，堪堪躲开一发攻击。
叶白摇摇头，继续抬手射击。
她洁白的翅膀此刻变得脏兮兮的，到处都是尘土，她到底不如裴韫等人灵活，翅膀上有些地方不小心被粒子炮擦着边击中，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血迹顺着羽毛的脉络流淌，她却咬着牙没吭声。
“妈的。”杜塞特内脏受了伤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用腿瞪着拖地来躲避攻击，显得很是狼狈，“那小子他妈的好了没有，老子快死了。”
裴韫收回视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战斗，可是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却在不断告诉她——林怀榆离电子通道，已经很近了。
不，或许两人已经开始商量该怎么毁掉那个曾经的救世主了。
主神狂乱地控制粒子炮发动着攻击，皇帝却还是木然地坐在高台的王座之上，刚才混乱中裴韫没看住兰斯洛特，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不！不！”代表主神的黑影狂乱地抖动，“我不可能失败的！”
粒子炮的攻击频率骤然高了许多，裴韫不断闪避和反击，竟然有些左支右绌。
杜塞特更不必说了，完全就是靠着自己的求生意志在躲避，大喊道：“妈的，林小子，你给我快点！”
突然！他话音刚落，裴韫便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一阵震动，接着是一阵毁天灭地似的爆炸声。
“不可能！”主神最后发出一声嘶吼，黑影渐渐消失在空中。
结束了。
裴韫刚松了一口气，一颗小石子掉在她头顶，她抬头看去——
“糟了！快离开！”裴韫大喊道，“皇宫要塌了！”
皇宫失去了太多支撑结构，过于沉重的穹顶摇摇欲坠，刚才又被电子通道的爆炸一震，马上就要坍塌了！
裴韫下意识向外跑去，却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架起无力行走的杜塞特便往外跑。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直直冲向了高台上的王座——那是兰斯洛特，他用同样的姿势架起皇帝，拽着她往外走。
可惜皇帝已经彻底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完全丧失了求生意志，兰斯洛特虽然是个alpha却疏于锻炼，显得很是吃力。
裴韫这边同样并不轻松，杜塞特一身腱子肉，大概比裴韫重不少，裴韫架着他，速度慢了许多。
“放……开我吧。”杜塞特有气无力地说。
“有说话的力气，不如想想该怎么逃出去。”裴韫冷冷地回答。
“放开我吧。”杜塞特重复，“我的腿，刚才被石头砸断了，我逃不出去了。”
“啧。”裴韫紧紧咬着后槽牙，“别说丧气话。”
“我做了太多坏事，就算出去，也没法安心活着。”杜塞特气若游丝，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要过去。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巨石直直冲着两人落下来！
“不像你，裴上将，一辈子都光风霁月，好让我羡慕。”说完，裴韫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被人在腰上推了一把，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巨石落地，裴韫不知所措地回头，只能看到从石头下面蜿蜒出来的血迹。
“裴！小心！”又一块石头落下来，叶白扇着翅膀，将裴韫从地上拉起来，飞出了这片废墟。
第103章 终局
一个星期后，林怀榆是在裴韫家的医疗舱中醒来的。
他和查理斯由于在电子通道爆炸时就在旁边，还没穿防护服，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脑损伤。
当时裴韫等人等在皇宫门口，半天不见人出来，就派行动力最佳的叶白进去找，果然在坍塌的电子通道旁边找到了已经昏迷的两人。
在皇宫变成废墟之后，裴韫还曾经进去试图寻找过皇帝，她觉得，这个可怜的女人，如果在主神消失后都不能享受一下拥有自由意志的生活，那就太可怜了。
但是很可惜，皇帝死了，兰斯洛特却还活着——他在皇宫坍塌前的最后一秒，被皇帝护在了身下。
虽然有些不情愿，裴韫还是把兰斯洛特从废墟里救了出来，扔到了医疗舱中养着。
林怀榆和查理斯受到的损伤比较严重，期初要真人医生治疗，在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之后，
才能转移到医疗舱。
不幸中的万幸，两人虽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脑损伤，但并不影响日常生活，只是会稍微影响机甲驾驶时的精神力。
当然，对于林怀榆来说，他已经拥有了全联盟最杰出的机甲驾驶员，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些了。
在被裴韫接回家的第四天，昏迷的第七天，林总裁终于舍得睁开了他的双眼。
“阿韫……”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裴韫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医疗舱舱门打开，裴韫把手探进来，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我在。”
林怀榆卧床太久，暂时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于是只能在裴上将的陪伴下，进行一些简单的调情和亲吻活动，反正他想做的那些暂时做不了。
林怀榆醒来三天后，开始接到各类朋友亲戚的轮番轰炸，其中当然也包括林和文还有裴晋的探视。
林和文来的那天，爷孙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硬是把裴韫支走了，还谈了将近一天，有家不能回的裴上将只好自己回军部接受昔日那群同事的洗礼。
至于说是昔日，是因为裴韫已经从军部辞职了，她想给自己放个长假，当然，这并不是说她会就此离开军事领域，包括爱德华学校在内的许多高校向她递来了橄榄枝，想要聘请她到学校里担任讲师，当然，名誉教授也行。
至于裴晋，他和裴韫经过皇宫一战，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尽管裴韫面对他时，暂时还是叫不出那一声“爸”。
他来探望林怀榆时，裴韫仍然叫他：“裴司令。”
裴晋却眉毛一挑，问道：“不是臭老头了？”
裴韫：“……”
这臭老头心眼真小。
林怀榆看着他们，虽然对他们的对话内容感到一头雾水，但是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知道他们现在关系还不错，也放下心来。
在林怀榆昏迷的这一个星期内，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电子通道被炸毁后，裴韫等人彻底撕下了主神的伪善面具，神族也完全在人类社会中失去了公信力，只是电子通道已毁，留在这个宇宙中的神族已经无法再回到故乡了——虽然或许比起那个贫瘠的故乡，他们还是更愿意留在人类社会。
被神族“借来”暂住的废星们也再次被军部控制，神族从此以后，无法再单方面控制人类
社会，两族签下条约，由神族协助人类改造后天异能发生仪，一直到人类能独立制造“异能人”的那一天。
后天异能计划风评几乎瞬间逆转，志愿者们趋之若鹜，每天从军部大门排队排到一条街以外。
与此同时，后天异能计划的研究小组负责人查理斯博士则成了这方面最德高望重的人物，
一天要上十个科技杂志的封面，人物访谈从出院排到了两年后。
而叶白身为第一个不借助任何外界物品进化出异能的人类——大家都知道裴韫是通过怀表控制时间的，则成了种族平等宣传大使，每天忙着拍各种公益广告，脸都快笑僵了。
只是她在和裴韫、查理斯等等与她相熟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知道，她脸上的笑脸早已不复往昔。
裴晋依然担任伽马星系军部的司令，社会地位却不可同日而语，堪称各位军界及有志进入军界之人的精神领袖，虽然裴韫对他先前发动战争的做法依然不敢苟同。
人类社会经此大变，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林怀榆醒来一个月后，他和裴韫结了婚，两人领了结婚证之后，他们真正的性别也让外界满城风雨了好一阵。
许多人说，果然alpha才拥有拯救世界的力量，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真正的英雄，应该说是林怀榆才对。
显然，在社会新闻的全部版面都被神人两族的冲突占据的今天，性别的争论早已成为了陈词滥调，裴韫也懒得和那些老黄瓜多费口舌。
两人的婚礼办得并不隆重，只邀请了几位关系甚笃的好友，其中也包括威廉的遗孀克莉丝汀。
在来到伽马的那天，克莉丝汀抱着一个长得和威廉有八分像的男婴，哭得难以自己。
上次来这里，是给她挚爱的丈夫收尸，而如今，裴韫替他实现了这辈子的理想，他大概也能安心离去了吧。
婚礼上裴晋低头偷偷抹了把眼泪，在仪式结束之后，他悄悄塞给裴韫一张发黄的旧照片。
现在这个年代，早就没人洗照片了，而裴晋竟然还把这么一张老照片视若珍宝地留着，不知怎么的，裴韫心里一动。
后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种族平等宣传大使叶白女士因为一些狂热粉丝得知了她的住址，不堪其扰，决定搬家。
就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在自己家中翻出了一本老旧的日记。
在这个纸质产品已经成为古董的时代，这种样式的“日记”已经绝种很多年了。
鬼使神差一般，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本日记，而里面记录的第一件事就是——
“我爱上了一个长着天使翅膀的女孩，她的名字叫水晶。”
叶白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尘封已久的记忆重新涌现，水晶与她相爱，又因为与她相爱而死，而她的记忆在水晶死后，也被精神系的神族消除了。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在同一个下午，裴韫在应付完那些“英雄”长“英雄”短的媒体之后，终于得空从抽屉里
拿出那张照片，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着。
照片中是一个留着黑色长直发的女人，笑得很恬静，嘴边还有两个梨涡，眼中盛满了盈盈笑意，不用想也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然而，更让裴韫在意的是这张照片的背景——一片纯白色的雪原，与她在后天异能发生仪中看到的如出一辙。
她看照片的时候，林怀榆正巧从身后走过来：“这是谁？”
“裴晋给我的，他没说是谁，不过我想，大概是我母亲。”裴韫答道，“她叫玉。”
“玉……”林怀榆重复了一遍，“好美的名字。”
“对了。”裴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侧过头来看着林怀榆，从怀中摸出来那块怀表，金属
表盖的表面上因为电子通道的爆炸出现了一道裂痕，当时林怀榆把它护在了怀里，却还是没挡住爆炸的冲击波，后来即便两人找到能工巧匠维修，也难以修复那道裂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