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绫织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要怕,我不会摁着你打。”应一君说,“鉴于你没在圣所里生活过,也没有经历过专业的体术训练——嗯,我也应该给你开个加训,没意见吧?”
绫织说:“不会,教官。”
倒是安吉哀怨地看了过来,似乎很为她鸣不平。
早知道还是要加训,那她跑那么努力不还都是白费!
“很好。”应一君摸着下巴,“过来吧,我们准备开始了。”
绫织依言走了过去,她刚在她的身前站定,就被应一君抓住了肩膀。
下一刻,她被拉进了一个精神世界。
绫织愣了一下,便很快就反应过来应一君应该也是个SSS级的向导,可以随时随地创造各种各样的精神世界。
她真正意外的是,应一君这样严厉冷硬的人竟然也会是个向导。
但是后来想想……萧麒也是向导不是吗。
“萧麒应该跟你说过自带的精神世界和高等级向导创造出来的精神世界的区别,对吧?”应一君说,“考虑到你没有基础,很容易受伤,所以我们的对战将在精神世界里进行。”
创造出的精神世界的影响无法带进现实,是绝佳的模拟训练场所。
绫织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她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正处于一座房间内,这里没有门,没有窗,四面墙包括地板和天花都是同一个花色的墙纸,密密麻麻的格子形状。
“这个精神世界是我的得意之作。”应一君说,“它每隔一会儿就会开始旋转,旋转的方向未知且时间不固定,而你需要找到我的珠子。”
她扬着下巴,示意绫织看向那些密密麻麻的格子。
大小一致的格子里,有一格画着一个圆圆的珠子。
格子太密了,如果不仔细看,甚至都没法看清那颗珠子的位置。
“它看上去像是画在墙纸上,但是这个房间每旋转一次,它就会滚到另一边。”应一君说,“抓住它,我就算你可以进行下一场的对战。明白了吗?”
绫织点了点头。
然而她刚点完头,整个房间就旋转了一次。
随着角度的倾斜,她猝不及防地从地板滚到了天花板,说实话,她分不清它们之间的区别,反正长得都一样。
之前还看到的珠子在此刻不翼而飞。
绫织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它的踪影。
而应一君正端坐在之前的地板上,她倒悬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专注,新人。”
专注。
战场上随机的分心都是致命的,要随时随地关注着自身和敌人的动向。
没有任何能够分心的理由和时间。
“你不知道那些亚人是多么狡猾的存在。”应一君的目光开始变得悠远,“你一个分心,他们就凿进了你的脑子,到时候,他们喊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哪怕你不会跳恰恰舞,在他们的命令下,也会像一只甩着竹竿的猩猩一样蹦起来。”
绫织闻言,静下心,调整着呼吸,集中着注意力,目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格子里搜寻着。
找到了!
她目光一凛,在左手边的那面墙上找到了它。
绫织跑过去,下一刻,天旋地转。
房间再度翻滚了起来。
珠子再度不见了。
“灵活。”应一君敲了敲身下的地板,“你要时时刻刻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更要揣测你的敌人在做什么,保持高机动的状态。你现在的反应状态就像只蜗牛,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说起八卦都会比你更灵活。”
绫织咬了一下嘴唇。
她很快就再度找到了那颗珠子,它现在就出现在她的脚边,这太难了,一般很少有人会低头去看地面。
但没等她抓住它,地面就再一次地活动了起来。
“观察。”应一君说,“它其实有迹可循。正如你的敌人一样,凡事出现,必有规律。找到他们的破绽,才能够更好地击败他。”
绫织意识到了什么,这个房间每次旋转,都是向右旋转,且第一次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第二次就只会是九十度。
果真如此!
绫织掌握了房间旋转的规律,果真发现找到珠子就更容易了。
但也仅仅是“找到”。
每次她即将伸手触摸到它,它就咕噜噜地跑开了。
仿佛是故意的。
当她第二十九次从不知道是墙面还是天花板的地板滚落下来,砸到另一面墙的时候,她趴在地上,没再像前面那样立刻起身,只是望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格子发呆。
这太难了。
“你就只能做到这么多了吗,新人?”
应一君站起身,走向她,她的语气淡淡的,只是出于客观的询问。
绫织的侧脸贴着地面,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她锃亮的军靴。
她的手指突然死死地扣住了地面。
她喊她“新人”。
没有任何轻蔑,只是指出一个事实。
她就是新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她主动退出。
但她偏不。
塔尔玛联邦公立大学的开学日早就过了。绫织想,她向来喜欢给自己找退路,但现在,她再一次地无路可退。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只有向前走。
绝不回头!
绫织毫不犹豫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在应一君错愕的目光里,她扭头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起来。
房间在此刻缓缓地旋转了起来。
绫织寻索着那颗珠子的动向,它这一次要选择滚到和她方向相反的另一面墙上。
这正合她意!
绫织张开双手,用双腿支撑着自己固定到角落上的两面墙壁上。
在房间下一次旋转起来,那颗珠子即将滚走的时候。
她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
笔直地、坚定地下坠。
密密麻麻的格子在下落的过程全都模糊成了一片马赛克。
她的目光看向那颗珠子,心无旁骛。
房间天旋地转,格子密密麻麻。
都无法干扰到她。
绫织竭尽全力地向着珠子伸出了手。
“抓到你了!”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
应一君看着那个几乎滚到角落,头发被揉得像鸡窝的小姑娘,她的眼睛在一刻变得亮晶晶的,颧骨上泛着兴奋的红。
懂事、安静、不会抱怨、少年老成——都是屁话。
她也就是一个小姑娘啊。
应一君难得露出了些柔和的笑意,轻轻地鼓了鼓掌:“做得很好。”
她想,萧麒还算有眼光。
*
训练场地原本都在热火朝天地进行对战训练,突然,他们的智脑上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滴滴的声音。
“诶,小组评分怎么突然就加了?这不是明明还没有比赛到最后一刻吗?”
“什么什么,是不是教官不小心摁错了?”
“我觉得不太可能,这女人可是能用激光枪在五百里以外打蚊子玩儿啊!”
“话说回来,是哪个小组这么幸运啊?”
“看编号,好像是柳姐那个小组?”
原本挤挤挨挨窝在一起的脑袋突然全部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正在用十字固逼迫男孩就范的女孩。
“柳姐!柳姐!你们小组加分了诶!”
这个时候,安吉、余右和洛若荷都还没有结束战斗,加分者是谁不言而喻。
“不是吧?那个精神力残废的新人?当初她要安排进我们小组的时候,我们组长写了三页纸的小论文给拒绝了呢!”
“操啊,这不血亏?!”
这厢,柳同桑终于把那个难缠的男孩子放倒了。
她站起来,使劲地拍着身上的草屑,蜜色的肌肤涨出一大片红。
“闭嘴,烦死了!”
第30章 他们
应一君走出精神世界的时候, 场上还有很大的一部分人还在对战——与其说是对战,互相斗殴这个词应该更合适。
他们的体术,说实话, 大部分都惨不忍睹。
她忍了又忍,没忍住, 抽出教棍, 一连纠正好几个人的姿势。
直到全部对战结束后,应一君已经开始琢磨要换一根新的教棍了。
“第一轮就淘汰下来的人也得接受加训。”她语气严厉地补充道, “另外,这一轮对战完成后, 下周的今天将进行新的对战,那些赢家别抱有侥幸心理,回去之后好好琢磨你们到底学了个什么东西!”
结果当然是241个人里有一大半都要被留堂加训,包括安吉和小组里的另外两个男孩。
这下柳同桑彻底成为了光杆司令。
她气得耳尖发红, 瞪着他们,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柳姐,别生气呀。”
安吉鼓起脸颊冲她笑了笑。
“咱们总比那些一网打尽的小组要好呀, 更何况,织织帮我们加分了啊!我们目前暂时领先呢~”
柳同桑干瞪着她, 而后者毫无自觉,甚至笑得就像一只软乎乎的仓鼠……等等, 她的精神体好像就是这个。
“加分也有可能只是一时走运罢了。”她语气生硬地说,“人不可能一辈子靠运气活下去。”
安吉耸了耸肩膀,她用手肘去撞绫织:“织织,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绫织想了想:“专注、机动、思考、观察。”
应一君大概就教了这么多。
“诶,这个不是圣所的导师教过我们的内容吗?”安吉说,“我记得好像很早以前就教过这个, 教官真的一点都没藏私吗?”
绫织有些无奈。
安吉的问题让她梦回从前在学校上学时,那些差生来找她补习时问过她的问题——“真的假的,老师没给你开过小灶吗?”
……老师真的都在课堂上讲过啦!
她把那个精神世界大概地跟安吉说了一下,安吉惊叹道:“真的吗?织织你真厉害啊!”
绫织迟疑了一下:“人被逼急了,大概什么都能做出来?”
她那个时候的确是毫无退路,只想着放手一搏了。
反正应一君又不可能会让她死在里面。
“以后可就不一定了。”柳同桑语带嘲讽,“到时候上了战场,你还指望敌人留你一命吗?”
说是没有退路,但事实上,还不是看中了教官不会对她怎么样吗?
据说应一君和萧麒的关系也很好。
她撇了一下嘴。
果然是个关系户。
安吉脸上的笑就变得有些尴尬:“只是训练对战而已嘛,队长,那么较真干什么呀?”
柳同桑不说话,只觉得心头无名火起。
她什么意思?
作为小组里唯一一个用实力说话、免除加训的人,她反倒被他们(这群扶不上墙的烂泥)给孤立了是吗?
“哈哈,加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余右见气氛不对,试图出声安慰组长,“说不定还能加强体能呢,是吧,柳姐?”
旁边有人听到了他的话,也纷纷跟着赞同,顺道还拿去安抚自家的组长:“就是,就是,加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安心啦。”
余右本来只是想缓和气氛,但他的这句话被刚好路过的应一君听到了。
“什么叫加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看上去比柳同桑还生气,“既然这样,所有留下来加训的人都要接受扣分!”
这群孩子怎么搞的?对待训练怎么能如此敷衍?
余右:“……”
那些赞同的人:“……”
“每一次训练,你们都应该认真对待——马马虎虎可不是一个士兵的态度!”
她着重强调道。
而后,伴随着智脑的滴滴声,小组的分数排名再度调整了。
有不少人都看向了余右,眼里怨气已经浓得可以切成块了。
“余右你今天起床的时候是不是没带脑子啊?”
有人嚎叫了起来,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在引用他的发言安慰自家组员。
应一君一个眼刀飞过去:“辱骂战友,再扣一分。”
“……”
“真是不像话!你们不仅菜得离谱,态度敷衍,甚至还很不团结——我一定要向国会报告这件事!”
她怒气冲冲。
“解散!”
等到应一君的身影终于离开训练场之后,余右才拍着胸口缓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好险。”
柳同桑懒得和他说话,她翻动着智脑上的小组评分,原本六十个小组因为绫织的加分而排在第一名,而现在,组里有四个加训者,他们已经掉到了最后几名。
现在开口缓和关系、打圆场或者说俏皮话都已经为时已晚。
认错才是正确做法。
余右干巴巴地试图解释:“柳姐,我刚刚输是有原因的,他偷袭我啊,呃,当然,我主要是手有些滑了,这是个意外,意外……总之,你别生气就是了。”
洛若荷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摸着手指上的宝石扳指。
半晌,他慢吞吞地开口:“我不是故意要输掉对战的,但是我的戒指很贵。”
他着重地强调了“贵”这个字眼。
小组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去看他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是很纯净的紫色,每次转动都会显现出褶褶生辉的火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