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小组成员。
他们浑身都是血。
绫织的语气有些变了:“他们都在下面,受了很重的伤。”
林启桢抽动鼻子,使劲地嗅了嗅:“我能闻到好多人都受了伤,这里需要救援。”
他看向萧麒:“萧哥,你通知其他长官了吗?”
萧麒颔首:“已经通知了。”
但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尤其是厉焰,他手上还拷着个瑞拉市的市长,赶路的速度尤其缓慢。
安楠道:“那我们先开展救援吧。”
“不,等一等。”
感知到有奇怪的直觉指引,绫织突然回过了头,她看向远处,语气是不确定的迟疑。
“……13527?”
安楠有些莫名:“你在说什么?”
林启桢愣了一下:“你是指那个亚人克隆体?他怎么了?”
他现在应该还在国会,接受严密的看管。
绫织有些迟疑:“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13527。”
在乐袭击塔的时候,他拆掉了13527脸上的面罩和止咬器。
绫织见过他的脸。
而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另一个白头发的,绿眼睛的13527。
国会里的那个13527是黑发黑眸的,表情呆滞而刻板,没办法,这是克隆人的通病。
但这个不一样。
他在笑。
林启桢被她的话说得一愣,他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衣襟擦过花枝的簌簌声,风吹过头发的丝丝声。
所有人都戒备了起来。
因为就在这一刻,更多的亚人从团团簇簇的花枝之中站了出来。
他们慢慢地走向了他们。
第60章 “家人”
时间倒退回二十分钟前。
柳同桑等安吉也跳下来后, 收起了精神屏障。
余右眨了一下眼睛,此刻,他终于嗅到了属于玫瑰的香。
很淡, 就像在人的指尖停留过一刹那而已。
他们慢慢地往前走,这里是一条长长的被构建的金属通道, 走道的顶板上有黄绿色的液体滴落下来, 嘀嗒,嘀嗒。
这里没有多余的分支和走道, 笔直,通往尽头的一扇电子金属门。
金属的电子门上有一朵光形灯的玫瑰。
“会不会是我们太冲动了?”安吉犹豫了一下, 她低头看看智脑上绑定的生命安全活化系统,“也可能是敌人掌握了我们的个人信息,制造出来的克隆体呢?”
柳同桑沉声道:“总有必要弄清楚的。”
那扇门近在咫尺。
柳同桑试探性地让可乐顶了一下那扇门,没锁, 仿佛是个陷阱。
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的表情微微有些变了。
因为她确信自己不会弄错, 空气中混杂着许多人的体味,其中一个来自于母亲, 歌舞剧院的演员上妆总需要浓重的油彩,那味道并不怎么好闻。
但她很熟悉, 每次她来看望她的时候,指尖都会带着没洗干净的油彩。
柳同桑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规模极大的房间, 里面被划分成很多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金属与高级化透明防护罩组成的小型空间,每个空间里都待着一两个人。
这些小方格子堆叠起来,像是不规则的魔方。
柳同桑最终在其中一个小格子里找到了母亲,她蜷缩在防护板上,紧闭双眼。
她敲了敲透明的防护罩, 毫无反应,每个小格子上都装配着密码锁,上面的红光一闪一闪。
大概是什么输错密码或者强行打开就会爆炸的装置。
柳同桑想了想:“可乐!”
白鹅曲起了脖颈。
“组长,劝你慎重!”余右也在另一个格子里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他盯着他们,“我们两个人的精神屏障的范围不足以支撑起这里所有人的安全。”
安吉眼巴巴地看着格子里的父母,有些焦灼:“那我们该怎么救他们?”
“奇怪。”洛若荷从最高处跳了下来,他把这里都检查了一遍,“这里没有我的父母。”
倒不是说他很希望他们也被绑架,但所有人的家人都被绑在这里,唯独他们没被绑,就很奇怪。
“大概是因为你的父母是国会官员,我记得国会那里设立了高级的防护设备,还是当年‘自由之战’遗留下来的,据说建造的材料很是稀有,全国上下只有国会才有,他们会很安全。”
洛若荷若有所思。
最初的焦灼过去后,柳同桑冷静下来:“洛若荷。”
“在。”
“你检查过这里所有的格子,对吧?”柳同桑抬头看他,“这里有人受伤吗?”
洛若荷说:“全员昏迷,但没有受伤。”
血腥味的出处另有源头。
安吉这才想起来她利用精神体找到的那个女人,她领着他们往那扇不起眼的暗门走:“在这里。”
她的精神体仓鼠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打洞,钻洞,往洞里储备粮食(被洛若荷吓的从此不敢在腮帮子放任何食物),所以在发现暗道这项绝活里,它向来是最聪明的那个。
想办法打开这扇暗门后,门后的血腥味更重了。
柳同桑打开了智脑的照明设备,发现这里有很多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面装满了黄绿色的液体,周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装置。
他们最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女人,她的指尖残留着玫瑰的香。
余右的瞳孔微微地缩紧了。
他见过她。
虽然哥哥被禁止来看望他,但父母来的时候,有意无意也会提及他,毕竟他们之间可聊的话题非常非常非常地——少。
最新的消息是他有个开花店的女朋友,母亲还曾经兴奋地把他们俩的照片展示给他看。
“如果到时候,你能够来参加婚礼就好了。”
余右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是被殴打所造成的伤势,伤口破裂不严重,仓鼠的爪子比较有限,撒药粉也很敷衍,安吉不得不帮忙重新再帮忙包扎一遍。
柳同桑像是想到了什么:“之前绫织说自己感受到的错觉里就是如此,有人在欺负一个女人。”
她去查看她的手,果真发现有花茎被折断的汁液流淌进了她的掌心。
……绫织是对的。
在给她喂了点功能性的营养液(草莓味)之后,女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随后,她睁开眼睛。
在看到他们之后,她惊恐地嘶声喊了起来:“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余右皱起眉:“别怕,是我们,国会的人。”
女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有些迟钝:“哦,余右,是你……”
“你见过我?”余右有些惊讶,“谁告诉你的?”
是爸妈,还是他哥?
女人沉默了。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余右接着问:“是谁把你带来这里的,亚人,对吧?”
女人的脸色更惨白了一点:“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同桑一针见血:“你是因为贩卖玫瑰而被亚人盯上的吧,那些燃烧的玫瑰属于你,对吧?”
女人下意识地:“你……你怎么知道……”
话说出口,她又意识到不对。
“绫织的感官觉醒不同寻常。”柳同桑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定论,“别担心,贩卖玫瑰并不犯法,虽然它不吉利,但它很美。”
“它当然很美!”女人听到这里,她的语气有些激动,“为什么非要把政治的原因全都归咎于无辜的花朵,我不明白!”
花朵自由快乐地生长,哪来的吉利与不吉利之分?
柳同桑了然:“你喜欢花。”
是陈述句。
女人的声音重新低了下去:“当然。”
“他们为什么会绑架你?因为你是余右的家人?”柳同桑的目光落到她右手的订婚戒指上,“准家人?”
女人听到这里,她的脸色又白了起来,她:“余左……他……”
“他没事。”安吉终于给她的胳膊绑好绷带,“只是昏迷,不过我很好奇,生命安全活化系统为什么不起作用?”
女人很茫然:“什么生命安全活化系统?”
“……”
他们都齐齐地陷入了沉默。
最后余右打破了死寂:“国会没有给你绑定过吗?”
女人摇了摇头。
生命安全活化系统因为要绑定本人的身体健康状况和具体定位,所以激活的时候需要经过本人的同意。
而这个女人,她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余右问,“那些带你们来这里的人有没有说?”
女人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阿左说他们签了保密协议,说了的话,是等同于叛国。”
余右有些好笑地问:“你们又不是什么机密研究人员,为什么说了会叛国?”
开花店的还能有保密协议的吗?
虽然玫瑰被视为不详,很多人不再栽种,但并不代表种植会违法。
女人没有回答,她摸着胳膊上的绷带,不再开口。
“她当然不是什么机密研究人员,但你们是啊。”背后传来轻轻的笑声。
什么时候?
他们纷纷回过了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绿色眼睛,银白头发,五官俊美,带着些许笑意。
只不过他看起来有些虚弱,像是大病初愈刚刚出院的病人。
安吉有些迟疑:“……13527?”
见鬼了,这家伙怎么顶着一张和13527一模一样的脸?
“13527?”后者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叫13527?喊数字代号可真不礼貌,小姑娘——好吧,有这么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克隆体,确实挺麻烦,不过你们的克隆技术显然并不怎么成熟,他没能继承我的所有能力,所以,13527这个名字也算凑合。”
说到这里,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不过,为了区分我们,我觉得我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
他故作姿态地向他们行礼,洛若荷认出那是来自百年前的皇室礼仪,优雅古板,只是现在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光明。”他点了点自己,“我的名字。”
柳同桑向前一步,挡住了他们:“就是你绑架了我们的家人?”
“嘘嘘嘘,小姑娘,你这是诽谤。”
光明扳着手指头:“首先,他们的信息基本都是透明公开化,只要掌握你们的情报,他们的情报也就能够了如指掌,怪国会没有好好地保护他们吧;
“其次,高位的掌权者向来都是这个德行,用完了就扔,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一次性的那种,保密协议是不管用的,你们早该想到这一点。”
他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最后——他们根本就不是你的家人,陈述完毕。”
柳同桑的瞳孔微微一颤:“你在说什么疯话?”
“疯话?”光明歪着头,“你真的觉得我在说疯话?你大可以去问问那些脑袋正常的人,真正的家人是否是你们那种奇奇怪怪的相处模式?”
他笑了笑。
“你觉得他们是你的家人,可你只是他们的KPI——国会的保密协议是怎么说的?”
他伸出手指,女人在一瞬间变得表情空白。
她被精神操控了。
紧接着,她张开了嘴,开始机械地陈述:“国会的保密协议是余左跟我说的,他说只要是内部人员,流传就不算什么。哨兵和向导依靠精神力进行一系列的战斗,哨兵靠向导安抚,但向导本身也需要安抚,所以,我们得成为他们的锚,即,创立‘家人’的概念。”
柳同桑狠狠地咬着后槽牙:“你胡说八道!”
“不不不,小姑娘,听她说完。”光明像弹钢琴一样挥动着手指。
女人继续机械地说:“根据国会上一任创立的X军团来看,因为没有情感建立的锚点,导致能够成为SSS级的人少之又少,而成为SSS级的人大多品性奇怪,所以需要重新创立实验的新构想。”
“你们是不是看不起那个叫绫织的女孩?”光明笑了一声,“可是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实验品出身呢?话说回来,你们的年龄大多相似,你们的性格大多奇怪,你自己都不觉得诡异吗?”
明明是哪里都奇怪。
柳同桑站住了,半晌,她咬牙道:“你撒谎……”
“我撒谎?”光明注视着她,“你的母亲在歌剧院工作,她是领舞,天鹅舞应该是她的拿手好戏,那她有没有给你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小公主的十二个哥哥受到了诅咒,化为天鹅,小公主必须要织出十二件荨麻的衣服披到他们身上,才可以解除诅咒,在诅咒解除之前,小公主不可以说话,因为被误会成为女巫,在快要被烧死的那一刻,她才织出了最后一件荨麻的衣服。
而那件荨麻的衣服,因为赶工匆忙,少了一个袖子,所以最后一个哥哥有一条手臂永远是一只翅膀。
柳同桑当然听过这个故事。
她的精神体有残缺性,她的可乐有一只翅膀是残疾,母亲曾经一遍遍地给她讲这个故事。
残缺也可以是一种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