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所以掐的时间正好，到的时候丽丽雪才刚好弄完洗漱的事情。
“小西梅……”看见熟悉的面孔，丽丽雪并不觉得惊讶，因为她以前也有这个时间来过。
西梅点点头，关切地问：“你昨晚没回宿舍吗？”
“没有，昨天整理文件太晚就直接在这里休息了。”丽丽雪庆幸在修建这间藏书馆的时候有给图书管理员留一间有阳光照耀的房间以供休息。
说着，她关掉了哗啦啦流水的水龙头。
她脸上还有未干水珠，光照下来，让她雪白的皮肤更加白里透红。
她是一朵春天最好看的花，西梅悄悄地想。
西梅跟着她走进馆内，只听见丽丽雪在前头问：“你来看书吗？”
声音惊扰安静，西梅马上附和：“嗯。”
“但我一会儿可能就走了。”丽丽雪略带几分歉意地说。
藏书馆本该是开放的，这是她的工作，但为了私事，她今天得关掉。
“没关系，”西梅摆手，“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会锁好门的，我看完就走。”
“我只是担心有些书你找不到。”丽丽雪浅笑。
开着门的藏书馆才最具有价值，有人会在周末休息的时间过来，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人开心的事。
“我有带书籍的名单来。”西梅很快接话。
丽丽雪从椅子上取下洗漱前搭上去的外套，随手一披，长发还窝在外套里，她喜色道：“那你给我吧，我告诉你这些书在哪里。”
“但是看完记得归位哦。”丽丽雪叮嘱了一句。
西梅吃力地举起雪球，它越发重了，说不定以后她只能抱着它走一半的路程。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那上面有详细记录今天要看的书。
都是提前跟丹丹老师咨询好的，是非常初学者阅读的书籍。
“我会的。”西梅老老实实地说。
丽丽雪靠在书籍管理员座位的书桌前，她摸索着从身后的笔筒中抽出一支笔，然后一一在书名后面写了相应的位置。
“叩叩叩……”
骨头与木材的碰撞，响亮有力。
两个女孩抬起头，同时看见单手插兜的凯恩。
褪去了厚重的校服外套，轻薄的白色衬衫贴在他身上无比契合，阳光从他背后穿刺过来，使得他坚毅的棱角此时意外的迷人。
凯恩扫了一眼她们，慢条斯理地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丽丽雪微笑地回应。
“凯恩……学长，早上好……”西梅团紧雪球，怯生生地说。
“嗯，”凯恩耐心地朝西梅点了点头，而后又问丽丽雪，“可以出发了吗？”
丽丽雪快速说：“抱歉，马上，小西梅想知道一些书的位置，我正在给她标记。”
凯恩闻声，视线又重新回到西梅脸上，那小女孩缩了缩脖子，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地垂到地上去。
这般用力，凯恩开始担心起这造价一般的地板会被她的目光刺破。
他随意嗯了声，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好，我会尽快的。”丽丽雪回答。
西梅看见那抹清冷高傲的影子越来越小，她的目光所及，只有一块被门框挡住斜斜射进来的光斑。
心脏砰砰地跳，在即将消失的影子忽地停止那一刻，如同坠崖一样疯狂鼓动。
“那个，西梅，”凯恩肃声，“如果你还记得一个月前的事情，就别跟那小杂种走得太近。”
咽喉被人用铁索捆住，西梅一张脸惨白得比白色墙壁还要白，她慌乱了，身形都在颤抖。
嘴巴木木的，要说什么话一定不可能，西梅只能让下垂的刘海尽可能挡住她的脸蛋，以免得那位严厉告诫她的男生发现什么端倪。
“凯恩……别跟小西梅说这些……”打破僵局的是丽丽雪，她叉着腰，秀眉皱得很紧。
“我只是说实话。”凯恩说完，摆摆手离开了。
丽丽雪侧目，看到西梅瑟瑟模样，于是按住她的肩膀劝慰道：“别在意这样的语气和用词，但虽然话很难听，本质也是关心你的。”
“嗯……我……”西梅终于挣脱被桎梏的命运，其实这也得益于凯恩的步步远离，“我明白的。”
声音像被恶魔恐吓过，一丝一缕都有虚弱和后怕。
“别担心……泊澈不会再伤害你的兔子了。”丽丽雪转而揉她的脑袋。
“我没有担心他……”西梅说得很小声，语气异常的坚定，“我知道他不会伤害的。”
在丽丽雪重新把注意力回到手里记录的纸张上后，西梅又试探着开了口：“丽丽雪，凯恩……学长他……很……不喜欢泊澈吗？”
“嗯……”丽丽雪用笔头敲着下巴，“是有那么一点。”
“因为泊澈是混血儿？”西梅猜测。
“这是原因之一吧，”丽丽雪收敛了嘴角的轻笑，“之所以这么排斥，也还有他自己的理由。”
“是……什么？”
丽丽雪为难地看看她：“抱歉，小西梅，这是凯恩的事情，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自己问他。”
“我？”西梅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摇起来，“算了……”
如果要她去跟凯恩提这种话题，说不定他会直接一拳头把她打回农场。
暗红色的屋顶跟它背后一颗古老枫树在亮色的天空下相得益彰，他出门有些晚了，但应该能赶上藏书馆开门的时间。
步子越迈越大，他几乎能想象出丽丽雪捧住这束花时露出的微笑。
那就像……泊澈灵光一闪，就像现在扫过脸上的柔柔春风，带着一年里最盎然的味道。
他喜欢春天，喜欢得可以跳起来。
脚步走得起飞，泊澈觉得自己就要从地面走向镜子一样的天空。
泊澈立在木门前，没有马上敲门，而是又把花朵整理了一下才抬起手，他带着它们颠簸一路，都有些变形了。
他刚做出敲门的姿态，还没来得及敲击老旧的木面。
门，自己开了。
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泊澈保持着惊讶的表情，视线闯入丽丽雪侧身出门的样子。
丽丽雪被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她退了半步才发现来人是泊澈，她眨了几下眼睛，确定眼前这个有些害羞？的男孩是泊澈。
“泊澈，你怎么来了？”
“我……”
泊澈说着，眼睛却一直在丽丽雪身上流连，他窥探得精妙，不会轻易让人发现企图。
她穿戴整齐，好像是要外出的样子。
“帮忙，我答应过你的，”他终于挤出了这个词，“还有，我有练字……”
“还有，这个……”
泊澈着急忙慌地把手里的花递给她。
一句很简单的描述句被他切断成惊慌失措的短句。
丽丽雪很自然地接下来，她似乎习惯了，从泊澈的手里接过这些漂亮的鲜花。
她依旧照惯例那样凑上去嗅了嗅，花香是让笑容绽放的最好催化剂，那双眼睛笑得跟夜晚的月亮一样。
“谢谢。”
“你要出去？”泊澈问，声音低低的，有那么些难以捉摸的失落。
但沉浸在花香里的丽丽雪并未察觉，她点点头：“周末我需要回家一趟。”
第25章 春天也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
琼家自己的屋子位于布尔森奈城区，那是他们保留在城里唯一的资产，目的是为了琼鹿。
倔强的老人因为过度劳累和超载负荷已经积累了一身的病痛，需要定时去医院接受相关的治疗和护理。刚巧这个周末就是该去医院的日子，为了照顾爷爷，丽丽雪必须要回琼家。
“回家？”泊澈呆呆地问。
“嗯。谢谢你的花，我能带回去吗？”丽丽雪睁着明亮的双眼问他。
藏书馆那一束还没凋谢，她倒是更想把它们带回去点缀她已经很久没去过的房间。
泊澈急忙回答：“没问题，这是你的。”
“那我先走了，对了，小西梅在里面，可以先让她帮你看看字帖，等我回来再教你，或者你让小西梅先教你也可以。”
泊澈立马说：“我等你回来。”
“好，那你进去吧，我得走了。”
“一路平安。”泊澈笑着祝福。
“谢谢，也愿你今日欢乐。”
她说完就迈开步子离开了。泊澈踮脚望着她，那翩翩起舞的身影仿佛一只漂亮的蝴蝶。
不想眨眼。
要是一眨眼的话，就会有一秒钟不能欣赏这样的景色。
美是人类共同的追求，这无关阶级与理念。
凯恩从依靠的树下走了出来，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走吧。”他也要回去，好照顾爷爷，只有丽丽雪一个人很吃力。
“这是？”凯恩注意到丽丽雪手里的花，遂疑惑地问。
“泊澈送的。”丽丽雪说。
泊澈？
脑中现出那双灰眸，凯恩冷厉几分神色，告诫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丽丽雪瞥了他一眼，无奈地说：“他只是想感谢我而已，哪有你说的这样。”
凯恩还是一副不信的表情，低声嘀咕：“堪伯蓝人能安什么好心？”
他们一起走远，消失在路的尽头。
怎么说，泊澈觉得现在的他有种难以言喻的失望，在看到丽丽雪跟凯恩并肩的时候，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就咬住他的心脏死死不肯松口。
风变冷一些，吹得泊澈微微打颤。
“泊澈？”
西梅的声音把他从这样的沉沦中叫醒。
阳光重新临幸，洒在脸上有些微烫。
“西梅……”泊澈扭过头，瞧见西梅抱着雪球靠近。
“你在干什么？”
“我来送花。”
“给丽丽雪吗？”西梅了然。
“嗯。”泊澈点头。
西梅抓抓雪球的耳朵，用欢乐的嗓音问：“你喜欢丽丽雪哦？”
喜欢。
虽然泊澈并不认得这两个字该怎么写，但同一时代的人类都会对敏感的字词有共通的感触。
泊澈愣了很久，才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是……想……想感谢……”
“感谢……”
他又强调了一遍。
耳边的头发被身后扑来的微风吹起来，泊澈眯住眼睛，睫毛把他的视线变成迷蒙一片。
只有一串银铃的笑声，好似山间叮咚滚落的小溪流。
“可是感谢只要一次啊。”西梅打趣着。
泊澈努努眉：“一次，那太少了……”
“那你要送多久啊？”西梅垂眸粗略地算了算，迄今为止，他应该有送快一个月了！
多久？
“我不知道……”
泊澈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记得要把花送给她，每日周而复始。
“那是一直咯？”西梅做了结论。
“只要，可以的话，我想……”泊澈咬咬牙，“这也不是……不可以，她对我帮助很多……”
西梅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的意思。
“你今天怎么会来这儿？”泊澈把问题转向西梅本身。
小女孩转过身去，把背影留给一脸好奇的泊澈，轻轻的声音响起：“我……来看书。”
“丹丹老师有交代什么吗？”泊澈惶恐地问。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看他这么慌张，西梅急忙解答：“是我自己想要看的，不是作业。”
“我……我想好好学习怎样种植……”
“我也是。”泊澈附和。
西梅看看他，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农场附近的花种很有限，而且好看的也不多……”泊澈认真地说。
他这一个月把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个遍，这里有什么花他都知道。
“哦~”西梅上扬着尾音，“你想种好看的花。”
泊澈憧憬地点头：“嗯！就像丹丹老师那样。”
他看到过，在丹丹办公室的后面院子里有很多特别的花，都是野外没有的。
“然后送给丽丽雪。”西梅趁热打铁，在他陷入幻想最深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嗯！”泊澈恨不得把头给点掉。
“啊……”西梅假装不开心地叹了一声，“那我跟可普呢？”
什么？
泊澈瞪住她，呆滞地张合嘴唇：“啊？”
“我跟可普没有份吗？”西梅追问。
“当然有了……你们也喜欢吗？”
“女孩子都会喜欢漂亮的东西啊，”西梅不假思索地回答，“等你种出来，要给我们留一点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