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雪凝视他，眼珠微睁，整个眼眶里只能容下他的面庞。
他的皮肤有了些小麦色，浅浅的，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至少比曾经毫无血色的苍白要让人顺眼得多，灰色的眼睛再也挑不起丽丽雪一点恐惧，她仅存唯一的只是对它的赞美之情。
手指在她的皮肤上摩挲，一点、一点……
痒痒的。
“我有手帕。”丽丽雪咬了下唇，羞涩爬上她的双颊，让她的脑袋无比沉重。
手帕被他握在手里，取代他的手指。
其实，她应该说自己来。
懊悔在心底跳脚，但已于事无补。
“嗓子好一点了吗？呛到很难受的。”泊澈盯着她，目光始终不曾从她温婉的脸蛋移开。
她现在像一颗番茄。
“好了……”丽丽雪艰难地说，“还有，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因为我想看着你。”
丽丽雪的心脏好像被掐住了，她僵硬地贴紧树干，用最轻的声音问：“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丽丽雪。”
第44章 我倒宁愿她别那么迷人
喜欢。
这词的适用范围太广了。
可以对人，可以对物，可以是对朋友，也可以是对长辈，当然……也可以是异性。
但……对异性的喜欢也可以分为很多种类。
丽丽雪在脑海里列出相关的树状图脉络，要一条一条结合实际去推理很不现实。
她只能选择，用直觉去勾出一条正确的支脉。
双目在他脸上打量。
这分明还是一个孩子，一个……16岁的孩子，他才刚刚初级二年级，而她已经念到了高级二年级。
孩子。
她把眼前的男孩固化为不讳世事的小孩。
他本来也只是个没多大的孩子。
“为什么？”
丽丽雪摸住了答案，并相信这是正确的，身体奇迹般冷静下来。
悸动和惊慌慢慢地溜走，像一只灰溜溜的野狗。
为什么？
泊澈语塞，他没想过。
喜欢像是身体自己长出的一块神经末梢，从他察觉就已经存在。
大脑对此类事件维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它是理性的中心，从来不愿意过多插手感性的事情。
至于理由。
要细细探究也不是不可以，但眼下不会是个好时机。
喜欢应该慎重，剖析喜欢也应该是吐露心声前的必备功课。
“因为你很善良，对我很好。”
泊澈给予的回答在意料之内。
“对你好，所以就会喜欢吗？”丽丽雪反问他。
“嗯。”他眨着眼睛点了下头。
这也是一个原因。
但对他好的人有很多，她是其中的独特，没有之一。
丽丽雪的心脏稳定了，但还有不知道怎么也消退不了的不适。
她努力勾起一个微笑，轻声道：“那谢谢你了。”
“谢谢？”泊澈咬着这个词，脸色有些疑惑。
他不用她谢谢。
期许的回应是：我也喜欢你。
丽丽雪放下饭盒，抽走泊澈手里的手帕，她站起来，说要去把它洗一洗，不然会有难看、洗不掉的污渍。
她走了，身影被阳光包裹，刺得泊澈眼睛隐隐作疼。
凯恩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吸，这声音很惊人，尤其是在安静的馆内。
他抬起头，看见丽丽雪把着大门在喘息。
她脸色有些奇怪，红红的，但绝不是因为太阳。
“怎么了？”凯恩问。
丽丽雪看向他，眼底被惊慌充斥，她用地摆头表示自己没什么。
随后，她抬起右脚走开，离去的身姿还残留下些慌张。
凯恩拧紧眉，站起来朝外面的泊澈看了过去。
【谢谢】
“泊澈，”可普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地语气说，“你就这么草率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了？”
这是第二天中午，几个人聚集在食堂吃饭，因为泊澈的表情很不正常，于是大家就逼问出了这件事。
“很难弄啊，丽丽雪这样的态度好像只是把当成一个小弟弟……”西梅加入讨论的阵营。
泊澈懊恼地说：“我就那一会儿突然头脑发热说了……”
“她那时在问我为什么……”
阿莱咬着块面包，嘴巴被塞得满满的还要说话：“泊澈啊泊澈，你真是个大笨蛋！跟女孩子告白怎么能在这么没有情调的地方呢？难怪她会说谢谢你了，要是我，只会给你一巴掌！”
“是啊，丽丽雪好像只是觉得你在开玩笑。”可普也同意西梅的话。
“可我不是在开玩笑。”泊澈忙摇头。
那是真心话，不过大概因为他说得很冲动，所以显得那么随意。
“我们知道不算数啊，要丽丽雪知道才行。”西梅坦然说。
雪球真的成一颗球了，她坐着抱在手里都觉得手臂酸得要死。
可普点点头：“嗯，对，我觉得西梅说得对！你喜欢的是丽丽雪，所以她知道才是最重要的。”
西梅瞪着他，一张巴掌大的脸上都是愤怒，她用手戳戳他，厉声说：“喜欢是一件很认真的事，你要认真地表达，丽丽雪才会相信你是认真的啊。随随便便就说出来的话，她就是想要相信也绝对不敢信。”
“我赞同！”可普举双手应和。
“那我怎么办？”泊澈向他们求教。
“我觉得很难办……”可普缓缓说，“她都觉得这是个玩笑了，很难再改变她的想法吧？”
“要不你重新跟她说一次？用认真的态度……”西梅提议。
泊澈瞪大眼睛，他摆着手，用微颤的声音说：“重新？不……不行……”
他不敢。
“泊澈……”阿莱用手臂压住他的肩膀，凑过来说，“西梅说得对，你应该重新跟丽丽雪说一遍，她也许真的把你的话当做好玩的话了。”
“万一她还是回答谢谢怎么办？”泊澈闷闷地问。
不能再一次经受这种回答了。
阿莱耸耸肩，说：“但如果你不说的话，就永远都是谢谢了。”
“而且，丽丽雪马上就是……可以接受耳环的年纪咯！”可普很严肃地说。
“对，”西梅倒吸一口凉气，“泊澈……可普提的这个问题很重要，丽丽雪她要18岁了！”
18岁。
这个年纪可以意味的东西太多了，可泊澈最在意的就是耳环。
很快她就拥有这个权利了，可以接受耳环的权利，也能对别人施以锁之礼的权利。
可普拽拽泊澈，问道：“那你呢？”
“我不知道，”泊澈想了很久，“只是记得履历上是写1319年出生的。”
中心国沿用太阳历法，今年是1335年。
“啊，你才16岁呢，是不能送女孩子耳环的，你还差2年，可是丽丽雪今年就可以收别人送的耳环了。”
“我想我明白丽丽雪为什么觉得你在开玩笑的原因了，你比她小，她最多只会觉得你对她是普通的喜欢。”
西梅说完，还遗憾地感慨了一声。
“哎呀，”阿莱打断他们这种无意义的议论，“不能送耳环，但没说不能跟她说真心话啊？只要丽丽雪也喜欢你，那么耳环什么时候送重要吗？”
“好像有道理……”可普恍然地点点头。
“所以，”阿莱拍了拍桌子，“最重要的是你，泊澈，你要把你想说的都告诉她，而且，不能太随便，要很正式很正式，这样她才不觉得你是开玩笑。”
“很正式……”泊澈嘟囔。
“泊澈，6月29日是丽丽雪的生日，成人的生日。”西梅的话是极好的灵感。
……
尤丹皱紧了眉，再一次询问：“你想要玫瑰？”
这是三年级的内容，他今年才二年级。
“可以吗？我知道这种要求很过分……对不起……”泊澈局促地把手背在身后，双眼期待地望着尤丹。
“能问为什么吗？”
“啊……这个……”泊澈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粘稠，模糊得简直半个字都听不见。
尤丹摆摆手，故作不快地瞪他：“算了，问你也是白问，这一定跟丽丽雪有关。”
“您怎么会知道？”泊澈吃惊。
“这很奇怪吗？”尤丹好笑地问。
泊澈无措地点点头：“有一点。”
“你小子都从我这里拿走多少花了？”尤丹叉腰，只差没敲他两下了，“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泊澈腼腆地笑了笑，斩钉截铁地发誓：“我不会白拿的，丹丹老师，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什么都愿意做……行不行？”
他不依不饶地紧跟在尤丹身边，祈求的声音一刻也没停下来。
“我也会好好学习，以后一定不会偷懒，还有……”
他喋喋不休，让尤丹哭笑不得，她无奈地叹了一声：“泊澈，玫瑰花可不是能随便送的。”
“我知道，”泊澈应和，“我知道它的意义。”
书里有讲，她上课也有讲，他都记得啊，就是因为知道才要送玫瑰的。
“你才多大啊……”
“16岁了。”泊澈回答。
尤丹大声地说：“是啊，你才16岁，距离送玫瑰还早着呢，有必要这么着急现在就要吗？”
“可丽丽雪不小了，丹丹老师，她马上就要18岁了……18呢。”泊澈紧张兮兮的，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
“哦……”尤丹好像明白他的焦灼是为什么，“你害怕丽丽雪被其他男孩子喜欢啊？”
“这肯定会害怕的……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长眼睛……”
只要是明眼人都会看出来丽丽雪是个……如果不喜欢就一定会后悔的人。
他微微失落，刚刚眉眼里的那股机灵劲儿全都没了。
“丽丽雪的确是个很迷人的女孩子。”
“我倒宁愿她别那么迷人……”
尤丹望望他，又重重敲了他一下，训诫道：“啊呀，坏小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漂亮有魅力可不是她的错。”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所以会想这些不好的事情……”泊澈急忙解释，额头疼得他眼冒金星。
“不管怎么样，再不开心也不能把这种情绪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去，明白吗？”尤丹叮嘱道。
“既然决定喜欢这么受欢迎的丽丽雪，那么你也要努力才对。”
她孜孜不倦的教训，泊澈乖乖地站着，并且不断点头表示自己今后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
尤丹把珍贵的玫瑰花交给泊澈，同时也告诉他平日的注意事项。
小花圃又多了一位成员，它娇贵得很，在一派姹紫嫣红里也有自己独特的气质。
泊澈暗暗下定决心等以后挣了钱，一定要种一整片玫瑰，而不是现在这样把五颜六色都栽进土地。
乱糟糟的，好像看多了就没什么美感。
第45章 别动！
玫瑰在心里扎了根，尖刺挂在柔软的肉壁，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总能让人时刻注意到它的存在。
丽丽雪就是这样。
那句话……
喜欢什么的……
虽然早已说服那只是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喜爱，可是……心情的起伏日日夜夜都在波动，这是事实，她没办法逃避的板上钉钉。
而且，她也不习惯自己对自己说谎话。
说一些冠冕堂皇的，似乎是能安慰人心的话语……
她咬咬牙，想把让她混乱的这种心思压到深渊的最低处，但这行不通。
这东西无法让人触碰，除非你毫无怨言可以沉沦在此。
丽丽雪疲倦地翻过早就应该翻过的一页，双眼在打架，手指也不听指挥地在字里行间乱窜。
他去哪了？
他指泊澈，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唔，久……也不算吧，只是一个星期左右……这在以前是很常见的事情。
可是现在却突然在意了起来。
她胸口闷闷的，有用语言说不出来的苦郁。
喜欢，那只是很平常的喜欢，就像她说喜欢甜番茄那样的喜欢。
长长呼出一口气，膨胀的气态似乎模糊了时间，让一切都失去形状。
今年的盛夏来得格外早，好像就是为了丽丽雪的18岁先预热一样。
成人礼，是个值得高调和花费时间的日子。
琼鹿有问过丽丽雪的打算，但这孩子现在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好好思考，18岁，只有一次的。”琼鹿这么叮嘱她。
可是，怎么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