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能地往右一闪,眼神向左看去,只见一只小牛犊般大小,吊睛白额,似豹非豹的动物从草里探出上半身来,两只碧绿的眼睛放着寒光,一张脸狰眉狞目,好似京剧脸谱里的凶妖一般。
我一和它对视就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了,心中无比的诧异——这竟然是一只猞猁。
这种东西智商极高,虽然喜欢独居,但在食物匮乏的时候也会协同捕猎,是除了狮子外能唯一能成群合作捕猎的猫科动物。如果是猞猁,倒可以解释盘马老爹为什么被袭击而没有死,猞猁像猫,喜欢将猎物玩得精疲力竭再杀死。而且性格极其谨慎,不会轻易贴身肉搏。
阿莫又向我另一侧打出三颗铁弹子。她的手劲不够大,但这次似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我就听到右边另一只猞猁被生生逼退,喉咙里压抑着恼怒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头上掉落烂泥,闷油瓶已经从上面下来,滑到了我边上。阿贵的猎刀在他手里。闷油瓶下来后立即拉住我,“踩着我的背上去。”他斩钉截铁道。
“啊,那多不好意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上来!”上面的阿贵大叫,满头冷汗。
猫科动物最喜攻击猎物的咽喉,一击必杀,我缩起自己的脖子,心说我就不客气了,扒拉了几下烂泥,踩到闷油瓶的肩膀上,闷油瓶猛地一抬身子把我送了上去。上面的阿贵拉住我的手,我乱踢乱蹬好不容易在山坡上稳住,抬眼正看到阿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不是铁弹子的东西飞快的往我侧后方甩了出去。
同时云彩一声惊叫,从下面的草丛里猛地蹿出一只庞然大物,纵身跳在山坡上借力,半空中脑袋一闪刚好躲过了阿莫扔出去的东西。然而一股水花从那个东西里泼出来,正中面部。这只巨猫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在空中改变了轨迹。
“小哥低头!”阿莫大喊,趁机赶紧把我拉了上来。
闷油瓶身子一蹲,那不明液体没淋在他的头上。接着他凌空跃起,踩着飞溅的泥花,几乎是飞檐走壁般贴到了巨大猞猁的背部,猎刀一横,一人一兽在空中转了半圈落入了下面的丛林里,一下子到了光照不到的地方。
要说闷油瓶的身手,刚刚足够直接秒杀那只受伤的领头的猞猁了。猞猁都是临时组成的狩猎团体,最强壮的负责最后的扑杀,它一死团体就瓦解了。这种动物生性谨慎,不会冒第二次险。我一下就明白闷油瓶是故意要避开阿贵这些人,履行他职业失踪人员的本职工作。但这个时候我们作为同伴,说“随他去吧”显然不合适,于是立即准备下去救。
“你刚刚扔的什么东西?”我问阿莫。
“防狼喷雾,”丫头擦了擦冷汗,拍着胸口,“吓死我了……难道以后出门还得准备点猫薄荷?”
果然机智,我恍然,好在丫头反应快,否则我可能就要被咬中坠入丛林了。没小哥那样的身手,领头的猞猁也没受伤,那真是生死难料。
……不过,你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带着防狼喷雾?
——————你的视角——————
小哥是和盘马老爹一起回来的,显然这个老猎人非常厉害,缠斗持续了一夜也不显得疲惫。
事情结束后,吴邪和小哥去和盘马交涉,阿贵让云彩把我送回去。
这种事吴邪还是很擅长的,我没必要多操心,加上确实累了,就直接跟着云彩回了高脚楼。
“云彩,你们这里有电话吗?”我问,“我想借用一下。”
阿贵家里有一个座机,我们住的那栋则没有配备。云彩带我过去之后就离开了,说是让阿姐帮我们打些热水。我道过谢,看了一会儿那只座机,开始从1开始按,把十个数字全部按完,拿起听筒,重新拨通我自己的手机号码。
响了一会儿,对面接了起来但没有说话,我听到有些杂音,似乎信号不是很好。
“……好吧,”我说,“看来我彻底失去它了。”
对面响起低低的笑声,“不好意思,捡到了就是我的了,以后话费这种粗活儿就交给我吧。”
挂断电话,我搓了搓指尖,沿着电话线看向墙壁——即便是这样的通话也不能保证安全。
看信号,解清清十有八九还在高原上。九门内部的汪家安插的人似乎已经很不少了,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把水搅混。
我需要一些意外和威胁,让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按照汪家的习惯,他们会利用我自己制造的威胁观测我。
解清清用人-皮-面具把潘子的视线引到康定那边——汪家在九门里会直接注意到这件事。她在那里消失后,再让我出现在四合院的井里。这里面的时间差会混淆他们的视线,汪家自然会怀疑有人使用了面具。所以我一旦光明正大出现在吴邪和张起灵身边,证明我是真的,他们就会直接盯死我,默认康定事件源于那个虚构的危险。
但这只是开始,我也不过是个诱饵。
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被监视了,说不定刚刚的电话也会被监听,我叹了口气。
解清清也真是,能不能对得起“解”这个姓啊!手机是阿邪的定情信物,这种小财也要发的吗!
我转身往外走,刚好看到云彩从二楼下来,随口笑道:“楼上是你兄弟吗?他还好吧?”
云彩不知道为什么愣了一下,“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哦,他没事,多少年了都习惯了。就是不爱见生人。”
不爱见生人,这什么病啊。我点了点头,“对了,你有看到胖老板吗?”
云彩摇摇头。不应该啊,我又担心起来,去要个硫酸不至于一晚上都没要到吧。正想着,小哥也走了进来,不过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他看了看我,解释说盘马要单独和吴邪谈。
听说胖子没回来,我们急匆匆出门去找,两个老年痴呆失忆症兜了半圈在村公所里找到了在吊盐水的胖子。
一问才知道,原来胖子买硫酸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只马蜂窝,来了兴致,结果错误估计了自己的身手,中弹了,而且还挺严重。
我说翠花还是和你亲,以后就你带着吧,我看你上哪都能给它找到口粮。
把胖子领走,回到高脚楼正好吴邪找我们出来,显然已经谈完了。
回房给胖子换药,换药显然极其疼,要不是为了在云彩面前表示自己的男子气概,他肯定叫得像杀猪一样。
云彩倒是很镇定,蜻蜓点水一样在他脸上消毒,我发现他的下巴上有几块指甲大的地方全肿了,云彩用竹签子先把肿的地方划破再上药,那简直就是活剔肉,难怪疼死他了。
弄完后胖子吃饭都艰苦,好不容易吃完饭,天色暗了下来,我们在高脚楼延伸出的走廊上乘凉,吴邪把在盘马家听到的一切全部复述了一遍。
盘马他们杀死了驻扎在湖边的考古队,但是等到再去的时候考古队又重新出现了,而且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屠杀一样,只是那些队员身上都出现了那种“死人味道”。
吴邪道:“咱们考虑最合理的可能性,不去考虑什么魔湖啊,妖怪啊,你觉得这件事情最可能的情况是什么?”
胖子摇头道:“少来这一套,我的脑细胞全给马蜂叮死了,我不来猜你的,你直接说就是了。”
我举手,“进山的考古队和出山的考古队,不是同一支队伍。”
吴邪点头,我有点惊讶。人-皮.面具这种把戏我是很熟悉了,不过他接触的其实也不算多,这么轻易就能做出判断,果然还是脑子好。
胖子领悟道:“你是说,死的人没复活,走出来的,是另外一批人?”
“我仅仅是推测,感觉这事可能有些误差。咱们假设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那么,可能计划中,就在盘马杀死考古队的那一天,这一支考古队就已经被设定会被抹掉,但是,这个计划可能出现了偏差。也许来杀死考古队的杀手,在林子中遇到了什么意外,没有到来,反而由盘马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替换的冒牌队伍来到这里,以为是杀手完成了任务,于是就按照计划开始了伪装。那么,不知情的盘马才有了魔湖一说。”我道,“这是一种合理性的推测,事实可能完全不是这样,但是这证明了有可能这事会出现。”
“哎,这个听上去好像有点靠谱,不过胖爷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样的桥段?”胖子道,“你有什么证据?”
……不用证据,这一手我还是很熟悉的。只是这其中大概有一些双方势力对冲的波折,导致考古队里的结构更加复杂。
但总体上这其实只是替换,目的照旧,行动照旧,信息传达方不同。九门和它在这件事情上的惨烈程度汪家都看在眼里。
“想要证明我们就得去那个湖边看看,”吴邪冷静地道,“现在湖变小了,盘马他们没有船,抛尸的地方肯定是湖边。我觉得可以潜水下去看看有没有当时抛入湖中的尸体。”
第62章 正文10·哄骗
——————你的视角——————
说起来我和吴邪他们的相处模式有点怪。
这三个糙汉子和我出生入死,要说为他们拼命我也不会怂。但这并不妨碍我干活偷懒。
太阳西下,羊角山湖泊边几人已经忙活了一天,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我早早坐在树荫下堆起了篝火,招呼他们上岸来吃饭。
“你是想弥补自己不告而别,塑造贤妻形象吗,”胖子吐槽,“人家是田螺姑娘,你是天天落单姑娘。”
这事儿想翻篇怎么这么难。我打了个哈哈,却发现胖子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
云彩白天一身的瑶族猎装,猎刀横在后腰,背着一把小短□□。瑶族姑娘本来身材就好,英姿飒爽中带着俏皮的表情,带着十七八岁年纪那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味道,一下子就把胖子给征服了。
晚上云彩一头长发洗过了澡用毛巾包起来,换上轻薄的T恤看上去和城里的女孩没什么两样。而且她这种自小山里的长大的姑娘身形也非常修长健美,跳舞的时候后踢小腿胖子看得下巴都要掉了。
我看着也很羡慕,因为从来没机会学过跳舞。
吴邪对我挑了挑眉毛,暗示我也上去跳。我心说你给我一架轮椅我倒是能表演单边着地,但跳舞这事情真是毫无经验。
“来吧小田螺,跳一个!”胖子也起哄,然后开始给我使眼色,使劲儿瞟云彩。
我暗暗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吴邪身前,对他伸出一只手,努力忽闪眼睛,“美丽的小姐,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嘛?”
背对着篝火,我也不太清楚吴邪有没有被我电到,但是反正平时作起来他也没有拒绝过我什么嘛。
不知道是因为火光还是别的原因,他整个人被描了一圈赤金色,显得暖融融的。
他牵住了我的手。
胖子带头,气氛更热烈了。云彩也一边唱歌一边打拍子。
“嘶……”吴邪扶着我腰的手一抖,“丫头你……算了,好歹穿的是平底鞋,不然我还以为你要谋杀亲夫。”
有,有这么差吗?我机械的迈着步子,略有点愧疚。
据说跳男步的人技术好可以直接带新手,明明是你学艺不精嘛……
我给胖子制造了绝佳的机会,但是云彩说自己不会跳交谊舞,所以初次邀请未果。
吴邪被我踩的没脾气了,掐住我的腰想把我直接举起来。但我好歹也是九十来斤的人,赶紧拉着他“功成身退”,并保证回去以后会勤加练习。
胖子并不气馁,上去学瑶族舞,把跳大神三个字演绎出了新的高度。吴邪笑翻在地,顿时觉得不如吃瓜。
“阿莫。”
我洗过澡刚刚把头发擦干,正在梳发尾,哑巴张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叫了我一声。
我走过去,问:“怎么了?”
“我想起来一些东西,”他垂眸顿了顿,“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我一惊,心想他已经恢复记忆了?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他不会知道汪家的事情了吧!
“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他淡淡的说,“一般来说,很难活过三年。”
三年?这是他们张家总结出来的?卧槽,那算一算我岂不是……
为啥他失忆之前不早说!
我怒了两秒,觉得或许真正让他猜到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塔木陀了。
我憋屈道:“小哥,我不是东西……”
他没有理会我的无理取闹,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不远处篝火边胖子正在给云彩出脑经急转弯,吴邪正挤兑他。阿贵也喝多了,几个人咯咯直傻笑。
张起灵愿意和我说这些,我是真的很感动,就差抱着他的大腿高呼“哑爸爸救命”了。
“但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历史上不是没有成功的案例,对吧?”
张起灵沉默的点了一下头。
“那就先别告诉吴邪,”我哀求道,“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现在不是让我退出的时候,我想帮你们。”
吴邪心思缜密,虽然我不说,但康定那边的事情他迟早会去查。
当然,他直接问我的可能性也很大,而我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被这三个人盘问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起灵叹了一口气,“快没有时间了。”
这是答应了。
我心里一松,但原本的兴奋劲儿也随之消散,居然真有种“不久将辞于世”的凉凉感。
怎会如此啊呜呜呜。
整件事情结束以后很久我才知道,张家人在长到一定年纪之后会被一种突然出现的念头催动。
他们叫这种力量“天授”。
但是张家对于天授的解释有两个,一个是针对张家人的,另一个是针对别的东西的。
天授降临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本身并没有感觉。
但天授的力量依旧在履行终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