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令娴?令娴?!”玄清翻身起来紧紧抱住了尤静娴,接下来的事情也顺理成章了。次日一早,玄清一觉醒来,看到身边□□的光洁肌肤,才意识到都发生了什么。
沈眉庄躺在床上,听着外头传来的鼓乐声,神情木然,眼泪横流。她深恨自己去年没有保住孩子,如今玄清有了年轻貌美出身名门的妻子,还会把自己放在眼里么?甄嬛!一切都拜你所赐!沈眉庄咬住被角,任泪水沾湿枕头,不发出任何声音。
话说八月间小厦子的母亲河氏竟然也莫名其妙一睡不起,几日内就去了。小厦子悲痛欲绝,恨不得跟着母亲一块儿去了。李长和小厦子师徒一场,一直对他疼爱有加,便以他身上还有热孝为由,让他少在玄凌跟前伺候。小厦子不能出宫,少不得又托了温实初去他家祖坟上香烧纸。
温实初去了小厦子的本家,慰问了一番,听小厦子的父亲汪老五简单说了说河氏去世之前的症状,温实初中愈发不安了起来,直到回家的路上,温实初还在思考河氏的病症。
晚饭的时候,全家人都吃得各种欢实,只有温实初一个人扒着米粒儿闷闷不乐。玉婵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直到哄了珍姐儿和宝哥儿睡下,玉婵一边为温实初揉着肩膀,一边柔声问道:“实初哥哥,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晚饭都没见你吃多少。”
“无碍的,我就是在想个事儿而已。”温实初拍了拍玉婵的手背,“难为你费心了。”
“是不能对我说的吗?”玉婵停了下来,绕到温实初面前坐下,“如果不要紧的话,说出来会不会好些呢?”
温实初想了想便把小厦子母亲妹妹在短短一年间相继去世的事儿说给玉婵听,玉婵素来心细,听温实初说完后,只道:“实初哥哥真的要牵扯到其中去吗?我总感觉这件事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也许会有什么阴谋。”
温实初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这事情是人祸不是天灾?”
“是的。”玉婵严肃道:“如实初哥哥所说,小厦子的母亲和妹子身子骨儿一直结实,单纯的用心过度怎么可能伤得到根本?何况两人的死时间相距也太近了吧!小厦子近身服侍皇上,他的身份实在敏感,也不知道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还是……”说到这里,玉婵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还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总之实初哥哥,停手吧,万一沾惹了什么咱们开罪不起的人可怎么好?”
“这……”温实初看着妻子,脑中浮现出宝哥儿和珍姐儿甜甜的的笑脸,温实初叹了口气,握住妻子的手,“让我……再想想……”
第81章
咏熙郡王纳妃仪也定在九月底,礼成次日,予泠便带着正妃洛临真回宫谢恩。洛临真本是个气质清冷,极为出尘的女子,也不知是不是新婚夜发生了什么不快,眼睛竟然有些红肿。朱宜修看在眼里,少不得得过问两句,洛临真起先只推说是夜里没睡好,并不肯吐露实情。后来朱宜修又逼问洛临真的侍女明镜,才知道是予泠的祖父,上上代咏熙郡王福泾的侧妃甄氏在作怪。
这个侧妃甄氏倒是甄嬛嫡亲的姑祖,甄远道的亲姑姑,闺名一个懿字,福泾为王长子时纳的庶妃。甄氏一门前世是在甄远道手里发家的,甄懿做姑娘那会儿甄家的门楣也就够她当个郡王庶妃,后来因着为福泾生育了一子一女才被福泾请旨封为侧妃。甄懿当年也着实是把予泠的嫡亲祖母,福泾的嫡妃钟氏给折磨了个半死不活,福泾几次差点动手要了钟氏的命。
所幸隆庆帝虽然自己在内帷上也槽点略多,可对宗室皇亲的约束是从不会手软的。隆庆帝见福泾闹腾得实在不像话,直接就把钟氏的长子玄涯封了王长子,又把玄涯接进宫中抚养,以防遭了甄氏的毒手。时不时的还让当时还在后位的废后夏氏申斥甄懿,只是后来废后夏氏和琳妃、舒贵妃的斗争日趋白热化,最终夏氏被废自尽。舒贵妃一个小老婆上位的人自然不会站在钟氏的立场上思考,言语之间反而比较亲近甄懿,福泾愈发有恃无恐,几乎就到了宠妾灭妻的地步,几次要请旨休掉钟氏,钟氏也因为这个郁郁而终。
然而甄懿在钟氏死后并没有得到正妃的位子,不如说钟氏的死为隆庆帝敲响了警钟,他迅速逼福泾辞去郡王之位,由玄涯袭了郡王之位,又在予泠年仅两岁的时候就封他为王长子,手段雷厉风行,让福泾措手不及,也彻底断了甄懿扶幼子玄沁上位的希望。虽然一年之后隆庆帝便驾崩,但此举也着实大大巩固了玄涯的地位。
再后来,甄懿之女淑柔养到十四岁上一直未曾获封,眼看到了及笄之年要封族姬指婚,淑柔突然跪在甄懿面前宣称自己爱上了同父异母的哥哥玄涯。慢说甄懿对玄涯恨之入骨了,就算玄涯是她生的,她也不可能由着这样的丑闻传出去。甄懿把淑柔连打带骂收拾了一顿,第二天早起便见了女儿一条素绫汗巾子就把自己悬在了屋梁上。甄懿悲痛欲绝,难免就对幼子玄沁有些疏忽。在淑柔自尽后不到百日,玄沁就掉进了莲花池子。
老来丧子的打击让福泾的健康恶化得很厉害,他很快便随着爱女幼子而去,剩下甄懿一个人苟延残喘。乾元十年,玄涯因天花病逝,王妃殉节,咏熙郡王的爵位便由年仅十三岁的予泠继承。五年来,予泠敬甄懿是自己的祖辈,一直对她以礼相待,难免把甄懿的臭毛病又都惯了出来。
今日洛临真要和予泠一同入宫谢恩,姑娘家家的刚经人事,自然有些嗯嗯啊啊的不便之处,起得不是很早,甄懿便在自己的院子里扯开了嗓门儿大声冷嘲热讽个没完。偏生甄懿跟甄嬛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个好淫词艳曲的“才女”,一开始只是嘲讽,后来就把些子闺房里的事儿都掏了出来喋喋不休。洛临真才才新婚,正是面嫩的时候,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污言秽语,自然就有些委屈。予泠一个男人总不能去跟个老太婆罗嗦,只能尽力劝解,即使这样,也还是在朱宜修面前露出了迹象。
朱宜修本来不欲管宗室皇亲的家务事,只是甄懿实在可恶,朱宜修作为国母实在不能不为她出这口气。便令剪秋亲自扶了洛临真去了内室,携了她的手柔声劝慰,“你也是堂堂郡王正妃,也该拿出自己的款儿来。”
洛临真苦笑一声,“娘娘说的是,可是她到底辈分高,也是祖父的正经侧妃,加上年纪在那里放着,妾若是去和她分辨,纵分辨赢了又算什么呢?”
朱宜修叹了口气,突然庆幸自己的婆婆既是亲生姑母又是太后娘娘,不会有一群“小婆婆”、“小祖婆婆”来找自己的麻烦,不用承受洛临真所承受的。朱宜修道:“你是好的,知道敬重长辈,只是也别太忍着,若是甄侧妃做得过份,直接来昭阳殿找本宫为你做主。”
洛临真恭谨叩拜,“多谢娘娘关怀,妾身感激不尽。”
这么说的时候,洛临真并没有想到,自己最终还是和甄懿翻了脸。
话分两头,却说在连续拒绝晋康翁主三次之后,玄凌决定去翁主府坐坐。有了前生的记忆,玄凌知道这不过是晋康翁主向自己推销胡蕴蓉的手段而已,看在舞阳大长公主是自己姑祖的份儿上,玄凌今生还是想给晋康翁主一个机会的,一直拒绝去翁主府做客。晋康翁主到底是玄凌父辈的人,玄凌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面子上实在不好看。太后不知就里,某次玄凌请安的时候,随口劝了两句,玄凌笑了笑,并没有向太后细细解释,而是安排了时间。
十月中旬的某一天,玄凌带上朱宜修亲至晋康翁主府做客。晋康翁主一家皆列队在府门口跪迎,年方十三岁的胡蕴蓉也跪在母亲身后,右手握成拳状。她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经生得十分娇艳明丽,眼中隐约带着几分自矜之色。晋康翁主的身躯遮不住胡蕴蓉的探头探脑,玄凌牵着朱宜修的手下了车之后很快就看到了不能更加高调的胡蕴蓉。
前世玄凌和朱宜修关系一般,去晋康翁主府也没有想着要带上老婆,只顾着自己去别人家玩得爽就是了。如今玄凌和朱宜修感情甚笃,对于女人而言,爱情的滋润胜过这世上一切灵丹妙药,朱宜修在玄凌的呵护下,保养得倒是真的比前世抢了不是一两个档次。玄凌恨不得去哪里都把老婆带上可着劲儿显摆,加上又知道胡蕴蓉惦记后位的事儿,自己自然是要带着正妻去镇场子了。
晋康翁主和胡蕴蓉没有想到皇后也会来,胡蕴蓉难免有些不豫,她一直自恃是公主外孙女、翁主之女,“血统高贵”,看不起暴发户家庶女出身的朱宜修。纵然今生朱宜修并非填房继室,而是玄凌的元后,在胡蕴蓉看来,自己叫她一声表姐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晋康翁主先是有些措手不及,旋即又想,皇后不是素来有贤德之名么?这么贤德的皇后,怎么好意思不给皇上充实后宫,广开子嗣之门呢?这样一想,晋康翁主的嘴角流露出了笑意。
“妾晋康恭迎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千秋万代,长乐无极!”
朱宜修本要抬手虚扶,却被玄凌扯了扯袖子,便什么都没有说,玄凌淡淡道:“翁主免礼。”
晋康翁主嘴角微微一僵,以前玄凌都很亲切地唤她晋康姑母的,今天却这样清汤寡水的语气,只称呼自己翁主,难道皇上今儿心情不好?早知道先打听了皇上心情好了再请了!不过人也到了,此时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晋康翁主心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把帝后迎入正堂,分了君臣主次坐下,晋康翁主又起身道:“蒙圣驾厚爱降临,妾身顿感蓬荜生辉……”
话没说完,玄凌已经扑哧一笑,打断了晋康翁主的话,
“翁主何必自谦,府上这样金碧辉煌,富丽堂皇,都快比过淑妃的瑶光宫和冯昭容的望仙宫了,哪里能说是‘蓬荜’呢?”
说着玄凌转脸对朱宜修微笑道:“皇后你瞧,朕说的没错吧,晋康翁主在她一辈里最是谦虚了。又会摆置收拾屋子,你瞧,你的昭阳殿都没这么奢侈呢!”
朱宜修知道晋康翁主是撞到玄凌的枪口上了,不过她也乐得陪丈夫欺负人玩儿,只颔首微笑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自您登基,就一直大力推行节俭、杜绝骄奢淫逸。于私,妾身是您的妻子,自然唯夫君马首是瞻。于公,妾身是一国之母,更是不敢违背圣上旨意,行奢侈之举。”
“朕就知道皇后最是贤德了。”玄凌笑着拍拍朱宜修的手,看得晋康翁主一脸便色,合着老娘请你们两个来我家秀恩爱么!想是这么想,嘴上却还得满口“皇后娘心如此贤良淑德,是我大周之福”地去跪舔。至于玄凌暗示翁主府太过奢侈的说法,则被晋康翁主给自动省略了。
胡蕴蓉坐在母亲下首,眼睛都快瞪出血了,她本以为皇后今年已经三十岁,早就人老珠黄。不想朱宜修却保养得宜,看着虽然没有十七八小姑娘那样水嫩,说是二十出头总是有人信的!更让胡蕴蓉心头冒火的是朱宜修身上那种从容的气度,那是经历过幼年父亲突然遭贬、一家只靠母亲维护家声的自己所没有的。胡蕴蓉坚信,是皇后的凤位让朱宜修这个老女人拥有了自信和美好,如果自己也坐上凤位,一定会比她更加雍容华贵!
胡蕴蓉这边厢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朱宜修的声音,
“翁主身边的可是胡家大姑娘?”
胡蕴蓉心下一喜,忙起身福了福,脆生生答道:“回皇上话,小女正是胡蕴蓉!”
朱宜修和玄凌对看一眼,这个妹子的豪放程度真是让人惊喜,皇后问话她答“回皇上话”,这都罢了,玄凌再怎么跟她是隔房表兄妹,也没有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就自报闺名的。朱宜修微微一笑,用帕子点了点鼻尖,“胡大姑娘真是……有趣。”
玄凌心中羞愧不已,自己前世怎么就好这一口儿呢?瞧这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样子,哪里有半点豪门千金该有的做派!玄凌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兄弟,看来胡蕴蓉的品级还能再压低一点。这样想着,玄凌笑眯眯开口问道:“胡表妹可曾许了人家了?若是没有,朕会为翁主留意的。”
晋康翁主一听玄凌开口问这事,心中高喊天助我也,忙起身把胡蕴蓉拉近自己,一脸为难道:“正是为了这事儿想要求皇上的恩典呢!”
玄凌心道,演吧你们,和颜悦色道:“翁主请说。”
晋康翁主伸手抬起胡蕴蓉的右臂,神情哀伤道:“皇上请看,蓉儿这孩子,一生下来,右手便握成拳而不能展开。这么些年了,请了多少名医都瞧不好。眼看着蓉儿也十三岁了,过两年便是说亲的时候了,妾身又着实不愿因为这点小病而委屈了她……唉……”
说着,晋康翁主便以帕拭泪,胡蕴蓉忙用左手握住母亲的手安慰,“娘,您别伤心,都是女儿不好,累娘操心。”
仿佛是不经意一般,胡蕴蓉抬手的时候,丝质的袖子滑了下来,露出一段如藕节般雪白丰润的手臂。朱宜修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心道难为这个胡蕴蓉十月里了还穿这样单薄的丝质衣裳,勾引人是勾上了,可她难道觉得冬天穿夏装是件体面的事儿么?尤其这还是在御前,当帝后都是瞎了眼了的么!说起来这些年都是怎么了,京里不少大家闺秀都不学好儿,见了男子一个个又是抛媚眼又是露膀子的,简直是勾栏里做生意的!这个胡氏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进宫!长宁已经定下亲事,长庆、长熙都不小了,别把我闺女们都带坏了!
朱宜修这样一想,面上的笑意自然就敛去了不少,看在胡蕴蓉眼里还道皇后嫉妒自己年轻貌美,眼中的得色更甚了。
晋康翁主道:“不是妾身夸口自家的女儿好,实在蓉儿她容貌、性情、德行、才艺都是上佳,唯有这一点瑕疵,让人心中忧愁不已。”
玄凌淡淡一笑,“这有何难,乾元十八年的时候胡表妹便十六岁了,彼时循例参加选秀即可。”
晋康翁主见玄凌并不吐口会纳胡蕴蓉为妃嫔,面上有些焦急,“可是蓉儿的右手……恐怕是过不了选秀这一关……”
玄凌作思虑状,“是呢……胡表妹这样嫁到寻常人家,只怕难免受气……唯有天家皇室,才能护着胡表妹一份尊荣。”
晋康翁主眼睛一亮,“是呢,还是皇上想得周到!”
玄凌心中狠狠翻了个白眼,刚刚夸你谦虚好不好,你给朕留点面子会死啊!面上却平静无波,“只是胡表妹这手……只怕最初的时候难免要委屈一些……”
“这有什么呢!”晋康翁主很是喜欢,位份低点儿怕什么,只要胡蕴蓉入了宫,皇上摸了她的手,取出那块赤玉来,她便从手有残疾升级成为后宫最有祥瑞征兆之人,还怕没有似锦前程么?
玄凌看着满面喜色的母女俩,转脸对朱宜修说:
“皇后帮朕留意着,待到乾元十八年选秀的时候,待到最后一轮,直接记下胡表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