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守卫张开嘴，看着已不见人影的黑夜，合上了嘴巴。
战场中心似乎还残留着灼烧后的灼热，弗一踏入仿佛进入了蒸汽房，又不见烟。
云霄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很快，可又不知道为什么。
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利薇特伤得不轻，马库斯……近身是个废物，西索没道理会输。
可是，马库斯要是没被及时控制住怎么办？如果他们联手……
不不，这种概率很低，而且标记也在，别往坏处想。既然放手了，就应该相信他的能力和判断，这才是好队友。
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把自己的事抛给别人吧……？西索毕竟是外人。
云霄没再往细想，残留的暴虐气息中她看见了担忧的人，和另外两个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对象。
感觉到有人过来，西索转过身，看清来人是谁，冁然一笑，“呀~来的真快~”
云霄犹豫着没有上前，她想过去抱一下，但这样似乎有点太矫情了？握手道一声谢谢又太轻……
念头闪烁间，云霄打量了遍他的四肢和胸口腰背，见都无大碍，平淡的点头：“你没事就好。”
西索指了指地上，她嘱咐过要留活口的男人：“他好像死了~”
“死就死了。”云霄一点也不觉得可惜的说道，从附近找了一把掉落的刀，走向利薇特。
一手拽着她杂乱的卷发虚提，也不管她死没死，对着利薇特后颈挥刀一砍。鲜血斜斜喷向天上，好似下了一场血雨，一颗头在空中飘飘荡荡，怒目圆睁。
做完这些，她仍不放心，又朝软在地上的尸体捅了几刀，提着尚在滴血的脑袋匆匆赶向马库斯，要把他也如法炮制。
“他只是晕过去了~”西索这才提醒道。
云霄挥到半空的手一顿，缩了回来，“那就不杀了。”她丢开刀，改为拽着他的后衣领拖在身后，“你能走吗？”
“嗯哼~”西索迈开长腿，用行动作出了回答。
云霄点点头，拖着马库斯行在铺满血腥气的地上，一言不发。
因为之前的暴雨，大部分守卫、流浪者，包含那些送死的炮灰大多都还没从痛苦中缓过来，少数几个恢复的也因为不清楚状况，不敢轻举妄动，龟缩在某个掩体后，他们没有受到一点阻碍，不到两分钟就走到了合适的地点。
云霄提着马库斯和利薇特的脑袋大步跨上最高的房梁，高声喊道：“敌将授首，尔等逆贼还不速速归顺于我？”
她话音刚落就在心里暗骂自己傻逼。这样讲话，这群人听得懂才有鬼了。
“利薇特已死，马库斯被控制！”云霄改口道，“现在投降，你们将获得公正的审判，拒不悔改，我亲自送你们一起上路！”
她抓着头发，把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举起来，让人能看见。
“想杀我的，尽管来，想报仇的，也尽管来，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听到她的话语，看见了高举起头颅，看见了歪在一旁的人影，幸存下来的双方似乎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他们有的不可抑制的颤抖，有的眼睛瞬间充上了血，有的脸色惨白几欲逃走，有的将信将疑心如擂鼓，神色不一无以言表。
“不能放过他们，他们杀了我们的人。”难言的静寂中终于有人率先开口，却是离云霄极近，辨认清死者身份的原守卫之一。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够坚决，却听得云霄勃然大怒，双眼凌厉的望向声源，忽地将头颅往那人身前一掷，“住口！你知道个屁，瞎鸡毛嚷嚷。”
“你们这帮猪猡，蠢驴，臭狗屎！做奴才还做出滋味的猪，屎里还品出美味的狗，天天打，天天斗，脑子打出狗来还搞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内斗，内斗，只会内斗！全都是被当垃圾丢掉是底层甲乙丙还分出你我他来了，自我分化玩得好啊。”云霄几乎被气笑了：“别人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下一个是死的是谁？牵头猩猩都比你们聪明。”
“一帮蠢驴，一帮蠢驴，一帮只会挥刀乱砍的蠢驴！就是有你们这群蠢驴，内耗才会如此严重。”她缓了口气，又接着骂：“千古艰难唯一死，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不知道团结吗？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力量才是取胜之道！”
“非要流尽最后一滴血，落到亡国灭种才甘心？究竟是为什么落到这种地步，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为何而生，因何而死，又知道否？”
云霄一通乱骂，悲愤交加，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在骂谁，既恨他们宁愿送死也不敢反抗上层，杀起自己同一阶层勇猛无比，又哀他们命薄力微，万般不由己，生来便要多出许多苦楚，得不到正常的教育，更厌那些高坐权位的既得利者，只顾眼前，未出一个终结混乱的人物。
可细细一想，她自己同样好不到哪里去，顿时觉得好没意思，骂了也白骂，说了也白说。
说话那人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刚生出反抗的勇气，又在那颗狰狞可怖的头颅前止步。
连利薇特大人都死了，现在出去，下场只怕会更惨，忍着不动，才有活路。
压抑沉寂的氛围中，更多人恢复了过来，有人藏在掩体后，遥遥喊道：“我们要怎么相信你？”
呼……云霄长长吐了口气，震声道：“爱信不信！”指着最先说话的人吩咐，“你去把头给我挂起来，挂高点，挂远点，我要把她悬街示众，他妈的敢炸我。”
又对着临时工事那边所在的方向下令：“去把武器弹药全部收拾干净，遇到反抗全送他们去见真主。”
说罢再不理会，盘坐在房上，西索悄然来到了云霄旁边，颇为新奇的低下头望着她：“小果实生气骂人很厉害哩~”
“我看你是想讨骂。”云霄翻了个白眼，“我不过一介孤魂，独来亦独去，有什么可生气？”
她俯下身掐了掐马库斯人中，照着脸一阵拍打，见他眼皮微动，一手扣住他手腕防止他醒来立即逃脱，一手继续拍打推攘。
马库斯原本昏昏沉沉，看清面前两人，猛地精神一振，又惊又怒，当即就想发动能力，发现自己被人擒住，拉扯不动，不死心的试了几次，只好作罢。
“你们想做什么？”马库斯目光惊疑不定地来回打量云霄和西索。
云霄问：“向俘虏开火，让那群老弱病残出来送死是谁的主意？”
马库斯急忙撇清关系：“都是利薇特的主意，我是不赞成这么做的。她疯疯癫癫，劝不住，你也看见了。”
云霄没有理会他的诉苦，转头无声询问起西索的判断。
西索轻轻点了下头。
“很好。”云霄点点头，再次看向马库斯，“她和谁比较亲近？”
马库斯皱起眉头，担心牵连到自己，试探性的问道：“你…要去报仇？”
云霄抬起手臂，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啪”的一声响。
“现在是我问你，你只要回答我。”
马库斯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心想现在大势已去，又忍了下去，只对利薇特和营里那帮人越发埋怨：“她几乎不见人，我都是因为不得已，我知道的只有费恩，希娜尔，凯斯，拉里，贝基，尤金……除了拉里手下的人，就只有同样信仰黑影的人。”
云霄仔细观察了一会马库斯的微表情，见他说起这些名字没有一丝憧憬亲近，没有直接问他现在的立场，侧面问道：“人员选择，为什么会派你们两个？”
他们看起来感情并不亲密，立场大概率也不同，性格和默契……几乎可以说全然相反，毫无默契。这个组合很奇怪。
马库斯微微挺起胸膛，略显自豪的道：“我能力好用，几乎和所有人都可以配合。”
云霄冷笑道：“其他人就不可以？为什么会是你和她？你不是傻子，就是把我当傻子。”
说着又要抬手扇他巴掌，马库斯制止道：“别，我说，是因为我做事冷静，活着回去的可能性大。”
“我和她不是一路，营里收到消息要派人出去讨伐你们，卡奥不想派人出去，损失己方的力量，又没办法拒绝，就选了我……”
他看了看云霄没有动手的迹象，神情复杂的说道：“利薇特…她应该是冲你来的，他们早就知道要对付谁了。”
云霄嘴角上扬，对着马库斯微笑：“这么说你是党争相互妥协的产物。”
马库斯苦着一张脸没有否认。
云霄道：“关于莫里斯叛逃，和我那件事，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马库斯回忆了几秒，正色道：“莫里斯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事情发生后拉里对内宣称说是自己管教不利，因为人和物都是他的，又是小事，谁也不想惹出麻烦。”
“你的事…比较复杂，内部还没有定论。”
“刚开始我们没太在意，认为是幻影旅团意外劫走了拉里的东西。
可没多久就有和莫里斯在一起的那个人是十一区暗子的传言流出，我们查证过，可能性不低。
卡奥和布拉德怀疑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想挑起事端，但没有找到证据。”
他没有用莫里斯被引诱那套说法，那只是执政党那方的一面之词，参与的人都已经死了。
云霄挑了下眉毛，那个小孩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
马库斯无奈道：“之后就有十一区暗中策划了针对六区的阴谋之类的流言大量传出。”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抬起头，“对了，你的小孩…”
“他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云霄不耐的摆摆手：“你继续。”
马库斯颔首道：“032，019，058等投放点和附近的聚居地，爆发了十几起冲突，规模越来越大，我们怀疑过背后有推手，但只是怀疑，我们也有难处……
这时候，拉里提出请长老会裁决，这很合我们的意。议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证实了那个小孩的确是来自十一区，是亚伯特的手下，这是定论，借着这事从十一区身上撕了一块肉下来。”
云霄好笑地评价道：“我的事听起来似乎跟我没关系。”
马库斯硬挤出几分笑容道：“很多猜测你去向和背后是谁的流言……”
第71章 英特纳雄耐尔
“你觉得那些流言可信吗？”云霄朝他灿然一笑。
马库斯瞄了眼西索，谨慎地道：“我…我和其他人普遍倾向于你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云霄笑容不变地说道：“你们不信，却还是对那些孩子们做了那些事。”
马库斯心头一颤，忙不迭地辩解道：“不是我，是凯斯坚持认为只有你生死不明，可能知道什么，十一区的人也在暗中找你，两面逼迫，我们也没办法。”
云霄打断道：“你认为这合理吗？”
“我……”
合不合理，又能怎么样？谁在乎？在什么都没掌握的时候不顾大局，为了几个不认识的小孩的生死闹，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
你在乎，可你当时在哪？都猜你死在了哪，谁能料到你不仅没死，还带人打回来了，难怪那群人心急灭口。马库斯想这么反问，可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知道你和你们喜欢谈大局，我也喜欢。”云霄指着眼下那些各种忙碌，打扫战场、收拾尸体的人道：“你瞧，今天我也没顾着那些人的死活，我杀他们连他们叫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话说的突然，马库斯心里打起小鼓，更摸不准她到底什么意思，只觉这次出来好坑，要能回去下次再也不来了。就连一旁默默无言的西索也侧目看了云霄一眼，疑心她同情心发作坏事，下一瞬忽地明悟，灿然一笑。
云霄道：“大家都一样人，我无可指责你们，你们也无可指责我，就让我们我们为了大局。”她扭头举起空着的那只手臂喊道：“你们谁帮个忙，把我包拿来，谢了。”
下面立马有人应声：“是。”那人低头和身旁的人交谈了几句，各自端着各式枪支四处搜寻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马库斯眉头紧锁，忍不住再次问道，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云霄转头对马库斯道：“我们今天只谈大事，不谈小事，事成，前尘旧事一笔勾销，事败，你我死生各凭本事。你觉得如何？”
“不好，不好。”马库斯连连推拒，“我不要死，不要死。”他心知不好，立即就想逃走，没被抓着的那只手猛然握拳，朝云霄抓着他的手臂砸去，云霄和西索同时举起手臂格挡，拳掌相接，立即便知深浅，马库斯扭身要走，欲用蛮力挣脱。
西索一掌拍在他背上，马库斯踉跄两步，右脚踩中一块薄弱处，一脚踏穿，急忙缩腿往前扑去，云霄捏住他手腕往后反剪，就在马库斯将要起身之前，用腿顶住他后背。
马库斯身体剧烈扭动，挣扎不止，云霄很是烦躁，她是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跑？”
“你那话不就是让我去死。”马库斯骂道，语中满是愤懑不甘，“我听出来了，你要我替你做事，做好了没事，做不好去死。我会被杀的，我不要死，我忍受到今天不能就这样死了。”
云霄愣了一下道：“你是真的怕死，我告诉过你这是缺陷吧？你没记住。”
“怕死有什么错？你一个精神病当然不怕！你疯了我可没疯……”马库斯继续叫嚷，脖子却忽然传来疼痛，血痕顺着纸牌滑落。
“西索，我们还需要他传信。”云霄低头看着马库斯的后背，解释道：“怕死没错，谁都怕死，可让求生欲占据上风影响判断，那就是错。在战场上，求生者死，求死者生。在革新上，畏首畏尾，同样成不了事。”
“你要实在害怕，就从位置上滚下来，做你的独狼去，何苦来这一遭？你是不是那个得天独厚，不用舍弃就能得到所有想要之物的幸运儿心里没数吗？世间一切都有条件，你既然上去了，我就默认你做好丧命的准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