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飞升了——应见月
时间:2022-01-11 11:24:37

  “别让自己后悔。”陆寻真语气认真。
  “我……”小离有些无措,“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只记得我醒来之后全身都很痛,那个房间里点着蜡烛,床头放了一只……”
  “什么时候醒来?在哪里?”陆寻真努力抓住重点。
  “那时候是……”
  话才刚开了个头,陆寻真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把手高高举起,手心涌动的灵力顷刻间尽数朝小离袭去。
  结界中分明悄无声息,陆寻真却觉得耳朵里充斥着混乱的鸣响。小离被那一掌打得消失无踪,但陆寻真眼前的白光却久久没有散去。
  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漩涡,把她卷进混沌的梦境之中。
 
 
第44章 
  陆寻真在恢复意识之后第一个感受到的,是钻进鼻子里的花香。
  她打了个喷嚏,惊起在她身周的草丛里停靠的几只蝴蝶。
  “灵曜,灵曜——”
  远处有人拖长了声音喊。
  陆寻真翻了个身,“烦不烦啊!”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她身边。来人还没站定多久,就抬脚在她身上踹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睡着?今天的功课做了?”
  “我还做什么功课,天赋摆在这儿呢。”陆寻真嘟囔。
  她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这具身体不是由她操控,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经过她的大脑。
  “你起来!”
  陆寻真又挨了一脚。
  “哎干什么呢!”陆寻真猛地坐起来,狠狠瞪着面前那个白衣青年,“朔华,你下回再这样,我可就拔剑了。”
  “小十,师门里就你和我年纪相仿玩得来,至于这样吗?”
  陆寻真翻了个白眼,拨开睡得凌乱的头发,把脸埋进身边的小溪里,又抬起来再甩几下。几个来回后,她才稍微清醒。
  水面上映着一张稚气尚未完全褪去的脸,扔到凡间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哪怕有些头发沾了水,乱糟糟地贴在鬓边,却不难看出她是个美人胚子。
  而那身白衣白裙则更会让人觉得她难以接近。
  陆寻真大剌剌地把头发往后一捋,水面映出的那个人影也把头发往后一捋。
  那清冷的眉目其实不算陌生的。陆寻真和宋逸云上山求签的时候,在观里见过。
  哪怕塑像是已经长开了的样子,这会儿也不难认出来。
  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把陆寻真的思绪往她该懂的地方带。
  上古时期的天族不像现在这么呼风唤雨。无论是神还是仙,修炼所花的时间都远比堕入魔道要长。能称得上“天尊”的,更是几千万年出不了一个。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天族在六界之中都处于弱势。
  而魔族和鬼族不知什么时候结了盟,要把手伸向天族。
  那场两败俱伤的战争最后被记载在天族史册里。其中最玄乎的一段是说,在天地剧变、异象狂起时,天正中一颗陨星坠落,不偏不倚,刚好砸在魔族和鬼族那方。炸出的烈火一旦烧到那些魔鬼身上,就怎么也扑不灭。接连烧了九个日夜,火势才慢慢缓和。
  在那之后,古战场变得异常炎热。即便是有着通天本事的神仙把手放在那些泥沙上,都会被烫出燎泡。
  那颗陨星就在战场上躺了三百万年。
  某日,天上一位司战的神君路过古战场,心血来潮想去看看那颗星,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腾云飞至,却见那里只剩一个大坑。
  天族对帮了大忙的陨星十分尊重,偶尔还会有人来这边拜一拜它,没有要移走的理由。神君很是诧异,驾着祥云就要过去看个究竟。没飞多久,就见脚下的坑里躺了一个人。
  神君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仙僚死在这儿没人发现。他缓缓靠近,拨去她脸上的细沙,却发现是张陌生的面孔。
  “姑娘?”
  “烦不烦啊!”这姑娘扬手就往他眼睛里撒了一把沙子。
  然后就被他拎回了仙宫,破格收为第十个弟子。
  赐名灵曜。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降临,又为什么帮的是天族这边,但在她成为天族的一员之后,众人倒真是会让她几分。
  “你这样吃老本可没用。”九师兄朔华的声音把陆寻真从这段“回忆”里拉回来,“那些修正道的沉寂了这么长时间,最近到了冒头的时候了。无论是飞升的还是先在灵官那儿记下的,都多得数不过来。你再不加把劲,让后辈赶上来了笑话你?”
  陆寻真——或许可以说此时的她是灵曜——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这老本得够我再吃上百万年吧?”
  “你拉倒。前一阵儿东衡大帝刚去和天帝说了要退隐,咱们师父还想着推你一把,让你去顶替那个位置呢。你这副懒样子要是传出去,要怎么服众?”
  东衡大帝出手平定过六界混乱,是天族所有战神中地位最高的那位,向来受神仙们的尊敬。老人家或许是在天上呆腻味了,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的能者层出不穷,觉得自己不用非得在宫里镇着,于是就产生了放下这一切去四海云游的想法。
  倒也是一种境界。
  “我?”灵曜难以置信,“天族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一个女帝,我能说顶替就顶替?再说东衡大帝他自己没徒弟没手下吗,怎么可能轮得到我。”
  “你都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东衡大帝对这种事情看得淡吗。谁来接手对他而言都不是坏事,他也不会偏袒哪一方。但他手底下确实有个天赋异禀的能在这件事情上争一争,不过你是在古战场上沉淀了几百万年的陨星,底子都在,把那人挤走不难。”
  灵曜掏了掏耳朵,“谁啊?”
  ——谁还配和我争一争?
  朔华自然知道她的想法,抬手就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少摆出这副样子,天外还有天呢。那人的出身同你一样离奇,据小道消息说是极冰之川上的云雾所化。极冰之川是什么地方,那下面可镇着千万年来天族所收的精魄。”
  在之前那些大大小小的战争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实力超群的魔头。以当时天族的能力,还做不到让它们灰飞烟灭,只能把它们的精魄抽出来封到极冰之川下,身体则用业火烧成灰烬——单是这件事,都耗去了不少神仙的命。
  日子长了,那些精魄就越积越多。大家都来自魔头,谁也不服谁,在封印之下互相冲撞是常有的事。有一年封印裂开了一道缝,逃窜出来的精魄纷纷寻找新的宿主,天地间顿时陷入混乱。天帝派东衡大帝去镇压,谁知道这件事也让东衡大帝丢了半条命,回来之后闭关百万年才缓过来。
  从那以后更是没人知道该拿那些精魄怎么办。
  “精魄的气飘上来汇成的东西,哪是什么正经云雾,说得好听而已。”朔华摇摇头,“也是个为战而生的怪物。幸亏最后认了东衡大帝,不然一念成魔,又是天族的灾难。”
  “你说……宋逸云?”
 
 
第45章 
  风逸云扬,仙魔混元。“宋”取的则是东衡大帝的本姓。
  “啊,你们认识?”朔华有些意外。
  “不算认识。”灵曜只能这么说。
  但她此时想起了另一段回忆。
  应该是不久之前,师父让她去东衡大帝那儿取一部卷轴,路过三十三天清静桥的时候,她听见几个仙僚在花坛后面小声议论,提到了“东衡大帝”四个字。
  她没有偷听的习惯,但正当她要封住耳朵时,一句“把他除掉就好了”就飘了过来。
  这倒是一件大事了。
  灵曜蹲在拐角,透过那几棵仙草摇晃时露出的缝隙,她看见了几张眼生的面孔。
  九师兄带她玩的时候经常会给她讲些旧事,但在她的印象里,自打有“天族”这个概念以来,从来没有神仙之间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
  新加入的人是多了,却多少有些鱼龙混杂的意思。
  也是天族人手缺得紧,让一些还没彻底摒弃杂念的人破格飞升,今天的清静桥才会这么不清静。
  “他进了东衡大帝的碧阳宫之后,东衡大帝就把他藏得好好的,怎么对他动手?”有人问。
  “直接动手肯定是没人打得过。但他是妖魔精魄所聚成,谁能保证他是真心想效忠天族?不然你以为东衡大帝为什么会把他关在碧阳宫、每天给他清理那些浊气?”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明白了。
  “这意思是在天帝面前……”
  点到即止。
  之前说话充满暗示的那个神仙此时也是高深莫测地点头。
  宋逸云的出现算是在天族传遍了,灵曜多少也听过有关于这个人的消息。但是她跟他一点都不熟,如果明着说有人想陷害他,说不定还被当成神经病。
  “反正也是去碧阳宫,有机会的话跟东衡大帝暗示一下?”她小声嘀咕。
  怕呆久了被人发现,灵曜抬手召来祥云,悄悄离开清静桥。
  东衡大帝是个德高望重的神仙,一般不会有谁敢去叨扰他,碧阳宫常年一片安静。但灵曜刚踏进宫门,就听见前院一角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跟你说了多少次要离那些人远一点,让你到天上来是给你交友的吗?接触的人越多,你没历天劫、没入天族的事就越瞒不住,到时候如果有人要拿这件事情陷害你,我要怎么保你?”
  听着是东衡大帝的声音。但除了接连不断的鞭响之外,没有人回应他。
  “你以为我真打算去四海云游?极冰之川下的封印五百年前又松动了,这件事再不了结,天族又会多一个大麻烦。我等了几百万年才等到一个像你这样天赋异禀的,把你当成接班人来教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灵曜一惊,更不敢继续偷听,加快脚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
  院子一角的仙树上捆了个少年,东衡大帝站在他面前,袖子挽起一半,手里的铁鞭正接连不断地挥到他身上。
  鞭头是一个布满了尖刺的球,上面聚满了东衡大帝的灵气和战场上所收集的怨气。两股力量缠绕在刺球上,冲撞出诡异的紫黑色。
  这东西要是打在凡人身上,只那么一下就足够魂飞魄散。眼前的少年挨了怕是上百下,血把破破烂烂的衣服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可他还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就应该孤身一人——”
  东衡大帝这句话听得灵曜心头一跳,一声“参见东衡帝君”急急忙忙从嘴里蹦了出来。
  鞭子没来得及立马收回,最后一下仍是刺进了皮肉,发出沉闷的撕裂声。
  东衡大帝回头见是灵曜,表情缓和了不少——她师父怎么说也是他的同门,多少要给几分薄面。
  “怎么来了?”东衡大帝走向灵曜,手随意往身后一挥,捆在那少年身上的绳子就消失无踪。
  他重重地摔到地上,终于疼出一声闷哼。
  虽然这些司战的神仙脾气都不大好,但灵曜的师父对自己这十个整天吵吵闹闹的徒弟还算耐心的,从不对他们动手。在灵曜的印象里,她被罚得最重的一次,不过是顶着几本书在师父房门外跪了一下午。
  这样的场面她是第一次见,一时忘了来意,只踮着脚越过东衡大帝的肩膀看向他身后,“是……宋逸云吗?”
  东衡大帝还是没回头,简单“嗯”了一声,“你都听到什么了?”
  灵曜吓得连连摇头。
  东衡大帝轻笑,“没事,他要是不争气,你就来坐我这个位子。”
  灵曜膝盖一软,正要跪下,东衡大帝眼疾手快扶住她,“是你师父让你来的?”
  “啊……啊对。”灵曜结结巴巴,“他……他让我来借个卷轴,上边有些东西他要用的,誊下来就给您还回来。”
  东衡大帝微微颔首,“跟我来吧。”
  灵曜转身之后还回头看了宋逸云一眼。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正好与她相对。
  但宋逸云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这一举动还很像给她翻了个白眼。
  “宽宏大量”的灵曜什么也没说,乖乖跟着东衡大帝去了书房。
  正回想着宋逸云当时的眼神,灵曜后脑勺上就挨了一掌。她“嗷”了一声,“干什么呢?”
  “你怎么又发呆?”朔华皱眉。
  自从灵曜取了卷轴回来,他就觉得灵曜变了。
  本来是最怕师父逮到她然后给她加课的,但最近几天她却常常缠在研究卷轴的师父身边,问师父卷轴上写了什么,自己很有兴趣。
  师父当然不可能把这样的秘卷给她一个懒懒散散的黄毛丫头看,除了躲着她之外,还加快了誊写的速度。
  此外,药园的小仙娥还忧心忡忡地跟朔华抱怨,说那些上好的草药都莫名其妙被人拔了,要是在神君发现之前长不回来,自己又要挨骂。
  然后某天晚上朔华起夜,发现厨房的灯还亮着。他蹑手蹑脚过去,在窗户上戳了个洞,就看见自己的小师妹在里边熬糖浆,手边摆着一篮子山楂和几根竹签,还有那些眼熟的草药。
  多半是魔怔了。
  “我困着呢,没工夫跟你东扯西扯的。”灵曜说。
  以朔华对她的了解,不难看出她此刻的心虚。
  “师父找你跑腿呢。”朔华故意先不说为的什么事。
  果然,小姑娘往草地上一瘫,“啊,这就是小十的地位——”
  “……去碧阳宫还那部卷轴。托你的福,他这么快就誊完了。”朔华接着道。
  灵曜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留下一句“告辞”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过多久,朔华又看见她风一样窜过,手里拿着卷轴和几根包好的糖葫芦。
  朔华张着嘴呆了一会儿,“不会吧,这人不会对东衡帝君他老人家有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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