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黄就醒了。它静静地趴在床上,过了好几个小时,它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舔了舔林素的脸。林素也早就醒了,一直在等太阳出来,没想到太阳才刚出来,大黄就过来了。它刚才一直趴在床上,眼睛也没看外面,而且狗的视力比人差许多,林素猜测它应该是听到外面怪物们撤离的声音,来判断能不能出门。
“好狗。”林素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然后给老太太擦了擦脸,喂她吃了点压缩饼干的糊糊,又拿了一块出来跟大黄分着吃了,“大黄,压缩饼干不多了,你带我去找点吃的,不然我们就要饿肚子了。”
大黄能一直喂养老太太,林素估计它是能找到食物的。
大黄也通人性,吃完饼干后,舔了舔林素的手心,示意林素跟自己过去。林素拿上背包跟了过去。
一人一狗到了一楼,大黄率先去角落里撒了尿,他估计一直是在这里解决生理问题的,所以这个角落几乎堆满了狗屎。气味虽然有些冲,但也很好的掩饰住了人类的气息。它也不耽误时间,轻车熟路地带着林素穿梭在小牛子村里。狗的嗅觉和听觉都非常灵敏,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和怪物们的感官很像。一路上,但凡大黄察觉到有危险的地方,林素和它就远远避开,竟是连一只怪物都没遇见。大黄带着林素很快就到了一片苹果园。看着一树树沉甸甸的苹果,林素只觉得连日来的劳累都一扫而空。只是大黄一直用头拱林素,得到林素的关注后,就在边缘的几棵树边绕来绕去。林素忽然福至心灵,似乎明白了大黄的意思——果园里面不能去。
林素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告诉它自己知道了。
反正就边缘的这几颗也足够他们吃一顿了!
林素赶紧将苹果摘下来放进背包里,大黄也在吃起了地上的苹果,飞快吃完一个后,又用嘴叼起一只。想必它之前就是这样给老太太把食物叼回去的。
林素的包已经塞满了,就让大黄在前面带路,回根友叔的家。
一人一狗满载而归,回到根友叔的家后,林素又趁着天色还早,将一楼的厨房搜索了一遍。厨房的灶台是农村的土灶台,林素揭开锅盖,见里面放着的一碗面条已经腐烂发霉——应该是根友叔开小巴去黄安镇前多烧的一碗面条。如果没有怪物的出现,他当晚就会开小巴,载着林素和李青青回到小牛子村,他会就着啤酒吃完这碗面条。林素将面条端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把铁锅从灶台上拿下来,又将灶台上放着的油盐酱醋统统收拾好放在一个菜篮子里,这才去翻边上的柜子。幸运的是,怪物出现后,似乎没有人也没有怪物来过根友叔家,以至于橱柜里的米粮油都还好好地放着。
在农村里,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有些存粮,村民们很显然是还没等到物资告罄就遭遇了不测。
接下去,林素又去了根友叔家的地窖。小牛子村地处南方,有些潮湿,大部分人的家里都没有地窖,但根友叔重新修葺房屋的时候,又挖了个地窖,做了防水工作,砌上水泥,里面放了两个腌咸菜的大缸,一旁的架子上则放了一些生活用品和种子。林素将大缸的盖子掀开,发现里面是满满两大坛子的咸菜。林素轻叹一声——如果根友叔他们还在就好了。村子里的物资足够他们吃好久好久。
林素将厨房的东西全部搬来了地窖,又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示意它跟着自己出门。大黄有些浑浊的双眼看了看林素,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找到了这么多的物资还要出门。林素说道:“大黄,你随我去林家和李家看看,就在大门口看看,如果你感觉到危险,我们就立刻回来。”
也不知道大黄有没有明白林素的意思,总之林素出门后,大黄就夹着尾巴跟了上来。
林素才走到李家的巷子外,大黄的毛就立刻炸开了,一口咬住林素的衣角,拖着她往回走。林素心中一凛,昨天大黄就是在这里找到她的,现在它这么害怕,多半是有不少的怪物、或者是强大的怪物躲进了李家。如此看来,李家人应该也不在了。林素便没有进李家的巷子,而是继续朝林家走去,走到这里,大黄倒是没那么害怕了,但是也拒绝进屋,可见屋里也没有活人了。
林素暗暗叹了一声,看天色已经不早,就带着大黄回去了。
回到家后,林素先是将二楼另外房间的床拆卸下来,搬到了地窖。然后又将老太太的衣服都收拾起来,和一些生活用品一起拿去了地窖。最后,背着老太太,带上大黄,一起去了地窖。她总觉得那些变异的怪物离小牛子村也不远了,住在地窖,远比楼上要安全。
老太太虽然瘫痪在床,但怪物的嘶吼声每日都传来,还有自己的儿子也久久没有回来,她心里很清楚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要不是有大黄照顾,她早就饿死在床上了。没想到,竟还能在死之前看到活人。林素其实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了——
她的儿子根友跟林素她爸是好朋友,后来家里穷,根友的老婆跟人跑了,这么些年来都是独自一人。林素这孩子以前没去城里上学的时候,也常到他们家玩儿,她那会子还没中风,常常会给林素吃颗糖、吃块锅巴。后来她中风了,林素也长大了去了城里读大学,除了寒暑假,就没见过面。
昨天,这孩子给自己擦屎擦尿,还不嫌弃自己,抱着自己睡了一晚上。她就知道这孩子绝对不会抛下自己不管的。
安置好老太太和大黄以后,林素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大娘,我们以后就在这里住了。”
接下去几日,林素都带着大黄疯狂地搜集物资。除了苹果的果子外,还有村子里,但凡大黄敢进去的屋子里,林素都进去搜刮了一遍。再有就是田地里的蔬菜、稻谷,只要是吃的,林素一样都没放过。
半个月后,气温骤降,小牛子村竟开始下起了大雪。原本就微弱的阳光更是愈发少了,仅仅8个小时的白天,也有7个小时是灰蒙蒙,不见天日的。好在林素收集起来的物资几乎堆满了整个地窖,她用黄安镇别墅里拿来的衣服、裤子系在二楼的窗户外,然后将所有的门窗全部锁好,打算和老太太、大黄在地窖里过完这个冬天。
深冬时节,大雪纷飞,非但阻挠了人类的出行,也极大限制了怪物们的行动。每两日,林素都会带着大黄到屋里检查——主要是将生活垃圾倒了,顺便检查门窗,以免出现破损的情况。另外,林素心里也在隐隐等待着,也许根友叔他们只是躲在了别的村落,迟早会回来的。又或许陈柒也离开了基地,带着她的弟弟来小牛子村。但林素也很清楚,这些可能性其实都不大。
就这样,林素和老太太、大黄在地窖里度过了一个安稳的冬天。
开春后,积雪消融,但是日头却并没有拉长,倒是黑夜有逐渐拉长的趋势。这样的兆头令林素心中不安,一旦有机会出去采集物资,她就装满一麻袋带回家。可初春万物尚在复苏,再加上阳光的减少,农作物和果子生长的势头也非常糟糕。物资的减少,让林素也减少了自己的口粮。至于老太太和大黄,他们的年纪都大了,本身吃的也不多,林素也不忍心减少他们的食物。
林素再次出门的时候就带上了根友叔地窖里的种子,种到了田地里。时间宽裕的话,林素也会给土地施肥,除除杂草。
随着日子的推移,进入夏季,白天的时间稳定在了七个小时,阳光充沛的时间也仅有2个小时。而小牛子村里依旧不见活人的踪影,倒是大黄一日比一日疲懒,再听到怪物的响声也不如之前那样机敏了。林素知道大黄是年纪大了,再去寻找物资的时候,她就不再带上大黄。有一日,林素寻找物资回来,却不见了大黄的踪迹,她冒着天黑的风险在小牛子村里找了两个小时,没有见到大黄,倒是遇见了那种听觉十分敏锐的怪物,林素屏住呼吸,在原地待了许久才算躲过这只怪物。遇见了变异的怪物后,林素也不敢再在外面寻找大黄了——
听说土狗预感到自己即将死亡,就会离开家,死在外面。
林素心里很清楚,老太太看到她一个人回来,也知道大黄是自己死在外面了,浑浊的双眼闭了闭,只余下麻木。林素喂她吃完饭,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哭了一场。
大黄死掉后,老太太的状态也愈来愈差。到了秋天,林素喂她吃什么,她就吐什么,滴水难进的人有一天忽然就食欲大涨,林素知道老人这是回光返照了。老太太饱餐了一顿,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林素挑了一个阳光极好的日子,将老太太葬在了山上。
好在林素春天播下的种子,有二十分之一长了出来,也勉强算是一种安慰了。
这一年的冬天,林素还是一个人度过的。
次年,白天的时间缩短到了五个消失,即便是夏天,一天内也仅有1个小时是有阳光的。而怪物们的变异却是愈发多了,林素减少了出门的时间,大部分时候都是躲在地窖里。独处时候,她会想到陈柒,想到李青青,想到根友叔,甚至周晓丽、张啸文,还有那个始终记不住名字的大学生。至于大黄和老太太,她始终都觉得他们没有离开自己。至于自己的前世,她竟然渐渐有些忘记了。那种和平、安全的年代。
她有时候也会掏出随身携带的、陈柒所赠送的那把手木仓,木仓里还有一枚子弹,她算着三年的时间,只觉得漫长又折磨。
等到第三年的时候,林素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处,可有一天小牛子村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陈柒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出现在了林素的面前。再见到她,林素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陈柒却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她执意在门外与林素说话。
她说自从林素离开后,贡献值开始疯狂贬值,物价却在飞速增加,基地里出现了□□,被张啸文镇压几次后,死了十余人。大部分人都开始寻找新的基地,少部分人仍在想着如何获取更多的贡献值。那年的冬天后,基地的普通人几乎都被驱逐了出去,只剩下张啸文和他的心腹,以及陈柒这些还有点战斗力的人。
他们搬去了地下室,在地下室度过了一年暗无天日。哪怕陈柒等人经常出去寻找物资,但依旧在一年后告罄,爱丽和张啸文的保镖发动叛变,取代了张啸文的位置,并且将张啸文赶出了基地,周晓丽也追随张啸文而去。留下的人被强制性发布了任务,陈柒为了陈星辰,也一直没有离开。如此又过了一年,黄安镇里的物资逐渐被消耗殆尽,基地里的人也有三分之二折损在了怪物们的手里。前几日,陈柒回基地后找不到陈星辰,基地里的人闪烁其词地说陈星辰自己跑出去不见了。
陈星辰有自闭症,还有哮喘,再加上当初亲眼看着他爸爸被怪物杀死,导致他一见到怪物就会吓的浑身颤抖,所以陈柒压根不信他们的说辞。最后陈柒在角落里找到了小孩子的头骨,才知道陈星辰是被这群人杀害吃了。陈柒杀光了基地的人,自己也受了伤,万念俱灰的她想到了林素,循着林素告诉过她的路线,一路找到了小牛子村。
“你还活着就好。我本来以为你也死了。”陈柒苦笑了下,“我想着,如果你也死了,那我跟你死在一块也算干净。如果你还活着,那就更好了……只是,我进村的时候被怪物咬伤了。不过,临死之前能见到你,我也死而无憾了。”
林素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她眼睛酸涩,泪珠子一直往下滚落,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陈柒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林素,我感觉我快要不行了。我不想变成怪物。”
林素拼命摇着头,如果陈柒一直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也就算了,她会觉得陈柒这么厉害,一定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定会比她活的还好。可是陈柒出现了,她欣喜若狂,以为以后终于有伴了,可是,陈柒却告诉她——她被怪物咬伤了,她就快变成怪物了,她请求林素杀死她。
林素无法接受。
陈柒无奈叹了一声,她说:“林素,这个操蛋的世界,我活够了。”她掏出林素贴身放着的木仓,打开弹匣,见里面还有一颗子弹,她笑的有些无奈,说:“你啊,让你省着点用,你还真的省到现在。”
“林素,回屋去吧。”
林素紧紧抱住她,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陈柒的眼睛开始不断变化,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她说了一句对不起,在林素的怀里,开木仓对准自己的眼睛,扣下了扳机。
与枪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林素脑海中的提示音——玩家顺利在蓝星2318号生存三年,恭喜你,成功地活了下来。
林素紧紧抱住陈柒,身子剧烈地颤抖,终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村里的怪物们被她的叫声吸引,嘶吼声此起彼伏。林素也在一道白光中,出现在了游戏的中转休息场。
林素依旧跪坐在地上,保持着拥抱陈柒的姿势。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裁判那怜悯的声音响起:“林素,你太感情用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不过,或许会有神明喜欢你这一款宠物的。”
“凭什么?”林素喃喃自语,“凭什么要被你们玩弄。如果我在游戏里死了就会被抹杀了,是吗?那么,下一次游戏,我会死在游戏世界。被抹杀就被抹杀吧,总比被你们操蛋的神玩弄的好。”
一说完,林素身上就被电击了下,裁判有些不开心地说:“作为宠物,挑衅主人是会受到惩罚的哦。还有,所谓的被抹杀就是永远留在游戏世界哦,当有新的玩家进入,你就会再次经历一遍。等你再次死亡,所有的记忆都会浮现哦。如果你确定要以这样的方式挑衅神明,我也不会阻拦的。”
“你的意思是……陈柒他们曾经也是玩家?”
“陈柒啊,她是一个很被看好的玩家呢,已经有神明预定了她,可惜她还是太感情用事,所以永远留在了蓝星2318。”裁判无奈说道,“每一次游戏重启,再次死亡后,回忆起几次经历,她都会陷入崩溃之中。或许再过个百十年,她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而彻底消失了吧。”
林素头皮一阵发麻,这样的抹杀,简直令人生不如死……
裁判打了一棒槌,又立刻给了甜枣,他说道:“神明对人类还是很好的,每个通关游戏的人都能获得一件神明的礼物。”说罢,一只手镯出现在了林素的手腕,林素试着取下它,却发现这玩意似乎长在了肉里,颜色也渐渐变成肤色,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手上还有个手镯。手镯一戴上,林素就感知到了一个空间,包括这个空间的使用方法也出现在了林素的脑海里。
——一个约5平方米,高约3米的储物空间。(可升级)
——可以储存、保鲜一切东西。(除了活物)
“好好活着哦,神明赐予的礼物是你们人类无法想象的呢。”裁判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么,让我们来进行下一次游戏吧。林素,你可以抽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