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礼感觉自己面皮持续升温,不一会儿就跟耳朵脖子烫成了一片。这并不是什么该死的羞耻感，而是真的感觉到了紧张——想要落荒而逃的那种。
他觉得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具有压迫，仿佛刑岚已经将他看透,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此言一出,明显的气弱，甚至带上了一分无奈的央求。他没法主动透露任何事,那样无异于自投罗网。陈书礼彻底失去了主动，只能低着头默默等待对方的审判。
刑岚看着他紧张脸红,一下子绷不住笑出了声。
“你害怕什么？”
陈书礼吞了口口水，嘴硬道：“你哪只眼前看见我害怕了？”
刑岚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当然是两只都看见了。”
陈书礼简直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喜欢吊人胃口,耍我是不是特别有趣？”
刑岚抱臂环胸，摇了摇头，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的海马区是不是受过伤？曾经我们起码朝夕相处了一年时间,现在你居然说刚认识我不久？我反复给你暗示，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说我在耍你。”
一年？还“朝夕相处”！陈书礼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
可对方说的那么煞有介事,陈书礼开始陷入自我怀疑：“真的？”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在逃人员，还在PRO的3号实验基地悠闲的混日子。可实验基地中与他常见面的除了小组中的另外几名实验人员，也是负责的专家还会经常见到。
莫非刑岚当时是实验基地后勤支持人员，是每天在生活区定点出现的工作服务路人甲？
可就凭刑岚这么出众长相,就算只是餐饮区负责分配营养餐的服务员,应该也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用于“精神鉴赏”的谈资，没道理自己没有半点印象。
见他冥思苦想，看样子是彻底把刑岚给忘了,她居然也没有生气：“当初你离开那里之前，最后见到的人是谁。”
陈书礼凝眉沉思：最后见到的是谁……他从导师那里得到消息，自己的名字已经进入了第二轮试验的“自愿征集”名单上。他在3号基地工作的时间不长,主要负责一些协助工作，包括对试验样本进行照料。
他很清楚，一旦成为PRO组织的实验载体，下场将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个所谓的新计划之所以连组织内的Omega也需要被强制加入，是因为高负荷的实验超出Omega的生理极限，导致部分柔弱的实验对象出现器官衰歇的而导致死亡。
从前他们经手的实验样本大多是变异生物，或者基因发生不明程度污染的人类，可现在却要将正常人当作祭品贡献在手术台上。许多人开始对此提出质疑，作为下一步就要成为实验对象的陈书礼自然更加没办法接受。
于是在接收到变异生物异动信号的之后，陈书礼计划了逃亡线路，他不想和基地的人一起转移，以免成为下一个牺牲品。离开之前他破坏了四十七号样本所在的区域的密钥，让那片区域的管制系统，在基地启动紧急程序之后，会自动断路且无法重新启动。
因为47号是他进入实验基地之后负责照料的第一个样本，关于47的传闻他有所了解，47号不仅曾是一名人类，过去的身份甚至还是隶属PRO的特遣作战队员。据说是在一次野外任务中受到基因感染，这种状态不可逆变，身体相继出现了兽化特质。他负责对方的时候，47号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虽然依旧保持着人类的体型，但面部和四肢逐渐生长出一些墨绿色的鳞片状结构。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47号，是通过钢板门底下的小窗口向内投放食物。没想到对方凑了过来，恰好与陈书礼对上目光，在光线的刺激下，47号的眼睛缩聚成针状的竖瞳，仅仅从瞳孔的形状，已经完全无法看出对方曾经属于人类的影子。
可在后来的接触中，他发现对方虽然无法正常说话但仍然渴望交流。47号会在陈书礼记录数据的时候保持安静，并且用行动恳求他不要给它注射镇定药剂。一开始陈书礼当然不敢，但是对方的恳求的眼神让他逐渐减小了剂量，以至后来只要对方配合，他就会忽略注射镇定药剂的步骤。
那一年的时间里，47号经常被迫参与实验，每一次经历过后都会变得遍体鳞伤。陈书礼一直照顾它，至少尽可能保证对方能够生存下去的营养需求，并且偶尔会给它提供一些治疗外伤的药物。
或许那是陈书礼心中对47号曾经人类身份的一分尊重和怜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47号一直顽强的活了下来，直到变数发生的那一天。
陈书礼打算逃离组织的当天，同样给自己的这位“老朋友”留下了一线生机。
他终于想起来了，当年他逃走之前，见过的并非当时他认知中的人类，而是实验样本——47号。
陈书礼瞪大双眼看着对方，将刑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发出一声惊异的喟叹：“你是47号？”
刑岚表示默认。
陈书礼感觉自己内心顿时五味杂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你整容了？”
这哪里是整容？这根本就是古老志怪小说中的“画皮”手段吧！
刑岚脸色一僵：“你觉得我有这个必要？”
陈书礼逐渐反应过来，想起这一路来每当遭遇变异生物，一开始从来没有主动攻击刑岚的。他本以为是变异兽拥有敏感的野兽本能，知道柿子该挑软的捏。
可现在这么一想，可就别有深意了呀。也许那些变异生物是察觉到刑岚和它们存在共性，所以才会优先攻击人类，直到刑岚主动攻击它们。
这么一想，刑岚可还真是……
陈书礼感觉自己背后开始发毛，头皮麻成了一片。后悔自己不该见色起意，贪图大美人免费的信息素。
只是……她真的是四十七号吗。那个保持安静，眼神中却时刻蛰伏着逃离欲望的前特遣队员。
她被自己所效力的组织囚禁折磨，剥离属于人类的尊严，压榨之后一丝剩余价值。如果刑岚是四十七号，那她又是如何在离开那片苦海之后，重新获得人类的身份，继续成为狩猎变异生物，捍卫人类基地的战士的呢。
想到这里，陈书礼突然有些心疼。
陈书礼沉默了几秒钟：“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刑岚：“记得有一次他们为了测试变异体对电压的耐受程度，过程中引发我强烈的应激反应，本来我以为那一次就是终点，没想到我活了下来。
我清醒的时候你的手腕正好悬在我的头顶，露出了一块玫瑰红色的胎记。或许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那么显眼的颜色，那一眼令我印象深刻。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样子我也忘的差不多了，正是因为你的胎记，才让我确认了你的身份。”
陈书礼想起的确有那么一回事，终于确认刑岚并不是和他开玩笑。与此同时，看向对方的眼神也越发复杂了起来。
刑岚：“怎么你担心我不是人？”
陈书礼没有否认。
刑岚：“每一个异能者体内的基因都发生了进化，与传统的人类已经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区别。
我所获得的异能虽然并不是源于种子，但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陈书礼：“种子并没有办法对alpha生效，对omega的效果也十分有限。”
刑岚：“所以呢。”
陈书礼：“或许变异生物的进化和人类的进化本源一致。”
刑岚一点也不惊讶，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陈书礼：“种子是PRO的科研结晶，他们曾经掌握了世界最尖端前沿的科技资源，包括几十年前从极地冰盖下获得的远古核酸样本。
我的导师曾经向我提起，PRO自从得到极地病毒以后就再也没有停止过对它的研究。”
当年PRO的探险队员在极地获取这种样本之后，很快将它带回实验室进行研究。他们发现冰封的远古病毒碎片在进入生物细胞后，并不会明显出现病理上的症状。它只是不断的自我复制，但又不会破坏细胞原本的结构。
它虽然会原细胞的基因进行融合，但不会使细胞原本的基因代码失去表达，虽然它会诱导变异，但是不会将细胞杀死。
这就像是一个高效且极具活性的催化剂，能够使于它结合的细胞产生变异，并且将那套新的基因编码快速扩散至整个生命体。
大概在三十五年前，组织内曾经有一位天才的科学家带领手下的科研小组对极地病毒的研究方向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他们试图用那些远古的代码创造出一种能够让人类基因不断自我完善向上进化的诱导剂。
可是没等实验进入临床阶段，那个天才科学家却突然重病死亡。但计划并没有就此搁浅，只是重新更换了负责人接手这个方案。
五年种子问世，迫于人类面临的局势已经十分紧迫，从PRO组织内部人员的开始，陆续接受种子的融合。很快发现这种诱导剂安全而有效，百分之九十人类在完全与之融合之后，各方面的能力，会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其中的百分之十甚至会进化出一些特异方向的本领，这些人后来被人类称为异能者，成为了对抗变异生物入侵的中流砥柱。
陈书礼若有所思：“在种子问世之前，或者说在PRO带回那种病毒之前，人类的基因虽然经过几度优化，拥有了更长的寿命和更强的抗病能力。但那个时候没有异能这个说法，自然界中也没有急剧变异倾向的物种存在。”
刑岚：“的确如此。进化的人类与变异的动物同时出现，所有人都不会觉得这些只是巧合。这也是PRO成为众矢之的的原因之一。”
无论是不是无心之失，这可怕的后果一旦造成便无法挽回。
陈书礼有些疑惑：“可是人类的进化明显比那些动物的变异表现的要柔和稳定许多。
当年我接受种子的时候，变异种已经开始蔓延。它们的变异诱导因子的确与种子有部分的序列重合。
只是这些并不能算是证据，基因序列重合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毕竟人类和香蕉的基因都有将近百分之六十的重合率。”
刑岚：“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种子对alpha无效，而我又在任务失败后因为基因污染而获得了异能。”
陈书礼心道：这些我也是刚刚得知，怎么来得及琢磨这些。
“愿闻其详。”他倒要看看这个曾经的特遣队员。现在武力值代表如何给他解释其中的联系。
刑岚：“虽然现在社会对alpha并不认可，但是alpha的基因与beta相比具有在体能和免疫系统上具有很大的优势。
经过机体的不断适应，对alpha来说，现代社会对所有病毒都没办法攻克自身的免疫。但是极地病毒来自远古，即便对alpha来说也是也是无力抵抗的。”
陈书礼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种子是被人为改良过的远古病毒，它无法突破alpha的免疫系统从而没法和自身基因融合，但是它的原始版本却可以。”
刑岚点了点头：“当年我们陷入变异兽的巢穴，任务失败后却并没有被作为食物。有什么智慧生物将我们转移到了一处巢穴，或者说更像是属于变异生物的实验基地。
当时我的意识浑浑噩噩，身体不知道被做了什么手脚。包裹在一个类似茧的结构中，如今想想简直跟3号基地的休眠营养舱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的同伴都没有扛过来，我猜测是因为他们都是beta的缘故。”
陈书礼：“你是说有人用PRO当年得到的病毒制造出了变异兽，甚至还打算制造出一群像变异兽一样的变异人，但是却发现几乎没人能够承受，所以失败了？”
刑岚点了点头：“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这些线索，但始终一无所获。直到几个月前，才陆续发现一些拥有人类特征的变异兽出现，很可能是幕后操纵者改变了思路，想用另一种方式创造出新的物种。”
陈书礼与刑岚所见略同，只是对方这么做是想要干什么？难道变异生物中也出现了科研爱好者？或者说这一切其实都是人为的。是某一方面的人类势力自导自演的恐怖大片。
第35章 没过多久，安德鲁就……
没过多久,安德鲁就带回了封存的样本、变异的昆虫以及被刑岚制服的黑影。
陈书礼第一次看见那个手脚被结结实实发困在身后的家伙时，他还以为是这是抓住了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法分子。那个家伙身上的衣服材料甚至比安德鲁一行人的作战服使用的高密度合成纤维还要结实耐用。虽然依旧脏旧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却依稀能看出款式,居然是许多年前PRO护卫队的制服。
那家伙除了面部表情格外狰狞之外,看上去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任务虽然完成，但所有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落,大概是因为在地下亲眼见见证了战友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希望。
直升机在天亮前到来，陈书礼和玫瑰加入了他们,一并飞往启明星。
启明星基地采用的是军事化管理，临时进入的人需要提前申请,通过回复之后才能获得准入资格。陈书礼并不关心这些，反正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人拦住他。
就在他庆幸启明星的资料登记不包含强制的基因检测录入，也不需要明确登记性别属性的时候,另一个消息却有些猝不及防——那就是刑岚替他申请的准入资格，居然是作为她的配偶,直接将他居住信息登记在了刑岚的住所。
刑岚虽然工作能力一流,但是基地分配的单身宿舍能有多大的空间，让他们一A一O就这么同处一室，一旦信息素波动，那还让不让人自由呼吸了？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说清楚!”陈书礼发出质问。
刑岚：“你是在对调查表格上关系填写那一栏的内容表示质疑？你觉得“男朋友”这样充满变数的关系足够为你获得正式的准入资格？”
陈书礼：“你在开玩笑,玫瑰都可以,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扯上关系才能进入。”
刑岚：“你觉得以她那种毫无杀伤力的拟态异能，是凭本事进入的么。”
陈书礼：“那我呢？”
刑岚故意反问：“你不是一直在隐藏异能？
陈书礼：“我可以登记成力量强化异能。”
刑岚托着下巴，摇了摇头：“百分之九十的种子接受者无论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力量强化,启明星早已经将力量强化异能从招揽公示中剔除出去。仅仅靠这一点，是没资格直接获得准入资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