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说:“方小姐真是美丽。”
这个世上漂亮的女人有很多, 而用“美丽”去形容一个四十岁的女人, 说明这个女人的美丽是超越年龄的美貌。
宁婓非常认同, “听我妈妈说方小姐年经的时候是G城出了名的美人,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而晏爸爸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即便是现在,在场的男士看到方小姐这样的美人,眼里面都是带着钦慕之色。
007好奇, “那她后来跟什么样的人结婚了?”
换而言之, 沈初浔的爸爸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舍得会跟这样美丽优雅,又温柔似水的方小姐离婚?
宁婓挑眉,“我们人类有句话, 叫做英雄配美人。”
007不明白。
原本还嫌宴会无聊枯燥的齐光顿时来了精神,也不去打游戏了,晃着杯子里的红酒,低声问:“你继母的爸爸是什么来路?”
他显然已经知道了沈初浔跟晏粤江的关系,所以才没有惊讶沈初浔的出现。
晏粤江偷偷凑到宁斐跟齐光说了句话。
齐光眼睛睁大,“这么牛批!”
晏粤江挑眉,把杯中的白葡萄一饮而尽,露出奔赴刑场一样的表情,拍了拍齐光的肩膀,“你真幸福!老子一会儿就要被别人拉出去打靶去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晏平生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晏粤江十分不情愿的走了过去。Pao pao
007有些兴奋,“宿主,他们会不会掐起来?”
“当然不会。”宁婓站在那儿不动生色的观察着他们一家四口。
他们这种家庭的小孩,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管如何在外面胡作非为,到了这种场合,一定要学会如何在众人面前维持一个家族的体面,否则,你会是整个上流贵族的笑柄。
果然如宁婓所说,在学校里嚣张跋扈,动不动就要跟沈初浔掐起来的晏粤江到了方小姐面前,瞬间成了有教养有礼貌的好孩子。
方小姐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跟自己养了四五年的继子,再看看自己温柔体贴的丈夫,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幸福的光。
这样的女人眼里看到的世界都是善意的,跟她在一块,连说话大声都会觉得是罪过。所以她看不见自己儿子跟继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暗潮涌动。
而沈初浔用自己脸上的笑容成功的向宁婓诠释了“强颜欢笑”这个成语。他故作乖巧的站在那儿,看向晏粤江的眼神都是柔和的。
可宁婓却看到他头上悬浮的那棵原本被她薅得蔫蔫的绿茶树精神抖擞,仿佛就像是充了电一样。
007也看出来了。
宁婓问:“他不会宴会过后又重新长出绿叶吧?”
007瑟瑟发抖,“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宁婓有些紧张,要是真涨回去,她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这时候沈初浔也看见这个在宴会里格外瞩目,手里拿着一杯粉红色饮品,一身墨绿色丝绒礼服,白得发光的低马尾少女,只见有不少年轻的男人不断的走过去向她搭讪,她都礼貌的拒绝。
沈初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收回视线,依旧是眉目清冷的贵公子,就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真正的王子,不动声色的将全场的的小资本家比下去。在场不少的女孩子频频朝他看去,眼神里流露出惊艳之色。
007问宁婓:“宿主,现在该怎么办吗,现在都已经8点钟了,你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
“静观其变。”宁婓从侍者那儿拿了一杯饮品,正要走,迎面走来两个身穿一黑一白晚礼服的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是小脏辫跟李子淇。
李子淇的黑礼服太过于成熟暴露,就像是偷穿妈妈衣服的小女孩,就连妆容也有些浓,把一张正青春的清丽脸蛋遮挡的严实,只剩下艳俗。
小脏辫的白礼服十分的合身,可是眉梢眼角透着一两分尖酸刻薄。她满头的小脏辫已经变成了黑长直,跟白天非常非主流的形象判若两人。
齐光看了一眼小脏辫,跟宁婓说:“我一看见赵伊宁就觉得烦。先撤了,要是赵总问起,帮我打个掩护。”
宁婓也不喜欢她们,正打算走,谁知道她们两个已经走上前来搭讪。
“斐斐姐,你这身礼服真漂亮。”赵伊宁笑眯眯的看着她,似乎夸得真情实意。一旁黑色礼服的李子淇看上去十分的紧张,不安的看了一眼宁婓。
宁婓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不说话。
赵伊宁瞟了一眼李子淇。小鹌鹑的李子淇抖了个激灵,磕磕巴巴叫了句“斐斐姐”。
宁婓“嗯”了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初浔。
007这时焦急提醒:“宿主,沈初浔的脑袋上那颗绿茶树好像生生出小嫩芽了!”
宁婓不想跟这两个人浪费自己的时间,放下手中的杯子正准备走,谁知道被赵伊宁拦住了。
赵伊宁瞪了一眼畏畏缩缩的李子淇,“你不是说要为今天中午的事儿跟斐斐姐道歉,还不赶紧拿杯酒过来!”
李子淇飞速的看了一眼赵伊宁,踩着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去旁边拿酒。
这边,赵伊宁还在拉着宁婓东拉西扯,从宁婓的礼服一直夸到她手上的腕表,又从腕表夸回礼服,词穷的来来回回就只有两个形容词。
好看,有气。有气质,好看。
夸得年级倒数第一的宁婓都替她累得慌,决定让她嘴巴歇一会儿。
她撩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刘海,故作天真的眨眨眼睫:“顾衍哥哥约了我视频,没事儿,我要走了。”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赵伊宁脸上的假笑僵在脸上,就跟套了层面具。
007惊讶:“宿主,我看见李子淇把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倒进红酒里面了!”
“意料之中。”宁婓仍然笑眯眯的看着赵伊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宿主为什么不拆穿她?”
“拆穿她,她还什么都没做,你觉得会认吗?”
这时候举着红酒的李子淇已经走到两个人面前。
赵伊宁瞥了她一眼。
李子淇捏着红酒杯不动。
“不是叫你给斐斐姐道歉吗?怎么,你没听到吗?”赵伊宁推了一下发愣的李子淇。
李子淇看了一眼宁婓,咬着唇不说话。
宁婓没什么耐心陪她们在这儿玩小孩子的阴谋诡计,转身就走,赵伊宁用力推了一把李子淇。
宁婓早已经有防备,迅速拉着赵伊宁挡在自己面前,李子淇手里的红酒一下子泼到赵伊宁那件白色的礼服上。
李子淇瞬间傻眼,一脸惊恐的看着赵伊宁。
宁婓故作惊讶,“哎呀,这么漂亮的礼服真是可惜了,不过伊宁你气质那么好,人又长得那么好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赵伊宁恶狠狠瞪了李子淇一眼,再也装不下去,提着裙子去了卫生间。
李子淇红着眼睛拿着酒杯无措的看着宁婓。
宁婓从她手里拿过杯子闻了闻,余光瞥见她礼服里还挂着衣服掉牌,问:“酒里下了什么?”
李子淇惊讶的看她一眼,随即咬着唇不说话。
宁婓没什么心情陪她在这儿浪费时间,转身就走。李子淇小声说:“是泻药,我,我虽然讨厌你,可我,我没想下药害你!”
看在她这么诚实的份上,宁婓提醒她,“你要是现在不回去,也许待会儿会很惨。”
赵伊宁出了名的小心眼记仇,一定不会放过她。
李子淇扫了一眼宴会,被里面的珠光宝气迷了眼睛,挺了挺还没怎么发育的胸部,显然是不甘心就这么走。
宁婓仁至义尽,见她不相信,转身就走。
007问:“宿主,那个女孩为什么讨厌你?”
“因为顾衍。”
“那她为什么那么怕你?”
“因为她爸爸的公司要靠我爸爸吃饭。所以,即便是讨厌我,她也得忍着。资本社会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这时候大人们的世界里开始了狂欢,酒会上放起了生日快乐的歌声,大家都朝今晚的主角走去,围在一起热烈的鼓掌。一脸幸福的晏平生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告自己的幸福。
他的方小姐怀孕了。
宁婓心想这下糟糕了。
果然,原本还试图跟他们其乐融融的沈初浔整个人愣在原地,看看方小姐,又看看晏平生,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就连轮椅上的方老先生也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不满地看了一眼方小姐跟晏平生。
方小姐也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会说这个,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还平坦的小腹,有些无措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宁斐突然觉得,007说得对,原来绿茶精之所以变成绿茶,不过是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注而已。现在他连这一半的关注都没有了,他的妈妈从前将本该属于他的母爱分给了自己的继子,现在她还要把自己更多的爱分给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或妹妹。
大人们的世界有时候真是残忍,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幸福是如果像一把刀子一样插进了孩子柔软的心。
宁婓看着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孤独少年沈初浔眼神里的光好似碎了,如同火花一样散落成一片片,逐渐暗淡,突然觉得美丽温柔的方小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007见宁婓像是在沉思,问:“宿主,你在想什么?”
宁斐很诚实地说:“我想抱抱他。”
像小的时候每次摔跤,妈妈都会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那样去安慰他。
就连旁边一向与他有仇的晏粤江似乎都生出了不忍心,低声说:“换成是我,我一定会砸了今晚的宴会。去他妈的乖儿子!”
宁婓斜睨他一眼,“你难道不也是方小姐的乖继子。”
“那不一样!”总是对世界充满不屑的晏粤江眉眼突然柔和起来,“那是妈妈。没有人愿意跟别人分享妈妈。”
他说完,低垂眼睫,喃喃的在口中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这个词光是放在口中念一念,再硬的心肠都会软下来。
宁婓下意识的去寻找自己的妈妈。她正一脸幸福的站在宁先生旁边,眼神流露出就连真正的十七八岁的宁婓都没有的娇羞。
007提醒,“宿主,沈初浔头上的嫩芽开始舒展了,头上的数值已经开始往上跳了!”
72%,73%,74%,75%,77%,80%!
薅起来那么困难的数值,上涨的时候就跟开飞机一样。
“宿主,再不阻止他,叶子一旦长满,不但你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以后再薅起来,可就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台上,方小姐终于察觉到自己口中最乖巧的儿子神情不对,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迅速的走到沈初浔面前,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
“小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沈初浔躲开了她柔软白皙的手,把她隔离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他扫了一眼觥筹交错,珠光宝气的宴会厅,一瞬间,所有的一切再次在他面前变成漩涡黑洞,将他整个人吸进去。
这一次,他没有挣扎,厌倦的看着这个世界,任由黑洞一点点吞噬自己。
眼见着他整个人就要没入,这时候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只柔软温暖的手,如同一束光打在了黑暗无光的世界。
“沈初浔,”手的主人用那对可以安抚人心的眼睛看着他,“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沈初浔头上的数值戛然而止,新长出的嫩芽全部掉落,数值重新回到72%
她不等他回答,也不顾所有人诧异的眼光,牵着他的手缓缓的走出酒会,走到庄园寂静的后花园,停在一个扎满鲜花的秋千下。
宁婓停下来,松开他冰凉的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20:45分,宴会会在22:00前结束。当然,你如果愿意,我现在叫人送你回家。”
他紧抿着唇不说话。
宁婓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沈初浔,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没什么大不了!”
隔了约有半个小时,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嗓音沙哑,“是吗?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
宁婓把手表上的时间调快了半个小时,然后把细白的手腕抬到他面前,“你看,这样就快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
沈初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好了。”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他扫了一眼酒会方向,“我还有件事情没有做。”
宁婓握着他冰凉的手,旁若无人的跟他一起进了宴会厅,假装没有看见宴会上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眼睛微红的方小姐一脸担忧的上前,还没开口,泪珠就已经顺着粉腮滚了下来。
“小浔,都是妈妈不好。”
“妈妈没有不好。”沈初浔抹掉她的眼泪。
正在这个时候晏家的管家进来了,他低声跟晏平生说了几句话。晏平生看了一眼沈初浔,点点头。
管家走了,很快地,一个身着海军军装的男人走进来,税利的眼睛扫了一眼宴会。
原本热闹的宴会瞬间没了声音。男人上前先是向方老先生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走到方小姐面前,递给她一个十分精致的长方形盒子。
“太太,这是您的生日礼物。”
“是晏太太。”一直都十分有风度的晏平生的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士兵却看也没有看晏平生,走到沈初浔面前,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首长在外面等您。”
方老先生十分不满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外孙,“去吧。”
沈初浔向方小姐鞠了一个躬,终于说出了一天都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
“妈妈,生日快乐。”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宴会厅。
酒会上的人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热闹,像是在粉饰刚才的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