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只要乖就好。
他们说只要听话够了。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我都在一一照做。
最后他们还说他们很爱我。
可爱是什么，谁来告诉我？
是永远缺席的家长会？是黄昏时孤独的餐桌？还是，空房子里跑出来的那些叫人无助的声响。
我拿回了满分的成绩单，却发现根本没人在意。
我乖乖做着世上最乖的孩子，她却去参加别人闯祸的家长会。
我的朋友请告诉我，爱究竟是什么？
……
宁斐想起自己上次还在腹诽齐光大半夜的不睡觉跟真爱在大街上高行为艺术。
如今她在自己的乌托邦世界不知疲惫跟沈初浔搞音乐行为艺术。
激昂的音乐穿透隔音层又反弹回来，还好房子的隔音是照着录音棚的水准做的，无论里面多么喧嚣，外面也听不到半点声音。
宁斐坐在架子鼓前，配合着跟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沈初浔演奏出这世上最喧嚣的孤独。
乖孩子沈初浔脱了那层伪善的皮，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跟宁婓两个人开启了演唱会，在这个寂寞的凌晨尽情地向这个操蛋的世界发泄不满。
一直到两人筋疲力尽，才收了家伙。宁斐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她坐在那儿看着停下来以后垂下眼睫静静发呆的少年，挑眉，“朋友，高兴了没有？”
沈初浔点点头。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夜里这样放肆的高兴过。
宁斐终于哄好了朋友，松了口气，“那下去吧。”
她也好久没试过今晚这么累了。
两个人又回到22楼，才到门口，宁婓手机响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是顾衍发来了微信。
【小男朋友？】
下面是一张照片，一身墨绿色礼服的宁婓牵着一脸冷漠的沈初浔进入酒会的图片。
还没等宁婓回信息，困得像是都快站不稳的沈初浔把脑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余光瞥了一眼宁婓的手机，看见微信对话框上面的称呼备注。
顾衍哥哥。
宁婓推开他的脑袋，低着头在那儿回微信。
会飞的兔子：【照片拍的不错，谁发给你的？】
这时头顶传来睡意浓浓的声音，“男朋友？”
宁婓随便“嗯”了一声，锁了手机，打开房门，拿了一次性拖鞋给沈初浔，打了个哈欠，“我现在去洗澡，朋友请自便。”
她回房间前，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西装，去找了齐光没穿过的睡衣递给他，自己也回去卧室洗澡去了。
等到她出来煮牛奶的时候，沈初浔已经坐到桌前，正在看书。
那是一本三个月前刚刚出土的一个古墓的考古杂志。
宁斐把其中一杯递给他，指着上面的一个青铜器，“你也喜欢这些？”
“还好，”他道了谢接过牛奶，“我外公喜欢这些，从小跟着听了不少，有空带你去我外公家跟他聊一聊。”
宁斐一听来了精神，指着杂志上的那些文物，也不管他听不听，跟他讲了起来。
沈初浔看着眼前的少女一提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滔滔不绝，眼神发亮。
等讲完以后，她叹气：“我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无所无能，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现在呢？”他托腮看着她。
她躺在地毯上，看着天花板，笑：“现在还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她转过脸看他：“朋友，你将来想要做什么？”
沈初浔摇摇头，也跟她一起并肩躺下，“不知道。”
宁斐看时间也不早了，拿了被子给他，跟他道了晚安，关了客厅的灯。
她正要回房，黑暗中的孤独少年突然从后面环住她。
第26章 你俩在这儿私会呢！……
屋子里很黑, 伸手不见五指。
沈初浔在黑暗中问宁斐：“我的朋友，为什么他们都不爱我？”
他声音低沉的向她诉说那个关于英雄和美人的故事。
和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之后就结局的故事不一样的是，英雄和美人在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下结合之后, 也要经历生活。
在一段时间的蜜月激情结束以后, 终于回归了现实。英雄太忙，一年到头忙到不见人影, 美人一开始还能够忍受，后来有了孩子之后, 越来越多的事情消磨了她对感情的赤诚。她在那个只有两个人的家里逐渐的枯萎，守着永远匆匆回来，冲冲离去的感情，渐渐产生了怨怼。
英雄不忍心看着这么一朵娇嫩的鲜花就这么在大好青春的年华里枯萎，于是主动选择了离婚。
他们简直是这世上最友好离婚的夫妻, 先是商议好了，然后就像上级对下级下达命令一样通知才从从幼儿园毕业, 年仅7岁的小沈初浔。
小沈初浔起初不明白离婚是什么意思, 对于他来说, 爸爸还是爸爸，匆匆回家，匆匆离开。妈妈还是妈妈，还是那么美丽温柔。
直到有一天，妈妈成了别人的妈妈, 小沈初浔才知道, 原来离婚的意思就是他的爸爸也许将来会有新的妻子，而他的妈妈也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妻子。
“我的朋友，只有我，”他说：“成了这个世界上多出来的那个人。”
他们说他最乖了, 他们都说最喜欢他了，可直到今晚他才发现，他们只喜欢自己。
大人们都是骗子，虚伪做作！
她的妈妈口口声声声告诫他做好孩子，可关注的却永远都是最调皮，最能惹事生非的那一个。
而他的爸爸是所有人的英雄，却唯独不是他一个人的。别人提起他时，会说，“嘿，他是英雄的儿子”。他既不能委屈，也不能埋怨，因为这个世界上可以很有多的爸爸，可英雄却很少很少。可没人想要知道他只想要个能陪自己去一次游乐场，打一次篮球的爸爸。
宁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的朋友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也许只是需要一个拥抱。
她想要给予一个真朋友的关怀，她回过头来拥抱他，就像是小时候不开心时妈妈安慰她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告诉他。
“我们总有一天会长大，也许会学着理解大人们的世界，信仰跟感情，也许，我们到时候就会知道他们的苦衷，然后原谅他们。”
就算不原谅也没关系，我们得给自己一个借口，为自己解脱。
“所以沈初浔，你要永远记住你朋友的话，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沈初浔，当初打败了无数的兄弟姐妹努力来到这个世上，你不是多余的，是这个世界同样独一无二的宁斐的朋友！”
“是吗？”
“是的。”
滚烫的液体一点点流进宁斐的脖子里，宁斐心想刚才洗完澡的身体乳白擦了。
可没关系，天价的东西也比不上她朋友，她对朋友一向很好很好的。
“沈初浔，就算天翻地覆慷而慨了，我也会是你的朋友。”宁斐信誓旦旦的保证。
这次是真朋友，不是为了薅积分的假朋友。当然，如果朋友愿意主动贡献积分，那她也是很欢迎的。
真朋友似乎不相信她的话，吸吸鼻子，轻哼，“想得美，谁要跟你天翻地覆慷而慨做一辈子的朋友。”
宁斐瘪瘪嘴。果然是绿茶精，才刚哄好，就开始嘚瑟了。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落井下石，先谈谈条件，签个不平等条约，然后再对其进行残酷的剥削压榨，到时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由不得他挑三拣四，扭扭捏捏！
如此一想，宁斐又不得不赞叹李子淇实在是太有远见，她这不就是小资本迫害小白花？
他松开她，揉揉她的头发，“我的朋友还不赶紧去睡觉。”
难道不是他拉着不让睡？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宁斐在心里腹诽，但是鉴于朋友难过，她得两肋插刀，所以就原谅他的不讲道理。
她转身就走，突然被他叫住。
“还有事儿？”她柔柔眼睛，看着情绪已经恢复平静，黑暗中矜持又禁欲的少年。
她朋友真好看！
少年轻咳一声，“刚才我，我其实很少，我没有……”
“刚才，”宁斐眨眨眼睫，“刚才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眼圈还有些微红的少年楞了一下，嘴角溢出笑意。“笑完之后，他突然一本正经，说：“其实，我这个人还是很喜欢挖墙脚的，尤其是有男朋友的那一种。”
原本睡意浓浓的宁斐被他这句话吓个不轻，下意识的看向他头上悬浮的那棵只有61%数值的绿茶树。
等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想要挖晏粤江的墙角吗？
朋友，这样是不对的！
但是没关系，既然是真朋友，她应该循循善诱。
*
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宁斐起床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她的真朋友已经离开了。客厅地毯上的被子跟齐光的那套睡衣以及桌子上的杂志跟书也摆放的整整齐齐。
这次他没有惜字如金，漂亮的字体留在桌面上。
“谢谢你，我独一无二的朋友，我昨晚很高兴。”
宁斐心想，她的真朋友又要去做乖孩子去了。
她也赶紧起床刷牙换衣服，匆匆忙忙的去学校做学渣。
没有她垫底，估计全年级的学渣都要不淡定了。你看，就连作为学渣，都是有用的。
凌晨G市依旧雾蒙蒙，朝阳从东边透出半边脸，正在缓慢的用自己的余晖穿透整个大气层，试图叫醒整个城市。
她走到红绿灯路口时，刚好是红灯，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6点半，晨跑估计都要结束了。
昨天晚上将近一点钟才休眠的007这时重新启动，打了个哈欠，“宿主，早啊。”
“早。”
“昨天晚上你跟绿茶精什么情况，宿主？”
“昨晚进行了共产主义跟资本主义的接洽，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倾注了绝对的友谊跟忠诚，共产主义也向资本表达了一定的友好。”
007脑子转不过来弯，听了半天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宁斐指着红绿灯，“看见那条路没有？”
“看见了。这条路不是你每天都走吗？”
“说得对，”宁斐点点头，“这是共产主义道路。也就是说资本主义早已经走上了共产主义道路，俩人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
007：“……”
宿主，能说人话不？
绿灯亮了，宁斐这时精神抖擞的冲过马路，向着即将要奋斗的战场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学校走去。
晨读的读书声响彻整个校园，高三的高考口号挂了一圈，迎风飘扬。
【执笔作剑，披荆斩棘六月锋芒毕露；以梦为浆，乘风破浪三年全力以赴】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
宁斐在这些激动人心的口号给自己打足气，然后偷偷摸摸的从后门进了正在晨读的教室。
她才坐到位置上，前面的赵佳佳用书挡着脸转过来，说：“听说期中考的成绩这个礼拜就出来了。”
宁斐一边从书包里把学习用具摆放整齐，一边问：“怎么这次这么早？”
“不马上五一劳动节吗？”赵佳佳一脸唏嘘，“老师们摆明了是想劳动节放假的时候，让家长们操劳操劳。”
宁斐翻开整理的英语语法笔记，头也未抬，“怎么说？”
赵佳佳一脸愁苦，“就这成绩拿回去，稍微脾气暴躁一点儿的的家长，估计都要抡扫把。宁斐，我死定了，我感觉我这次肯定又是班里倒数第二，我回去之后他们肯定会进行一轮男女混合双打。”
宁斐拍拍她的肩膀，“高考还有一年，你从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赵佳佳唉声叹气，在稀稀拉拉的晨读声音里关心了一下宁斐的成绩。
“你要是考的不好，你爸妈会不会揍你，或是批评你？”
宁斐想了一下摇摇头，“我妈妈可能会说，别读了，妈妈给你办理休学。”
“太狠了！”不明就里的赵佳佳一脸同情的看向宁斐，握着她的手一脸沉痛，“直接就让你退学了，这也太不人道了！”
宁斐没有解释，她顺着赵佳佳点点头，“所以，好好学习吧，还来得及。”
赵佳佳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沉痛之后，叹息，“宁斐你千万别退学，你要是退学了，我就是年级倒数第一了！”
宁斐：“……滚！”
因为昨晚睡得太晚，宁斐单词没背几个，就开始钓鱼。早读一小时，她钓两三分钟又精神十分钟，早读结束的时候，赵佳佳正要叫她一块吃早餐，她人已经趴在桌子上。
等宁斐正开眼睛的时候，教室里已经空了，为了上午上课精神点，她看还有半个小时上课，还能睡会儿，就发了一条信息在【学渣建设基地】
【你们待会儿谁方便，吃完早餐给我买一盒鲜牛奶跟一袋起司面包】
齐齐渣：【怎么了，不舒服，你家亲戚造访了？要不要你给你买些红糖？】
宁小渣：【昨晚睡得太晚了，我补半个小时睡眠】
晏大渣：【什么亲戚来了还要买红糖？】顺带的发了一圈不可思议的表情包。
齐齐渣：【……】
身为暖男的齐齐渣开始在群里面对高中生晏大渣普及性教育，并深深的表达了一下对陈雯雯未来的担忧。
宁斐眼睛都睁不开了，懒得听他们侃大山，趴在桌子上极睡着了。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有人敲敲她的桌子。
“谢谢啊！”她闭着眼睛右手在桌子上摸了摸，摸到一包面包。
宁斐连眼睛都没睁开，闭着眼睛往嘴里塞面包，她塞了半块面包，觉得渴了又伸手去摸牛奶，抹了半天没摸到，这时候有人直接把吸管放到她嘴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