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接着狡辩。”
“霜霜,人家真的没法说……”心魔委屈巴巴, “这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维度的东西, 说了你也很快就会忘记。”
白霜不解:“你为何这般笃定,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会忘记?”
心魔竖起两根指头对天发誓:“你相信我, 我早就试过无数次了,你次次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这次也绝不会例外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和天道掰手腕!自己制定规则!”
白霜垂了垂眼睛,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身体交给你了,保证不会弄出幺蛾子?”
“保证!”心魔立刻开心起来,“对了, 你交待剑剑一声让它听话,跟着我一起打架的时候, 不要打着打着就突然熄火了!这里是众仙之巅, 它要卖我的话, 我跑不掉可怎么办?!”
“可以。”
“还有。”心魔小心地拿眼睛撇她,“古妖那么凶残,你得让我动用你众生道的力量……”
白霜沉吟片刻:“只能动用一半。”
“好!”心魔心满意足,就算只能动用一半,也足够她在外嚣张, 日天日地了!
白霜又交代她一定要照顾好天祁的肉身和小铁, 这才神魂离体,在天祁的指引下,向裂隙的方向前去。
天祁的神魂有些不同于普通修士,他的神魂表面隐约有鳞甲的光芒, 头发看起来也像是刺猬一样,背上隐隐生着无数暗刺,乍一看似人似兽。
白霜只看了一眼,便安静地移开了视线。
天祁的余光瞥见白霜没有流露出吃惊亦或者厌恶的表情,有些意外。但是他心头仍旧有自卑泛起,忍不住欲盖弥彰地解释:“都是被天地禁制的攻击产生的变异,见笑了。”
白霜轻轻挑了下眉毛。
天祁有些不安:“难道……不是吗?”
白霜耐心解释:“天地禁制之下,擅入者魂飞魄散。你肉身年龄不能增长,的确是被天地禁制的余波伤到,但是你身上的变异,却并非禁制的原因。”
“……前辈赐教。”天祁见她见多识广,却又没有高阶修士的架子和威严,暂时放下了早些时候被她伤了同伴的怨恨,低下了脑袋诚恳求教。
白霜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话题:“你为何将穷奇叫做大狗?”
“同伴们都这样叫。”
“可你应该知道它不是狗,尤其是对你来说,它绝非一条狗那么简单。”
天祈还想找理由敷衍,却见白霜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面皮忍不住开始发烫。
大狗自然并非一条狗那么简单,他年幼的时候,都是靠大狗捕捉猎物将他养大的……但是,无论是修真界还是众仙之颠的修士,都不可能会接受他这种被异类养大的人,于是他便隐藏了此事,对外只宣称它是自己的灵宠。
这是他藏了多年的旧事,连同为敛尸人的同伴都不知道,却被一个才见面不久的陌生人点破。
他忍不住用气恼来遮掩羞耻:“你懂什么!我一开始确实是以为它是我的家人,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们长得不一样,而且我周围的人都畏惧它,厌恶它。我带着它,甚至无法融入自己的同类,我只有把它当做一条狗,一只灵宠,我和它才能在这众仙之巅找到同伴,才能有一席之地生存!”
面对他的气恼,白霜风轻云淡地又茬回了话题:“你不是想知道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些异变吗?”
天祁的气愤和委屈噎回嗓子里:“是,前辈若愿意说的话……”
“是因为喝了古妖的奶水。”白霜告知他,“你是穷奇奶大的,这些异变没有什么副作用,只会让你的神魂和肉身更加强大,这也是你能在被天地禁制重伤后却活下来的主要原因。”
天祁震惊:“……大狗没说过这些事,不是,大狗之前从来不说话。”
“它想让你活下去而已。明明是只凶兽,却有玲珑心肠,甚至甘愿被你当做灵宠。”白霜停下脚步,看着前方。
一道像是斧头劈开的空间裂隙呈现在两人面前,那裂隙很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时不时有黄沙顺着裂隙的缝隙中涌进,仿佛进入了另一个虚无空间一般,即刻消失无踪。
天祁回过神来:“我们到了。“
他记得大狗的叮咛,为表诚意,第一个踏入了裂隙之中,白霜随后跟入。
里面果然如穷奇所言,裂隙内罡风阵阵,如同钢刀刮肉一般,尤其是修士的神魂一般比肉身要脆弱得多,每走一步都仿佛要承受凌迟般的酷刑。
白霜凭借修为和大道之力,尚且能够忍耐。
天祁却疼得龇牙咧嘴,好在他知道一些罡风较小的地方,引着白霜向那里走去。
到了避风处,天祈终于松了一口气,偷偷窥见白霜依旧面不改色,仿佛于平地行走一般,忍不住有些艳羡。
白霜侧头看他。
天祈连忙向白霜介绍:“从这里还要往前走两个时辰,穿过一条弱水,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达登天台。”
“你很熟悉?”
“我和同伴们每隔一段时间,攒够了灵石,都会偷偷去登天台,里边灵气比外边浓郁,适合修炼,有时候还能偷出来点值钱的东西卖钱。”
白霜对敛尸人的道德标准要求不高,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着天祁边走边问,“这种程度的罡风,你们轻则重伤,重则伤及神魂,竟然都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您这种修士一看就是大宗门里出来的,从小天赋上佳的天之骄子,哪里知道我们散修的难处,这一点的疼痛算什么?想想修为落后,挨打受辱的场面,这痛苦就比吃蜜要甜!”天祁说罢,就继续闷着头赶路。
白霜不语,只是笑了笑。
她哪里算什么天之骄子……
两个半时辰后,两人走出了裂隙,天祁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遇到洪荒巨兽。”
洪荒巨兽生存在时空裂隙中,传闻它们极为喜爱血腥,只要闻到血腥的味道,就会跨越时间和空间赶来,它们身躯强横,擅长冲撞,能长到一座百仞高山的大小,无论多么强大的修士,在它们面前都要避其锋芒。
它们早在古妖一族之前就存在了,有人认为它们是天道之主饲养的宠物。
白霜回首看了眼裂隙的方向:“你们曾经遇到过洪荒巨兽吗?”
天祁脸色瞬间有些难看:“遇到过一次,是一只幼兽,我们死了十个人填饱了它的肚子,它才走。”
“抱歉。”
“您不必如此。散修都有随时陨落的觉悟。”
天祁带着白霜绕过了裂隙出口的大石块,他对这里很熟练,也没有多加防备,结果险些被迎面而来的巨足踩瘪,白霜眼疾手快地拎着他撤回了裂隙出口,这才躲过此劫。
天祁惊愕地说道:“平常这里不会有古妖活动的!”
白霜警惕地看着周围:“现在有了。”
··
登天台。
整个登天台就是一块浑然天成的巨大白玉,中间凹四周凸,被分割成了内城和外城,按照修为和实力高低居住。
这里的灵气格外充裕,但是据天祁所说,这边只是毛毛雨,越往内城,灵气越丰裕,他曾经将神魂附在一个内城古妖的奴仆身上,跟着它潜入了内城,那里的灵气几乎要呈液体状,简直是修士梦寐以求的修炼圣地,在里边哪怕什么也不做,修为也能蹭蹭上涨。
在登天台的西北侧,耸立着一扇巨大的拱门,大门此刻紧闭着,上面闪烁着危险的黑色光芒,甚至偶尔有鸟虫掠过,都会被黑色禁制的残光烧成灰烬。
正是天地禁制。
这是白霜所知道的最为危险也是最复杂的禁制,这种级别的禁制,若要长期运转,需要极多的宝物和积累,看来古妖一族底蕴尚存,绝非是穷困潦倒的破落户。
天祁路上曾经向白霜介绍过,因为有天地禁制保护的原因,登天台内守卫向来松懈,巡逻的古妖都如同没睡醒一般,来回溜达,敷衍了事。
但是白霜眼前的情景与天祁形容的截然相反。
近百古妖们正集结在山海门附近,他们个个都有相当于修士合体期以上的水准,身上杀意盎然,仿佛要出征的士兵。
他们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呈现着出原型,有大有小,看起来不甚整齐,但是却是它们的最佳战斗状态。
白霜在裂隙出口偷窥此景,思绪飞转。
这次众仙之巅的历练,九天宗比她还宅的徐道忘亲自带队前来,青云阁的离未明费了不少力气施展障眼法隐匿在弟子之中,花怨晚也一直在叽叽歪歪……
天祁越发尴尬不安,他连连解释:“以前真的不会这样的,这种情景我真的第一次见!”
“我知道。”白霜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没有关系。”
天祁这才松了口气,他觉得白霜虽然修为高超,但是人却是通情达理,比那些鼻孔长到天上的修士好太多了,他偷偷看着白霜,难掩眼中仰慕,忍不住多说了两句:“那些人身上的标志,表明他们都是常年生活在内城的精英们,没想到古妖还要这么多大妖啊!”
“是啊。”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些在登天台外的修士们也不会想到。
白霜叹息一声:“这是个圈套。”
天祁不解:“可是没人来抓我们啊。”
“我们不值,它们是想把外边的修士一网打尽。”白霜苦笑,“八成是提前放出了风声,说是有古妖传承出世,这帮人就立刻乐颠颠的赶来了,这会儿他们肯定在外边自相残杀,打得正起劲呢,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给古妖送外卖来了。”
天祁问道:“那我们怎么做,出去报信吗?”
“来不及了。”白霜又看了山海门一眼,示意天祁跟紧自己,“走。”
天祁吓得赶紧跟上提醒她,“前辈,那边是内城啊!”
“我知道。”
“那您这是……”
“既然它们倾巢而出,那我们就抄它老窝。”
第35章 . 修士乱战 张稻黎不愧是修真界第一搅屎……
登天台外数百里。
张稻黎不知何时和花怨晚缠斗在了一起, 他扔出一张符箓调动天地间灵气化作屏障,又掏出一沓空白的黄表纸,以食指为笔, 蘸取朱砂, 就是一阵眼花缭乱的炫技式画符。
作为符箓界最为出众的天才,别人画一张符箓的功夫, 张稻黎可以画十张,而且还绰绰有余。
这点真的让和他交手的花怨晚烦不胜烦。
她提剑连劈了三道符箓, 还有四五六七等着她,等她劈了四五六七,张稻黎便又画好了十张,无穷尽也。
再这样下去,任谁也熬不住啊。
花怨晚索性不再攻击那些符箓, 任凭它们在身边爆炸,拼着被炸得伤痕累累, 击破了张稻黎藏身的屏障。
张稻黎见屏障破碎, 依旧不慌不忙。
他将一张遁地符贴在自己身上, 整个人立刻没入了黄沙之中,毫无踪迹可寻,甚至连气息都被符箓彻底收敛。
花怨晚一剑插入沙中,直到剑气被黄沙全部吸收,也没探知到他的位置, 她气得咬牙, 却又无可奈何,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登天台,索性准备踏云一走了之。
熟料刚捏了手印,却发现周围没有丝毫灵气聚集过来。
花怨晚立刻意识到陷入张稻黎的锁灵阵, 飞身后退数百里,才将将可以使用灵气。
此刻,她再也压抑不住,怒火朝黄沙底下吼道:“老娘欠你灵石了还是撬你墙角了?你差不多够了吧!古妖传承要出世了,你不去抢吗?”
张稻黎闷闷道:“不感兴趣。”
“难道整个众仙之巅你就对我感兴趣?逮着我一个人往缠得死紧?!”
“林剑心说你在妖冢欺负了老祖宗,我要给老祖宗出气。”张稻黎还是那副愣头青的样子。
花怨晚一看他用这副老实的语气说那么欠揍的话,就气不打一出来,“我欺负白霜?白霜只差把我按在地上摩擦了!我在她手里什么时候能讨到好?!”
“可你赢过老祖宗。”
“我那是玩阴招!就算练气层的修士那么玩也能赢她!”
“老祖宗整天懒懒散散,修炼都是马马虎虎,我才不信。再说,林剑心难道会骗我?”
花怨晚叫苦不迭,她实在是想不通,白霜这次来众仙之巅,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竟带了张稻黎这个憨子,这家伙常年沉迷符箓,出了名的脑子简单、说话难听而且认死理。
被他缠上,不脱一层皮不算完事。
花怨晚试图跟他讲道理:“林剑心怎么不会骗你,他常年偷你符箓干坏事嫁祸你,你都忘了吗?炸了九天宗灵药田是谁?调戏青云阁少阁主是谁?熔化了星辰寺的晨钟的是谁?反正外界都以为是你,但是你真的做过吗?!”
张稻黎不说话了,这些事他有些迷糊,明明不记得自己做过,但是偏偏对方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可是他得罪的仇人太多,也没空一个个去验证。
“所以妖冢的事情他也是骗你的!”花怨晚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告诉他。
张稻黎翻了下眼皮,依旧态度坚决倔强到底:“我不信,反正我不能看人欺负了老祖宗,再说,你确实赢过老祖宗。”
话题绕了一圈又重新绕了回来,花怨晚气得要吐血。
——比斗阴了白霜一次,真的要纳入她平生最后悔的事情的榜首。
那边张稻黎说罢,又是十张符箓出手,天女散花般的紫薇天火朝花怨晚的方向燃去,花怨晚冷不防裙子被天火点燃,这火沾身不灭,仿佛跗骨之蛆,带着无边的杀伐之力向她袭来,花怨晚惊得连窜了数十里地。
宛如被点燃的烟花般的花怨晚飞过,张稻黎还在后边穷追不舍,符箓继续像是不要钱一样拼命往外扔,也不在意是否会有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