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气不过,一巴掌猛地拍在桌子上,大叫一声,“气死我了!”
菊蕊上前小心翼翼地劝慰:“夫人息怒,老爷也是担心老太爷的安危,所以才...”
“哦!他爹就是人,我娘就不是人了?”柯慧越想越来气,“我不就想看一眼有没有我娘需要的药材,又没说把这一箱都拿走,他至于跟我发火吗!”
而且还是当着沈炼的面,这狗东西现在还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菊蕊也觉得他们老爷这事做的不地道,可又不敢说,想了想还是将矛头转向了看似好欺负的。
她压低声音小声说:“依奴婢看,这事儿也怪郡主。刚刚还好好的,一说要进宫了又突然不舒服,未免也太巧了。”
经她提醒,柯慧也有些后知后觉,“你的意思是...她装的?”
不等菊蕊回答,她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我方才观她脸色苍白,嘴唇都泛了紫,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菊蕊默了默,又低声提醒,“但夫人别忘了,郡主与大少爷可是夫妻。”
柯慧闻言心神一震。
是啊,叶穗岁看着这么喜欢沈炼,万一这小子在叶穗岁面前编排她几句,那她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这会儿柯慧也顾不上生气了,靠在椅背上,飞速地想着对策。
就在这时,厅门口的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突然吸引了她的视线。
一只黄蝶,一只白蝶,绕着厅门口的月季花上下飞舞。仔细看去,那黄蝶像是在追求白蝶一般,一直围绕着它。
明明是两只蝴蝶,却给人一种亲密无间之感,让柯慧都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与沈正青如胶似漆时的场面。
然而这时,不知从哪里又飞来了一只白蝶,打破了原本和谐的一幕。
两只白蝶缠绕在一起,全然不顾一旁黄蝶的感受,渐飞渐远。
看着四处乱飞的黄蝶,柯慧突然灵光一现,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有了一个好主意。
还不知自己被盯上的叶穗岁一想起柯慧方才那张惊讶又尴尬的脸,就忍不住想笑。
上一世她嫁给沈轻鸿,柯慧便是她正牌婆婆,起初她也如同现在似的,对她尚存有一些敬畏。
可沈轻鸿向来听她的话,若自己做了什么令她不悦的事,柯慧就会告诉沈轻鸿。
沈轻鸿也是个机灵的,从不对她说重话,只表现出一副‘都是他不好’的样子。
少女情窦初开时是最舍不得心上人为难,渐渐便顺从了母子两人的意思,久而久之,那些敬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人的得寸进尺。
叶穗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蝶翼般的长睫低垂,遮住了那双晶亮的眸。
沈炼皱起眉。
他已经看了她三次了,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没有笑嘻嘻地甜甜的喊相公,也没有扑过来拉他的手,该不会是真的不舒服吧?
可、可叶穗岁不舒服又关他什么事,是她自己不消停,又不是他害的。
沈炼在心里嘀咕着,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可嘴却像控制不住似的,趁他一个不注意就问出了声:“喂,你没事吧?”
叶穗岁睫羽扑闪两下,未答先笑,“没事呀,相公。”
少女的笑容和嗓音都甜丝丝的,让沈炼回想起了王太后给的那碗甜腻腻的砂糖冰酪。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让他皱起眉,一个让他翘起了唇。
沈炼目视前方,漫不经心道:“那你方才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今儿小姑娘略施粉黛,嫩白的两颊透着淡淡的樱粉,花瓣唇也是用口脂精心描摹过的,瞧着真是又娇又嫩又...可口。
这两个字一冒出来,沈炼先是一愣,接着又轻咳一声,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苍天在上,他、他只是陈述事实,不是想耍流氓。
有了这样的娇嫩做对比,那脂粉都掩盖不住的病态才越发骇人。
叶穗岁闻言得意的勾起唇角,“相公你不知道,这是我的特殊技能。”
她凑近了,熟练地挽住他的胳膊小声说:“我只要屏住呼吸,不一会儿就会那样。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看着像是要犯病,其实都是我装出来的,一会儿就好!”
说完小姑娘还邀功般地抬起下巴,“怎么样,厉害吧?”
看着小姑娘骄傲的样子,沈炼冷哼一声,不想搭理他。
要不是她提前暗示,他就得让元福马不停蹄地去请大夫,合着都是人家装出来的,白担心一场。
见他这般,叶穗岁也不生气,反倒依赖地将小脑袋贴在他的手臂上,慢慢地说:“相公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休想欺负你!”
沈炼心头一动,忍不住低头看她。
少女才到他的胸口,小小一只,说出来的话倒是豪迈。
他想冷笑一声,说谁敢欺负他,可一张嘴,吐出的却是她的名字。
“叶穗岁。”
“嗯?”
少女仰起头,漂亮的杏儿眼在阳光下宛若琥珀,一双小酒窝甜美又醉人。
沈炼抬起另一只手,掌心虚空地贴着她的脸颊上滑,在少女期待的眼神中…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别乱摸。”他道。
“哦。”
被抓包了,叶穗岁并不心虚地吐了吐舌头,缩回了去揽他腰的小手。
目睹了全程的季夏内心复杂。
都说沈家大少爷纵情风月酷爱美色,可现在却反过来了。
她家小姐跟个女流氓似的把持不住对人动手动脚,沈家大少爷倒像个寺庙里清心寡欲的高僧,正直地拒绝红尘的骚扰。
但是吧…
季夏看了眼他们姑爷俊朗的侧脸和劲瘦高挑的身材,低下头想,有些事也不能全怪她们小姐。
谁让“高僧”如此诱人。
回了清风阁,沈炼便去了书房。
刚躺下,他又突然想起临走时庆公公偷偷摸摸塞给他的书,而且庆公公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偷偷看,不要被叶穗岁发现。
什么书这么神秘?
沈炼禁不住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了那本书,慢慢打开外面包裹着它的锦布,扑面而来的六个大字像一记重锤,敲得沈炼头脑发懵。
《男德修炼手册》?
陛下您是认真的吗?他是那种不守男德、呸,不是,他是那种需要修炼男德的人吗?!
恶狠狠地将书塞进抽屉最深处,又不放心地在抽屉放了些别的东西做遮挡,沈炼这才猛地将抽屉一关,躺下了。
-
回门之后,叶穗岁就一直在沈府呆着,时不时往宝墨堂跑。
上一世她于沈轻鸿成亲的第十日,老爷子就去了。
叶穗岁想着既然她都可以奇异般地重活一世,那沈老爷子的命数说不定也可以改变。
她命人请来了御医,可御医也是束手无策。
沈老爷子年事已高,戎马一生落下了不少毛病,就算是用上再好的药材,也顶多是拖延一两天,改变不了什么。
沈老夫人听了后,沉默许久,终是谢绝了太医的提议。
二人成亲第十日,巳时,老爷子还是去了。
沈家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合府上下虽然悲痛,但一切也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出殡当日,京城有头有脸的几乎都来了,连宫里都派了人前来慰问。
叶穗岁作为沈家唯一的孙媳,跟着柯慧跑前跑后,送走前来吊唁的客人后,腿都软了。
柯慧正在同她娘家的嫂子说话,叶穗岁也不为难自己,上前轻声道:“母亲,若无旁的事,穗岁就先回去了。”
有旁人在,柯慧端的是一副好婆母的样子,爽快地哎了声,道:“郡主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季夏,照顾好少夫人。”
主仆两人一走,柯慧的嫂子赵氏就嘀咕道:“她都嫁进来了,你怎么还叫她郡主,你这婆婆当的也太憋屈了。”
柯慧显然被问懵了,“不叫郡主叫什么,叫她名字?”她立马摇了摇头,“我可不敢。”
人家可是被宫里宠着的郡主,那身价简直比公主都要高贵,方才宫里来人吊唁完,都眼巴巴地过来跟叶穗岁“请安”。
她叫叶穗岁的名字,多大脸啊!
赵氏闻言白她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有什么不敢的!就算她是公主,嫁了人依旧得恭恭敬敬地喊你一声母亲!你现在不拿捏住她,以后她在府中站稳了脚跟,还有你和轻鸿的落脚之地?”
柯慧想了想,觉得嫂子说的也有理。
见她表情有所松动,赵氏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一脸愁容地叹了口气。
“慧慧,嫂子也不瞒你。文哥儿最近有些不顺。”
柯文是柯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头一年科举考试就得了个探花,如今在大理寺任职。
一听他碰到了难处,柯慧顿时紧张起来,“文哥儿怎么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赵氏道,“大理寺左寺承年事已高,上书请求回乡养老,陛下已经允了。如此一来,左寺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柯慧道:“这不是好事?文哥儿就在他手底下办事,还拜了左寺承为师,如今不正好顶上?”
赵氏叹了声,“哪有这么容易!文哥儿到底资历浅,我托人打听了下,大理寺那意思是想跟陛下推荐左寺承的大徒弟,而且左寺承也同意了,就差递折子了。”
赵氏拉住柯慧的手,恳切道:“我们想着,你能不能同郡主说一声,让她替文哥儿在陛下那儿美言几句。若是这事成了,嫂子定带着文哥儿来给妹妹你磕头!”
“这...”柯慧迟疑道,“嫂子让我想想。”
第10章 女人!善变!
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赵氏也不催,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柯慧仔细一想,觉得自家嫂子说的也不无道理。
就算她是郡主,现在也是他们沈家的儿媳妇了。自古以来儿媳孝敬婆婆那是天经地义,甭说是改个称呼,就是婆婆要给她立规矩,她也得乖顺地受着。
毕竟哪家的新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
况且这妮子瞧着乖巧懂事,若是她真能把叶穗岁拿捏住,以后就万事不愁了。
原先那些看不起她的夫人们不得上赶着来巴结她!
念此,柯慧深吸口气,对菊蕊道:“去,把少夫人请过来。”
赵氏大喜,“多谢妹子!文哥儿有你这样的姑姑,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谁不爱听奉承话?
柯慧笑弯了眼,“都是一家人,嫂子别客气。我这个做姑姑的也只能尽力,成与不成,还得看郡、穗岁的。”
“你这个做婆母的都开口了,她一个新媳妇难道还敢忤逆婆母不成?”
赵氏笃定叶穗岁这个新媳妇会乖乖听话,却不知那边的菊蕊刚进清风阁的院子,就被人给拦住了。
“菊蕊姐姐这是?”季夏疑惑问。
菊蕊道:“夫人有事要同少夫人商量,还请季夏妹妹通传一声,说夫人正在安和院等着少夫人呢。”
季夏有些无语。
有什么事刚刚不能说,偏等她们小姐回来睡下了又来叫人,这不明摆着折腾人?
季夏可不会让自家小姐受着委屈,“劳烦姐姐转告夫人,少夫人刚服了药睡下,奴婢不敢打扰,有什么事还是等少夫人睡醒了再说吧。”
自打主子成了当家主母,菊蕊都是被下人们供着的份,哪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听见季夏这样说,脸上的笑也敛了起来。
“季夏妹妹。”她摇着脑袋阴阳怪气道,“请少夫人前去的是夫人,她的婆母,当小辈的让长辈等着,恐怕...不妥吧?”
柯慧算个什么东西。
季夏丝毫不惧,正要怼回去,就听见朱嬷嬷的声音。
“先前郡主休息时,连陛下和太后都等着郡主睡醒。”朱嬷嬷走了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讥讽,“菊蕊姑娘莫不是觉着,夫人比陛下和太后都尊贵?”
朱嬷嬷先前一直跟在王太后身边伺候,照顾了太后大半辈子,也沾染了一些凤威。
板起脸来的样子震慑一个府中奴婢,绰绰有余。
方才还装腔作势的菊蕊见了朱嬷嬷就像是耗子见了猫,都不敢与朱嬷嬷对视,嗓音慌乱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嬷嬷误会了!”
朱嬷嬷不屑地冷哼一声,“既然误会,嬷嬷我也不追究了,菊蕊姑娘请回吧。”
菊蕊闻言如蒙大赦,灰溜溜地扭头跑了。
见她是跑着回来的,柯慧还有些惊讶,忙问:“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她人呢?”
菊蕊哭丧着脸,“夫人,少夫人不来。”
赵氏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腾的站了起来,尖声质问:“不来?她敢不来?!”
菊蕊把刚刚经历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听得二人瞪圆了眼珠子。
柯慧沉下脸,“那贱奴真是这么说的?”
“可不!”菊蕊恨恨道,“夫人您是没瞧见她那副得意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子呢。”
儿子的事办不成了,赵氏有火无处发,对着桌子就是一掌,“反了天了!妹子,你就是平时太温和了,才叫这群人无法无天,都敢踩在你头上了!”
她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柯慧都替她觉得手疼,忙转身安抚。
“嫂子别生气,我心里有数。你先回家等着,最迟明日,我必定给你和哥哥一个交代!”
赵氏要的就是这句话,又佯装愤怒地替柯慧打抱不平了几句,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她一走,柯慧的脸上笑容立即消失,叫上菊蕊就想去清风阁讨个说法。
结果还没出安和院,就见沈正青满脸疲态地回来了。
朝夕相处数年,沈正青一眼就瞧出她此刻的状态,拧着眉问:“夫人这是要去哪?”
不等柯慧回答,他又冷眸提醒,“父亲刚出殡,母亲心情不好,你少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