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余大夫后,沈穆转身回了苏菀的寝房,进去的时候,素心正在喂苏菀喝粥,
见他进来,苏菀抬眼看过来,吞下嘴里的粥后问他,
“夫君,你用膳了吗?”
沈穆走到床边,接过素心手里的粥碗,低嗯了声,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唇边,
素心见此,悄悄的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候在外头的翠丫和青竹两人见她出来,悄声问她,
“王妃怎么样了?”
素心:“没什么大碍了,王爷亲自喂王妃喝粥呢,我就没再打扰他们了。”
青竹点头,想起三日前王爷那副模样,低声嘀咕,
“王爷对王妃真的很在意,那日王爷那副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可不是嘛,这三日王爷都寸步不离守着王妃,事事都亲自上手,”
几人一边感叹一边走到院子里侯着,月朗星稀,屋子里,苏菀在沈穆笨拙的动作中,喝完了一整碗粥,见沈穆还要再添,她忙摆摆手,
“夫君,不要了。”
沈穆闻言,搁下瓷碗,拿袖子替她擦了擦嘴,拾起一旁的团扇替她扇起来,
苏菀见此,微顿,克制住要阻止沈穆的动作,低声问,
“夫君,余大夫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床活动啊?”
她方才看见沈穆随余大夫出去了的,
沈穆摇扇子的手一顿,
“可是觉得闷?”
苏菀摇头,半响才回,
“不是,我就是……有些想回家。”
说完,苏菀细细的观察沈穆的反应,果然见他唇角抿了抿,
沈穆确实是被苏菀这话又戳了一次心,若非苏菀因他意外受伤,再过几日,他们便能启程回京,但现在,他们启程回京的日子,只得往后拖延。
默了会儿,沈穆才安抚她道,
“余大夫说你后脑的伤需静养观察,不好推断时日,等稳定些了,我们便启程回京,”
苏菀照旧乖乖点头,她自然知道她如今的情况,回京的日子有待商榷,问这话,就是要让沈穆心疼心疼她,
看她这么听话,沈穆心中又闷了些,
苏菀抬手捏了捏鼻梁,伸手牵住沈穆的手指,
“我有些困了,夫君陪我睡觉吧?”
沈穆立刻放下扇子,起身扶她躺下,随即合衣在她身边躺下,轻拍她的肩膀,
“睡吧,”
苏菀见他没脱衣裳,也没多问,她能猜到沈穆应是还有事要处理。
不知过了多久,待苏菀睡熟后,沈穆悄悄起身,无声离开,
染青已在院子里候着,见沈穆出来,忙正了正身子,等沈穆走到身边,才低声道,
“王爷,萧公子提出要见您,说是有您想要的消息。”
“属下见他神色笃定,不像撒谎的样子,便将人扣押在了柴房,”
沈穆沉默片刻,
“嗯,将人带到书房。”
“是,”染青转身去提人,
夜色朦朦,别院的书房里却灯火通明,沈穆坐在桌案前,低头翻了翻这两日送来得信函,门外传来稀疏的脚步声,
染青扣了扣门,低声回禀,
“王爷,人已带到,”
“进,”
沈穆端坐在桌前,头也没抬,
咯吱一声,门应声推开,萧画跟在染青身后,一抬眼,便看见桌案后面的男人,
与那日暴戾的模样相比,今日的鹤阳王则更显冷清,这股子冷,是沁入谷子里的冷,
让人一见,便会因他的气场而害怕,
萧画却不觉得,因为他知道,自己今日所要说的话,鹤阳王一定会有兴趣。
沈穆闻声抬头,看见染青身后的男人,他依旧下意识起了一丝杀意,但这一次,被他压了下去,面无表情盯着他面前的人,
萧画顶着他摄人的目光,毫不畏惧,直接开门见山道,
“师傅若知道王爷有如今的权势和地位,泉下有知,想必也挺欣慰的,但若知道王爷想杀死自己的同门师兄,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话落,如萧画所预料一样,沈穆脸色骤变,
“你是谁?”
沈穆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眸中难以置信,他乃护国公徒弟一事,这天下,应不会有第二人知道,
当初沈穆拜护国公为师,乃护国公主动提及,但当年沈穆与父母衡阳公主和父亲沈韬从小并不亲厚,他不愿此事被父母拿来当成朝堂上固地位的条件,便自己做主,悄悄拜师,
从始至终,没人知道护国公的关门弟子其实是他,
沈穆对师父的其他弟子也有所了解,但他确信,面前的这个人,他没见过。
“鄙人萧画,乃师傅第三门弟子,说起来,王爷还要称鄙人一声三师兄呢。”
萧画勾唇,眉峰轻讽。
一旁的染青,亦震惊的张了张嘴,这些年,墨青一直都在查护国公府谋逆一事,而他知道王爷乃护国公关门弟子一事时,便是护国公府出事,王爷凯旋回京后,给墨青下派任务的时候,
他万万没想到,这天下,竟还有外人知道王爷是护国公的徒弟。
沈穆忽然想起,师父那时偶尔会提起他的一个师兄,每每提起,便摇头叹息,却从未说起对方的名字,只道若对方能有他如此抱负,未尝不是一个值得栽培的人才。
“原来师父曾与本王提起的人,是你,”
萧画一怔,下意识问,
“师父曾与王爷提起过我?”
“当然,本王何必骗你。”
萧画沉默,过了会儿,才道,
“师父……应该骂过我很多次吧?”
沈穆微顿,不知道他为何有这样的感觉,
“并未,”他道,
萧画愣住,像是觉得不可置信,低声喃喃低语,
“怎么可能呢?”
沈穆奇怪他为何如此惊讶,无缘无故的,师父为何要骂他?
虽然师傅叹他抱负不够,但也不至于骂人,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萧画缓缓抬头望向沈穆,忽然道,
“王爷可知,师父谋反一事,有些蹊跷?”
沈穆一愣,直直盯着他,
“你知道什么?”
这三年,沈穆从未放弃过查询当年国公府谋逆一案,那时他远在边关,路途太远,师父遭此劫难的时候,他未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他为惠元帝护江山,惠元帝却不明不白的杀掉了他的师父,一代忠臣护国公,就此陨落,
沈穆从不相信师父会谋反,
萧画见他的神情,便知道沈穆也在私下查探当年的事,
“不瞒王爷,当年我曾见过师父府上搜出来的兵器,那些兵器,并不是大齐所产,虽然从表面上看,那些兵器与我大齐没什么不同,但细细观察之下便能发现,那些兵器所用钢材,并不是出自我大齐,不仅如此,其工艺也差,根本不像是要谋反所用,倒像是随意运了一批兵器扔到国公府一样。”
“这些年,我四处云游,便是为了找到与当年那批兵器相似的钢材,”
沈穆并不惊讶他对武器的研究竟透彻至此,但他记得,
“本王若没记错,师父出事前,你便离开汴京,云游四海去了,”
所以沈穆对萧画没什么印象,除了师傅偶尔提过,沈穆并未见过萧画,
萧画闻言,身子微顿,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其实当时他负气离去后,确实第二日便动身离开汴京,四处云游,师傅出事那年,他刚巧到杭城灵隐山上采风,待他下山,才得知师父出事,赶回汴京时,国公府上下已被抄家,他无力回天,夜里潜进国公府,才意外捡到了官府搜查遗留下来的兵器,推测出此事必有蹊跷之处。
沈穆见他不言,也没深究,接了他的话道,
“当年国公府上出现的兵器,的确不是大齐所铸,而是来自狄戎,本王此次与狄戎交战,查看了对方的兵器,才确定当年的那批兵器,出自狄戎。”
萧画闻言,狠狠一怔,遂迫切道,
“所以,这是否表示,咱们替师父申冤,有望了?”
沈穆摇头,点醒他,
“并不会如此简单,当年兵器有异一事,想来不只你我注意到,但师父谋逆一事,盖棺定论得却很快,本王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人故意施压,刑部才会动作如此之快,”
“而这个施压的人,身份并不简单,更甚者,背后的人通敌叛国,勾结狄戎,迫害国公府。”
萧画细细想来,不由点头,
“那如今,咱们该怎么做?”
沈穆一顿,平静道,
“利用狄戎,引蛇出洞。”
实则,沈穆心中早有怀疑对象,只是暂时还没有证据,
萧画听言,随即拱手道,
“王爷若有用的上我萧画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沈穆挑了挑眉,嗤道,
“你别觊觎本王的王妃,就是用得上你的地方。”
萧画一愣,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他这个人没什么嗜好,就是喜欢看漂亮的女子,遇见漂亮的,总要与人画一副肖像,过下眼瘾也练一下手瘾,
不过,沈穆提起这事,他到也想起一个事儿,
“说起来,今日王妃提出的站在高台上教授画画的方法,我曾经见过咱们去世的小师妹用过,王爷说巧不巧?”
沈穆一顿,萧画口中的小师妹,乃护国公府嫡千金,被师父保护的很好,很受宠,沈穆却没怎么见过这位小师妹。
“确实有些巧。”
沈穆只淡淡附和了一句,没有多加纠结。
——
苏菀已经有许久不曾梦到过祖父祖母了,今晚却忽然在梦里看见了以前祖父带着她玩耍的日子,陪着她的祖父笑容满面,温暖慈祥,苏菀望着梦里的祖孙两人,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
她真的太想祖父了。
沈穆从书房回来,刚走到床边,便见小姑娘的眼角滑落一滴泪珠,他怔住,伸出拇指替她拭去泪珠,
阿晚,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隔天,苏菀睡醒的时候,方一睁眼,便察觉身后温热的气息,她一怔,回头看去,以前每日早起练功的沈穆,今日竟还在熟睡中。
苏菀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细细打量起男人来,说起来,两人成婚至今,苏菀到还不曾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沈穆,还是在他熟睡的情况下,实在是没有机会,
往日里,早上沈穆起床的时候,她还熟睡着,晚上沈穆也没给她观察的机会,她便累得晕了过去。
苏菀凑近了仔细瞧沈穆的面庞,发现这人虽然常年领军打仗,但是这脸上的皮肤,竟也不如那些将军,肤色偏暗,反到是白净许多,她将自己呢的手背靠过去挨着,发现沈穆的肤色,竟与她的肤色不相上下。
苏菀惊的张了张嘴,忍不住凑近了身子仔细对比起来。
好像真的差不多哎,苏菀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人怕不是打了假仗吧?
苏菀看的太认真,没注意到身侧的沈穆轻皱了皱眉,以至于沈穆睁开眼睛时,没来得及反应,低头便撞进了他深邃的黑眸中,两人俱是一愣。
还是沈穆先回神,低声问她,
“睡得可好?脑袋还疼不疼?”他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醇厚如那潺潺流水。
苏菀眨眨眼,乖乖道,
“挺好的,不疼,”顿了顿,又道,“夫君怎的没早起练功?”
沈穆顿了顿,低哑道,
“陪你,”
两个字弄得苏菀脸色微红,不自在的侧了侧身子,却被沈穆徒然扣住了腰身,
苏菀身子一僵,手掌顺势抵住了沈穆的胸口,
沈穆见她脸色微红,心中多少宽慰了些,盯着她殷红的小嘴,缓缓凑了过去,贴上她的唇角,轻轻抿了抿,
熟悉的缠绵气息袭来,沈穆本是只打算解解馋,却低估了小姑娘对他的吸引力,碰上了便不想退开,
遂抱着人亲了许久,这间隙,沈穆还念着小姑娘手腕上和后脑勺的伤,有意调整她的姿势,所以,待沈穆停下来的时候,苏菀才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了沈穆的身上,随着沈穆起伏的胸膛,上下起伏。
苏菀愣了愣,回神后忙要从沈穆身上下去,却被他摁住,
“别动,”沈穆一手饶过她的后背压着她,一手撺着她受伤的手腕,缓缓调整呼吸。
苏菀只得僵着身子趴在他身上,隐隐察觉到他身下的动静,脸色立刻仿若煮熟的鸭子。
半响,沈穆才护着她手腕将她放回床上,掀开凉被起床,趁着他屈膝时,苏菀下意识瞟了眼他身下,在心中嘀咕,
这么快就消下去了?
听见二人起床的动静,素心几人端着洗脸水敲门进来,服侍两人洗漱,
素心正要按往日的习惯替苏菀洗漱,便被沈穆阻了,
“你们下去吧,本王来便是,”
这话令素心几人一怔,相顾两眼,随即俯身行礼退下,
苏菀坐在床上也是一怔,她下意识想要喊住素心几人,未来得及开口,沈穆便举着打湿的脸帕走到了她面前,
苏菀脸一僵,实在有些不习惯,想要伸手接过脸帕,被沈穆躲开,
“忘了手受伤了?别乱动,”
沈穆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令她偏了偏头,捏着脸帕先擦了擦苏菀的右脸,动作非常轻柔,
苏菀望着头顶的男人,感受着脸颊上轻柔的擦拭,产生了一丝丝羞涩,耳根子热乎乎的烧了起来。
沈穆之前已经替小姑娘擦过许多次,因此,动作不算生疏,也知道控制着力道,以防擦破小姑娘的皮肤。
沈穆为苏菀擦完了脸颊,并没有结束,又拉过她的双手,一根一根手指头细细的擦起来,
门外的素心几人见到这一幕,不由感叹,王爷这怎么像是在服侍女儿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