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后却哪有功夫安慰她,只因着眼前太医院早已来了人,正帮承宁帝包扎着伤口。
姜太后看着承宁帝手心猩红的伤痕时,感觉自己都有些站不稳,还是一旁的窦嬷嬷轻轻捏了下她的手,姜太后这才强自镇定,上前对着承宁帝道:“皇帝,是哀家平日里太宠着嘉阳了,才铸成今日之错。”
姜太后先前从未想过,自己需要在承宁帝面前这样小心翼翼,所以这会儿她的心情也复杂极了。
可她虽气急了女儿的不懂事,眼下也只能替女儿周全此事,只听她一声令下,满目的愠怒就道:“来人,把这楚嬷嬷给哀家乱棍打死。身为侍奉殿下身边的奴婢,却不知劝着殿下,这样的贱婢,留着有何用!”
楚嬷嬷哪能想到太后娘娘竟然要让自己当了这替罪羊,惊慌之下跪爬在嘉阳长公主跟前求救道:“殿下,您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想死……”
可姜太后又如何能容她这样哭求,很快,便有宫人堵了楚嬷嬷的嘴,直接拉下去杖毙了。
等到楚嬷嬷没了声息,承宁帝这才动了动自己伤着的手,起身走向姜太后道:“母后,朕今日身子不适,就和淳妃先回去了。”
承宁帝这般举动,姜太后虽是心里窝火极了,可她也知道,若承宁帝就这么走了,那事情可就闹腾大了,朝臣们都会说太后和皇帝不和,而这件事情上,姜太后是站不住脚的,所以必然是颜面尽失,进退两难。
想到自己即将身处那样的困境,姜太后扬手便给了嘉阳长公主一巴掌,厉声道:“还不跪下给你皇兄还有淳妃请罪!”
嘉阳长公主何曾挨过打,这会儿她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可比起这个,想到母后竟然要让她给徐氏跪下,她如何能容许自己受这样的屈辱。
徐氏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一个妃子,自己可是嫡出的长公主,自己凭什么给她跪下。
姜太后见女儿如此不懂事,眸子愈发深沉。
承宁帝却丝毫不意外嘉阳长公主的骄傲,只见他轻轻搂着徐琼的腰身,似笑非笑看着姜太后道:“母后,朕当年不过是个庶出的皇子,而朕的母妃,也不过是父皇宫里的庶妃,嘉阳因此不把朕放在眼中,倒也算不得意外。”
姜太后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心里更是一惊。
她如何能不知道,承宁帝不会随便说了这样的话说来,只怕是嘉阳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被承宁帝知道了。
想到自己上次在慈宁宫就因着女儿的失言训斥过她,可她,依旧不长记性,姜太后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冷冷吩咐身边的宫人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让殿下跪下请罪!”
宫人们虽是心惊胆战着,可瞧着眼前这情景,又哪里敢不从。
几步上前就强、逼了嘉阳长公主跪在地上,嘉阳长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尤其宫人们也不敢放水,只听砰的一声,她的膝盖就磕在了地上,顷刻间她整个人都在痛的发、抖。
姜太后不心疼是假的,可比起她那些诛心之言,还有伤及了承宁帝的龙体,姜太后只能拿她来让皇帝消消气了。
第59章 傻子 “皇上并非因着臣妾这副皮囊才让……
“皇兄, 淳妃娘娘,是我不知规矩,还请皇兄和娘娘恕罪。”
听闻承宁帝竟然知道自己说了那些荒唐话, 嘉阳长公主又何尝能不怕,又惊又痛之下, 她到底是放软、了姿态。
承宁帝却并未说什么, 只用一种淡漠的目光看着她,半晌之后, 便带着徐琼离开了。
看着承宁帝和徐琼的身影渐远,嘉阳长公主这才委屈的看着姜太后道:“母后, 徐氏那小贱人,要不是她偷偷和皇兄通风报信,事情如何会这样!”
嘉阳长公主方才被姜太后扇了一巴掌,这会儿自然也不敢太过放肆, 所以唯有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徐琼身上去。
知女莫若母, 姜太后又怎能不知道她的性子,低叱道:“你这糊涂东西, 都这个时候了,竟还不知道悔过。你可知道, 如今哀家在你皇兄面前,且都要避让他三分, 可你倒好,口无遮拦不说,还惹了这样的麻烦。”
说罢,姜太后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道:“嘉阳,方才你皇兄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到最后都未曾松口, 未曾原谅你。依着你皇兄的性子,这事儿且算不得完的。所以,从今日起,你给我回武安侯府去,安安分分的,别再惹事了。”
什么?母后竟然让她离开皇家寺院,回武安侯府去?
嘉阳长公主想想就要晕过去。
她和武安侯不和多年,如今却要这样乖乖的回府去,还是在被母后责罚,闯了如此祸事的时候,她如何能放的下这脸面。
而且,嘉阳长公主其实有一事瞒着姜太后,她近半年来一直在皇家寺院,哪里是真的因为和太后怄气,才往寺院清修的。
明明是她和寺院那名叫做法静的和尚暗中有苟、且,这才留在寺院的。
想到法静那副好皮囊,她如何舍得。
姜太后却并不知她所想,见她还敢忤逆自己,气急吩咐窦嬷嬷便道:“你叫了薛嬷嬷送殿下亲自回武安侯府去,如今那楚嬷嬷既然不在了,日后便由薛嬷嬷侍奉殿下身边。”
作为姜太后慈宁宫的四大嬷嬷之一,薛嬷嬷很得姜太后倚重。
如今,却被指来侍奉自己。
嘉阳长公主如何能不知道,母后这是在让人盯着自己。
一时间,她不干了,气的直跺脚道:“母后,我可是您嫡亲的女儿啊。如今,就因着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让您吓成这样,您还是当年那个摄政的太后吗?”
“但凡您拿出些嫡母的威严,还有太后的倨傲来,皇兄如何会紧紧抓着此事不放。我看就是母后这些年只知道退让,才让皇兄愈发目中无人的。”
丢下这些话,嘉阳长公主就哭着离开了。
姜太后几乎要气糊涂了,可最终,她也唯有感慨一句道:“这些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姜家,如今,出了这样的祸事,可想而知,明日早朝时,那些朝臣还有宗亲,会如何抓着嘉阳不放。”
“可她,竟还不知轻重,她想把哀家气死不成!”
让姜太后更难以释怀的是,方才嘉阳长公主有一句话却是没说错的,承宁帝方才终还是没说了宽恕嘉阳的话,这如何不是打了姜太后的脸。
一旁,急急赶来的姜皇后也未想到,嘉阳长公主会做了这样的糊涂事。
一时间,她有些不耐烦道:“姑母,嘉阳怎能这样糊涂,她如何敢这样嚣张跋扈!”
对于姜皇后来说,嘉阳长公主是她的小姑子,同时也是她的表姐。
所以这会儿抱怨几句,其实也没什么的。
可姜太后听着这话,心里却是不舒服了。
她疼姜皇后这个侄女,可即便如此,姜皇后这般指责女儿,姜太后也是不乐见的。
所以,直接呵斥姜皇后道:“先帝还在时,你为了当嘉阳的伴读,没少花心思。如今倒好,竟然说这样的风凉话,怎的,你当哀家是死了不成?”
姜皇后在姜太后动怒时,便已经发觉自己方才失言了,所以忙解释道:“姑母,我怎敢说表姐的不是,只是,我不是担心皇上因此愈发和您离心吗?”
姜皇后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委屈极了。
这些年来,她知道姑母疼自己,可这一瞬间,姜太后这样护着嘉阳长公主,她便知道这杆秤是偏向嘉阳长公主那边的。
不由的,她心里酸涩极了。
尤其想到这些年,姑母时不时就叱责自己,她更觉着酸涩了。
若姑母不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自己,何以会不顾及自己皇后的尊严。
姜太后却根本不知道姜皇后已经和她有些离心了,只顾着吩咐姜皇后道:“你差人给国公府传了话,明日早朝时,若有人上折子弹劾嘉阳,一定稳住局面,嘉阳到底是哀家嫡亲的闺女,没得让那些人随意作践的。”
姜皇后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姝儿晓得了。”
却说徐琼和承宁帝出了御花园,瞧着承宁帝受伤的手,徐琼不由鼻子酸酸,抬眸看向承宁帝道:“皇上,您万金之躯,怎能为了护着臣妾,这样不顾自己。”
见她眼眸微微泛红,承宁帝却是轻轻笑了出来,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道:“你忘了,朕允诺过你的,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徐琼当然记得在自己入宫前,皇上对自己的允诺。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被皇上方才的举动给吓到了。
尤其那猩红的伤口,徐琼只要一想到,就觉着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见她这般神色,承宁帝怎能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因着自己受了伤,心里害怕了,想到有人这样心疼自己,担心自己,承宁帝一把就搂了她在怀里,“朕知道你吓到了。可这点小伤对朕来说,真的不算什么的。”
说着,承宁帝顿了顿又道:“何况,朕也并非只是一心护着你,毕竟这伤不落在朕身上,太后如何会那样惊慌,今日这件事情,只怕是轻易就揭过了。”
听皇上这样宽慰自己,徐琼的心里却有些复杂,看着承宁帝道:“才不是呢,皇上有一百个法子让太后娘娘进退两难,您若非真的护着臣妾,又如何需要冒着受伤的危险。”
徐琼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笃定。
承宁帝也未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的,他感觉自己的心猛地一瑟缩,下一瞬,只听他轻声道:“你个小傻子,知道嘉阳入宫来,专门找你的茬,却也不提前派人知会朕一声。你可想过,就你这娇弱的身子,方才那鞭子若打在你身上,挂了伤可如何是好。”
因着这些年看惯了内宫的算计,承宁帝鲜少真正的和谁表露过内心。
可此刻,想到这小姑娘因着和自己的交易,竟然丁点儿都不避着嘉阳长公主,那鞭子甩过来时,她竟也不知闪躲。
这样傻的人,承宁帝心里如何能没有感慨。
徐琼听着,却是不解的看着承宁帝道:“皇上并非因着臣妾这副皮囊才让臣妾侍奉身边的,既然如此,臣妾即便挂了伤,也没什么的。”
天知道她这些话,让承宁帝心里有多难过。
他从未见过这么傻的人。
见皇上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徐琼不由喃喃道:“皇上,是臣妾说错什么了吗?”
承宁帝却是什么都没说,牵着她的手,就要往御撵上去。
“皇上……”徐琼是知道的,这后宫,即便是贵为姜皇后,也未曾和皇上同乘御撵的。
可今日,皇上却要让自己破例。
承宁帝看她犹豫的样子,却是一把横抱了她起来,待徐琼再次回过神时,人已经坐在了御撵上。
一旁,戚海忍不住眼中带着笑意,半晌后,才记得大声道:“起驾!”
延禧宫
“什么?皇上竟然为了护着淳妃而受了伤?”
昭贵妃闻着这消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要知道,皇上万金之躯,何其尊贵啊。
如今,却为了护着淳妃,不顾自己龙体有损。
“这小贱人,抢了嘉阳长公主的显阳宫,便是让嘉阳长公主出口气,又如何了?偏皇上这样护着她,不忍她受了丁点儿委屈。”
昭贵妃从潜邸到如今的贵妃之位,也并非一帆风顺的,可这一路上,何曾得过皇上的怜惜。
所以这会儿,闻着皇上为了护着那小贱人受了伤,她如何能不羡慕嫉妒恨。
一旁,李嬷嬷知道自家娘娘心里不舒坦了,可没等她开口劝自家娘娘,却见又有宫女走了进来。
待李嬷嬷听宫女说方才淳妃竟然和皇上同乘御撵回了显阳宫时,她整个人也惊呆了。
昭贵妃更是,恨不得杀了徐琼。
凭什么,凭什么她贵为贵妃这些年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她不过才入宫的妃嫔,就能和皇上同乘御撵。
她难道不知什么叫做却辇之德吗?
“娘娘,您可得沉得住气啊。这许是皇上因着嘉阳长公主冲撞了淳妃,这才弥补淳妃,故意做给太后娘娘看的。”
昭贵妃却怎能听得进去。
此刻她脑海中都是徐琼和皇上同乘御撵,好不得意的画面。
想到她竟得如此荣宠,昭贵妃便恨得咬牙切齿。
她未曾得到过的荣宠,她竟也敢这样心安理得的享用。
第60章 恩威并施 淳妃既得皇上宠爱,该要懂事……
长庆宫
对于今日低位妃嫔还有外命妇们往显阳宫请安的事情, 熹妃一如既往乐的在旁看戏。
不过,等她听说镇国公老夫人竟然不小心扭了脚,这辈子怕是真的瘸了, 她到底是没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出声。
可惜,这样的好心情没维持多久, 等熹妃听闻皇上在御花园为了护着淳妃, 竟然伤了自己,而且两人从御花园离开还同乘御撵时, 她的眼眸中顿时都是嫉妒。
她是皇上的表妹,这些年自认为和宫里其他妃嫔不一样, 也因此,对于徐琼入宫一事,她也只宽慰自己说,若能借着这徐氏, 让昭贵妃颜面扫地, 也未尝不可。
可现在,皇上为了徐氏都不顾及自己的龙体有碍, 这如何能让熹妃再沉得住气。
“娘娘,您可不能急啊。您要知道, 今日皇上为了护着徐氏,已是和太后娘娘翻脸了。太后娘娘如何能绕得过徐氏。至于昭贵妃, 只怕也愈发对徐氏恨得咬牙切齿了。所以,徐氏的恩宠,可不算什么好福气。”周嬷嬷担心自家娘娘因着嫉妒沉不住气,忙在旁宽慰熹妃道。
熹妃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她还是难以掩盖心里的嫉妒,毕竟, 这些年她自认为自己了解皇帝表哥,皇帝表哥何曾这样护着一个女人了。
见自家娘娘依旧难以释怀,周嬷嬷又道:“娘娘,这些年皇上早就容不下姜家,今日这事儿,奴婢瞧着皇上未必就是真的护着徐氏呢。许皇上这一招只是为了坐实嘉阳长公主的嚣张跋扈,故意让太后娘娘进退两难呢。”
熹妃听着,果然缓和了神色,只听她喃喃自语道,“也是,那徐氏再是貌美,还能真的让表哥乱了心神不成?表哥断不可能真的为了护着她,不顾及自己的龙体的。”
见娘娘缓和了神色,周嬷嬷又道:“娘娘能这样想,就对了。而且,徐氏她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在这深宫,本就走不远的。何况,还有那镇国公世子在呢,奴婢可是听说这镇国公世子,在徐氏入宫那日,浑、身醉醺醺的直至深夜才回了镇国公府。可见,他这心里,说不准还挂念着徐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