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并非没有脑子的人,她当然也知道,她和孩子如今见不得光,若要顺利回到镇国公府,只能从长计议。
可即便如此,她想到徐琼今日的得意,还是有些不舒服,她更等不及去见见她这位长姐了。
钱氏听说女儿要见徐琼,倒也没有反对,毕竟户部侍郎府和镇国公府是姻亲关系,今日镇国公世子归来,阖府设宴,明日,作为姻亲的户部侍郎府自然得往镇国公府去恭贺的。
届时她带了女儿往镇国公府去,也让众人知道,她们户部侍郎府的二姑娘回京了。
当然,钱氏之所以敢带了女儿去,其实是丁点儿都没有把徐琼放在眼中的。
毕竟,这些年,她这继母当的不错,尤其当年徐琼的母亲白氏留下一儿一女,哥儿徐璞,姐儿徐琼。
这些年,因着钱氏只生了徐妙这个女儿,所以,几乎是把徐璞当做亲生儿子来养了。
母子间比寻常母子还亲厚。
也因此,徐琼对自己这个继母更为恭顺了。
所以,钱氏自认为自己在徐琼面前也是颇有威严的,明日让女儿和徐琼姐妹叙叙旧,在她看来,也算不得什么事儿。
第6章 落红帕 儿子性子保守,并非贪恋那事儿……
钱氏这般想着,又安抚女儿一番之后,就离开了。
她今夜这样偷偷过来看女儿,如今自然是小心再小心,不想因着一时的大意被人知晓户部侍郎府藏了这么个秘辛。
只是,想到镇国公世子竟然把女儿当外室安置在这里,回去的路上,钱氏神色到底有些凝重。
一旁,侍奉她身边多年的金嬷嬷斟酌了下,到底是开口道:“太太,许当初您就不该让二姑娘追了镇国公世子往西北去的,否则,如今二姑娘清清白白的,有您在,有老太太在,加上老爷的仕途如今还算顺遂,还愁不能替二姑娘寻了如意郎君。”
“可现在,弄出这样的事情,更别提二姑娘和大姑娘还是姐妹了,这即便二姑娘能带了孩子顺利入了镇国公府,即便大姑娘肯替二姑娘周全,可到头来也只是个妾室,更别提接下来的那些流言蜚语了。”
金嬷嬷侍奉钱氏身边多年,这些话别人说不得,她却是可以的。
钱氏自然也不会疑心,金嬷嬷有自己的私心。
可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有些冷了脸,道:“嬷嬷,你这些年侍奉在我身旁,我的辛苦,别人不知,你又岂能不知。”
“当年我瞧着老爷这个状元郎,风度翩翩,自然是芳心暗许。为此,我哭着闹着要嫁给老爷。可等我嫁过来之后,我这才知道,何为艰辛。徐家本就没有家底,老爷的仕途上,用钱的地方又多。而我堂堂宁远侯府的嫡次女,却要日日为钱发愁,可老夫人竟还嫌我不肯回娘家和哥哥嫂子哭穷,拿了钱补贴家里。”
“你可知道梦醒之后,看着自己如今这处境,我有多后悔。所以妙丫头,我绝对不会让她重蹈覆辙的。她委身于镇国公世子,如今虽算不上体面,可有我周全,我迟早会让她取代琼丫头的。到时候,她才是镇国公府真正的世子夫人。”
“而且,太子之前被俘,朝中早有传言说皇上想要废太子,若二皇子能顺利取代太子,镇国公府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到时候,大嫂怕是也得转而讨好我的,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防着我和娘家拿钱。”
听着钱氏一番诉苦,金嬷嬷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钱氏看她一眼,也不再提及这个话题,转而吩咐金嬷嬷道:“明日你着人好生给妙丫头装扮装扮,毕竟这生养过孩子的女人,到底不比未出阁的姑娘,可别让人瞧出什么端倪来。”
很快,便到了第二天。
徐琼昨晚并未睡安稳,尤其想到裴令行就睡在不过一墙之隔的外室,她心中便愈发一阵恨意袭来。
而这会儿,瞧着丫鬟们鱼贯而入,徐琼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唤了宝笙侍奉自己梳妆打扮。
只才收拾妥当,徐琼便听见丫鬟的请安声,“奴婢给世子爷请安。”
徐琼下意识回眸,便见裴令行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若是上一世,裴令行这样走进来,她必是要羞的面红耳赤的。
可此刻,她却全然没有这样的心情。
不过,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却见裴令行拿了一条白色帕子出来,咬了指尖,滴了血上去。
瞧着他这样的动作,徐琼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是啊,她竟忘了这落红帕的事情。
上一世,裴令行回府后处处避着自己,所以这落红帕并未被染红,也因此,府中有流言说她并不得裴令行的欢心。
裴玉珠更是对她冷嘲热讽。
徐琼性子温顺,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回想着这些,徐琼差点儿没落下泪来。
她自然知道裴令行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遭了那些指指点点,也是确定自己世子夫人的位子。
可此刻的徐琼,只觉着讽刺极了。
却说正院里,镇国公夫人高氏刚询问过女儿裴玉珠的伤势,并让人拿了上好的雪莲膏送到女儿房里。
这姑娘家,若留了疤痕,可就坏了。
这般感慨着,高氏不由又生了些许的恼意。这若昨日徐琼能懂些眼色,她的玉珠何必受这样的委屈。
正在这时,只见丫鬟白芷缓步走了进来,待高氏看着丫鬟呈上前的落红帕时,高氏的脸色愈发铁青了。
儿子性子保守,并非贪恋那事儿的人,可现在,儿子不过才回府一日,便做了这样的事情,高氏心中不由暗骂徐琼便是个狐、媚、子。否则,何以勾、着儿子做这事儿。
高氏养尊处优多年,并非隐忍的性子,不由便大骂出声。
一旁,王嬷嬷见她这样,却是暗暗摇头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因着昨日世子爷罚了二姑娘的事情心中不悦。可世子夫人和世子爷圆、房这事儿,已是托了五年,如今这样,也是情理之中。夫人您又何须生气呢。”
“至于您担心世子夫人因着世子的偏宠而不把您放在眼中,奴婢看您大可不必。这等世子爷对世子夫人新鲜劲儿过了,世子夫人还得和往日一样,对您服服帖帖的。”
王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有丫鬟进来回禀:“夫人,世子爷和大奶奶过来给您请安了。”
听着丫鬟的回禀,王嬷嬷虽未再说什么,可还是有些担心的看了高氏一眼。
高氏怎能不知道王嬷嬷是担心她一会儿沉不住气,为了徐琼和儿子伤了母子情分。
可她不会这么蠢的,她再是不喜徐琼,暗地里有千百种法子让她受蹉跎,给她立规矩,又如何会为此当面和儿子伤了和气呢?
徐琼对于高氏的性子这些年也颇为了解,所以她往正院来的路上,并未担心高氏会为难自己。
毕竟高氏还没这么蠢的。
而事情如她所想,等她随裴令行进屋,给高氏请安时,高氏确实是满目的慈爱,并未为难自己。
等到吃了半盏茶之后,大家就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今日府中设宴,不仅仅族人要来,各姻亲也会前来道贺。
徐琼不由想到上一世,钱氏带了徐妙赴宴,而自己竟未发觉丁点儿的异常,便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只因上一世的自己,真的太迟钝,太蠢了。
见自家姑娘低垂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宝笙不由担心道:“姑娘,您想什么呢?怎么奴婢瞧您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可怎么会呢?今日国公府设宴,太太肯定会来赴宴的,到时候,二少爷一定也会过来的。”
“二少爷近来在书院读书,姑娘算算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二少爷了。怎的姑娘反倒是心事重重的。”
宝笙口中的二少爷正是徐琼的胞弟徐璞。
提及这个弟弟,徐琼的心瞬间如被人揪住一般。
上一世,她看着弟弟和继母母子亲厚,虽心中也不免想起自己的娘亲,可到底也是替弟弟开心的。
毕竟,钱氏一向疼弟弟,这样的合家欢快总好过继母不慈,苛责弟弟。
可徐琼却从未想过,若非钱氏多年无子,只得了徐妙一个女儿,又如何会容得下弟弟呢?
更让徐琼伤心的是,弟弟竟然也随徐家所有人帮徐妙瞒着丑事。
要知道,自己才是他的亲姐姐啊,可他,竟待自己如此,看着自己任人作践。
想到上一世的种种,徐琼心头瞬间是百感交集。
不过徐琼并未有时间伤感太久,便听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夫人,户部侍郎夫人带了姑娘和少爷过来给您请安了。”
钱氏的娘家是宁远侯府,所以不管是镇国公老夫人还是镇国公夫人,其实对于当初钱氏哭着闹着要嫁给徐琼爹爹的事情,心中颇有些瞧不上的。
不过,如今既然两家成了姻亲,自然不可能落了钱氏的面子了。
说话间,钱氏便带了徐妙和徐璞进来了。
徐妙进门第一眼便捕捉到了徐琼,五年未见,看着徐琼巴掌大的小脸,肤如凝脂,眸子亮的如明珠一般,再看看徐琼一身浅紫色兰花金线衣裙,不盈一握的腰身,徐妙心中别提有多不甘了。
她以为,五年的时光,徐琼在镇国公府没有裴令行的保护,定会受了不少蹉跎。毕竟,她的身份没有一点配得上裴令行的。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五年未见,徐琼竟愈发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甚至可以说是更胜一筹了。
再一想自己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身材走形了不说,脸上还有除不掉的雀斑。
想到自己要和徐琼争世子爷,徐妙不由便紧紧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在徐妙朝徐琼看过来时,徐琼也在看她。
只是,相比上一世两人的姐妹情深,徐琼并未怎么亲近她这个继妹,反而是看着徐妙意有所指道:“二妹妹,这些年你在淮宁府,多年未见,我竟有些认不出妹妹了呢。还记得妹妹离京前水灵灵的,一双眸子别提有多漂亮了。可现在,怎的妹妹瞧着竟变得丰腴了一些,这不知道的,还当妹妹生养过呢。”
不管是徐妙还是钱氏都未想到徐琼会如此语出惊人,吓都要吓死了。
好在钱氏反应的快,忙打呵呵道:“琼姐儿,你是知道你二妹的,自幼就贪嘴,回了淮宁府没了我的管束,一时胖了也是有的。”
钱氏话虽这样说着,可心中却疑惑极了,毕竟,她最是了解徐琼的,依着徐琼的性子,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难道是,她已经知道妙儿和镇国公世子的事情了?
可这样的念头一起,钱氏立马就给压下去了。
不会的,徐琼久居后宅,身边可用之人不多,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镇国公世子就更不可能告诉她了,毕竟,这也是有关国公府名声的事情,世子爷不会这么鲁莽的。
所以,这一切也只可能是巧合了。
这样想着,钱氏忙又拉了徐璞到徐琼面前,满脸的堆笑道:“璞哥儿,你快来见见你长姐,这些日子你在书院读书,你长姐不知有多想你呢。”
见徐璞朝自己走来,徐琼的视线直接就朝他看去。
想到上一世他竟帮着徐妙瞒着自己,徐琼心中便不由一阵自嘲。
第7章 演戏 琼儿这些年恭顺安分,从未做过任……
“长姐……”见徐琼直直朝自己看来,视线竟有些凌厉,徐璞忍不住便有些心虚。
这几年,他瞒着长姐二妹妹往西北的事情。
可他总想着,依着长姐的性子,即便是知道此事,该也会宽容大度,好好善待二妹妹的。可此刻,见长姐用从未有过的目光看着自己,徐璞脑子突然乱极了。
见徐璞心虚的样子,徐琼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上一世的自己,是那么疼这个唯一的弟弟。她自以为自己对这个弟弟十分了解,也以为弟弟虽然养在钱氏身边,可心里到底还是知道有自己这个长姐的。
可他,却辜负了自己对他的好,做了那等让自己寒心的事情。
见徐琼只静静的看着自己,并未和往日一样对他嘘寒问暖,更未问及自己功课做的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在书院表现如何了,徐璞的心更是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瞧着眼前这情景,钱氏不知为何,心里也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她忙拉着徐璞的手,看着徐琼道:“琼姐儿,这些日子璞哥儿跟着宋先生读书,是愈发有长进了。假以时日,璞哥儿未必不能如你爹爹一样,高中状元呢。”
好在钱氏说完这话之后,徐琼终于有了反应,浅笑道:“是啊,璞哥儿若日后得了好前程,那都得是太太的功劳呢。”
按说徐琼这么说,钱氏该是得意的,可也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徐琼这丫头今日像是话里有话一般。
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因着这样的小插曲,接下来的宴席上,钱氏总不自觉朝徐琼看去。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诸宾客相继离去。徐琼刚准备回自己院里去,没想到,徐妙却追了上来,亲、昵的抓着她的胳膊,笑眯眯道:“长姐,方才那么多人,妙儿想和你说些悄悄话,也没有机会呢。”
徐妙这个时候和自己套近乎,徐琼怎能不知道,她是因着昨日裴令行为了护着自己罚了裴玉珠的事情,乱了心神了。
果然,等徐妙随她刚回了屋,徐妙便忍不住试探道:“长姐,姐夫当真为你罚了裴玉珠?若真是这样,也不枉费长姐这些年在府中受的委屈呢。”
说罢,没等徐琼开口,徐妙又装作无意道:“长姐,五年前姐夫未来得及告别便去了西北,若姐夫待长姐真心实意,昨日,该也和长姐……”
说到这,徐妙装作一副小姑娘家娇羞的样子。
看她这样惺惺作态,徐琼差点儿没笑出来。
不过,徐琼却再不是上一世的自己了,只见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眼中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见状,徐妙哪里能不明白,脸上顿时讪讪的。
她原本是想试探徐琼的,可没想到,事情竟入自己所害怕的那般,世子爷竟真的和徐琼圆了房。
徐妙越想越觉着气恼,世子爷是自己的,她徐琼凭什么敢和自己争世子爷。
徐琼只当没看到徐妙的心有不甘,故意开口道:“二妹,你此番回京,婚事也该定下来了。若太太和爹爹寻不着合适的人选,不如,我和世子爷提一提,世子爷毕竟认识的人多,不比我们这些内宅妇人,该会给二妹寻了如意郎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