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镇国公老夫人和高氏在,府中那些奴才断没胆子敢乱嚼舌根的,可国公府利益一体,也断不可能是二房或者三房的人故意闹大这事儿。
可若不是镇国公府自己的人,这事儿又怎么可能传的这样沸沸扬扬呢?
毕竟,若姜太后和皇后娘娘若早就知晓此事, 怎么可能等到这个时候才动手,何况,对于姜太后和皇后娘娘来说,若真的捉了这样的把柄,那是必定不可能让昭贵妃赐死裴玉珠的,毕竟,只有裴玉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活着,才算是活生生的证据,证明二皇子也和太子一样,私德有亏。
见自家娘娘眉头微蹙,宝笙却是道:“娘娘,奴婢看这事儿不算是空穴来风,二姑娘早就倾慕二殿下,这些奴婢当初在国公府时就已经看在眼中。只是,如今弄得这样满城风雨,也不知道贵妃娘娘还能不能和前几日那样得意。若皇上因着此事动怒,这坐在太子位子上的人,怕就不是二皇子了。”
徐琼听着宝笙这番话,轻轻点了点头。她这话所说确实有些道理,昭贵妃这几日敢这样张扬,敢这样倨傲,不过是因着她心里清楚,二皇子取代太子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可现在,外头流言蜚语只会越传越烈,朝臣们哪里还敢那样明目张胆的上折子,谏言让皇上早日立二皇子为太子。
做了两辈子的敌人,徐琼这会儿想到昭贵妃是怎样的恼羞成怒,气的面色苍白,她便觉着昭贵妃可笑极了。
不过,没等她嘲讽昭贵妃几句,却见冬至走了进来,“娘娘,您说这事儿巧不巧,外头关于二皇子和表姑娘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偏在这时,那明家姑娘竟然跪在宫门口主动请旨,说是要往废宫去陪太子殿下。”
说着,没等徐琼开口,她又道:“那日太后娘娘召了这明家姑娘入宫,莫不是就是为了逼着明氏这样做。可若真是如此,那太后娘娘也太欺负人了。”
冬至和宝笙不同,平日里言语间从未有过失言的时候,可今日,她却是有些僭越,可见这件事情里,明家姑娘该有多惹人怜惜。
“皇上亲自指了明氏为太子妃,虽未大婚,可这赐婚的旨意已下,她便是今日不请旨往废宫去,也断是没有其他出路的。”
“她这准太子妃的身份,再不可能另行婚配的。哪怕是皇上肯给她这个恩旨,又有哪家敢娶她,哪家敢招惹这样的麻烦。既如此,随太子往废宫去,倒也算是唯一的选择了。”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何况,皇上不是寡情之人,废太子妃是女眷,也未曾犯过错,如今这戴罪之身,不过是受了太子的牵连。所以,等这风头过去了,皇上未必不会允了明氏在六宫走动,到时候,她的日子虽难,却也算不得全然没有希望。”
徐琼重生一世,虽怜惜这明家姑娘,可她也知道,这京城的贵女,哪一个都是身不由己。
明氏若能安分恭顺,平平安安度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这平安度日的前提是她并没有任何的野心,不牵扯进太子的事情中去,便是之后李家和护国公府还有韩家逼宫,她也是全然无辜。
若她做不到这点,怕是连平安度日也难了。
可徐琼却觉着,这明家姑娘该不会是如此愚蠢之人。她既能主动请旨往废宫去陪废太子,而不是因着太后娘娘的口谕被逼往废宫去,那她该是知道自己如何做,才能让明家全身而退,不至于落得满门覆灭。
延禧宫
如徐琼所想,昭贵妃气的是脸色苍白。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昨日她赐了毒酒下去,这事儿原该无声无息,再没有任何的波澜的。可如今,却还是传了流言蜚语出去,而且传的还有鼻子有眼。
这让她如何能不动怒,这到底是谁,敢这样故意和她过不去。
更让昭贵妃气急的是,二皇子闻着裴玉珠落水而亡的消息,竟然眼睛都充满了恨意,直接就闯到了她的寝宫。
“母妃,是你做的,是不是!”
这些年,昭贵妃眼中,儿子对自己再是恭顺孝敬,这阖宫谁不羡慕自己。
可现在,他却像是看仇人一眼,狠狠瞪着自己,脸色淡漠,像是若不是碍着孝道,他便会扑上前来,狠狠撕咬自己。
昭贵妃见着这样陌生的儿子,差点没有晕过去,颤着声音道:“你这孽障,何时轮到你质问母妃了!”
“母妃一直都觉着你再懂事,再聪明不过。可你,竟是这样糊涂。被那小贱人迷、昏了头,还让那小贱人怀了你的孩子。你可真是母妃的好儿子啊,母妃为了你能够荣登大宝,在这里费尽心机,机关算尽,而你,闯出这样的祸事,你可知道,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足够让你丢掉太子的位子!”
对于昭贵妃来说,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她知道,她是没胆子往皇上跟前去狡辩的。否则,皇上直接让御医去看侄女的尸、体,只会让她愈发被动。
所以,她这会儿只能忍着,只能好好教训儿子一顿,让他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蠢。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儿子竟这样让她失望。
二皇子不是第一次被母妃这样训斥了,可第一次,他委屈极了,愤怒极了。
他想都没想就道:“母妃,儿臣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么?表妹腹中的孩子,那可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子。可您,却这样寡情冷血的除掉了他们。”
“母妃这样做,和儿臣小时候瞧着珍禽司送来一只小狗,儿臣甚至喜欢,还问珍禽司的太监如何养这只小狗。可母妃闻着这事儿,竟当着儿臣的面活生生摔死了小狗。”
“母妃可真是会替儿臣着想啊,这让儿臣都不免怀疑,即便是儿臣有一日真的荣登大宝,这江山这天下,到底是儿臣的,还是母妃的。还是说,母妃早有心效仿当年的皇祖母,所以才这样事事逼着儿臣,压着儿臣喘不过气,没有半分自己做主的可能!”
二皇子从未有过这样的颓败,他此刻眼中都是那日他往镇国公府去,裴玉珠双颊羞涩的冲上前来告诉他,她已有了他的孩子。
他更记得,他答应表妹,日后会宠她一人,会护着她,即便母妃不满,他也会时时刻刻守护她。
可他未来得及实现这些承诺,表妹便被母妃给赐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母妃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他手中夺去他珍视的东西。
想到这些,二皇子愈发觉着自己怯懦不已,气呼呼就道:“母妃,这天下,儿臣不要了。左右儿臣即便得了天下,也半分做不了主,倒不如,儿臣从此当个闲散王爷。”
“淳妃娘娘腹中的孩子不是即将出生了吗?若是个小皇子,那岂不两全其美。父皇也无需急着立太子,而儿臣,也无需再这样被母妃逼着,一次次失去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这些话吼出去,二皇子觉着自己畅快极了,甚至这种快意是他这些年从未有过的。
昭贵妃却像是看疯子一般,猛地上前一个耳光甩了下来,“你这孽障!为了区区一个小贱人,竟敢说这样不知所谓的话。还说什么淳妃生的小皇子,你想过没有,这储位之争,从来都是成王败寇的,你还想当闲散王爷,你做梦吧。只要最后登基的不是你,你和母妃只会被人踩在脚底下任人践踏。”
昭贵妃只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她辛辛苦苦教导儿子,如今,他却这样不争气,说这样伤她心的话。
尤其他满目的冷意和嘲讽,让昭贵妃觉着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这还是她满心引以为傲的儿子吗?
被昭贵妃这样一巴掌甩过去,二皇子更是觉着自己窝囊极了,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这些年,他从未在母妃面前落过泪,可今日,他任由泪水流、出来,自嘲的开口道:“母妃敢给儿臣这一耳光,是觉着儿臣不过是您手中的筹码,一个棋子,是吗?”
气头上的昭贵妃闻着这话,心里陡然一惊。
可没等她说什么,二皇子却猛然转身,跑了出去。
一旁,李嬷嬷也未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也从未想过,二殿下会这样忤逆娘娘。
她斟酌着该怎么宽慰自家娘娘,可还没组织好语言,却听昭贵妃冷冷道:“派人看着殿下,本宫绝不容许他再做什么蠢事。”
说完,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又道:“至于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不是有人想算计本宫吗?那本宫就逼着高家那世子主动出来说这孩子是他的,到时候,谁还会抓着殿下不放。”
“便是皇上,也只可能睁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谁又能说,那小贱人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礽儿的。”
第113章 兵符 “怕什么?姑母这些日子该是绞尽……
娘娘竟要逼着高家世子认下这庄丑事, 替二殿下把这麻烦给遮掩过去,李嬷嬷顿时有些吓住了,“娘娘, 那高家会同意吗?”
“这事哪里容得他高家选择。”只见昭贵妃唇角微微勾起,眼中满是等次, 半晌之后, 又冷笑道,“高家这些年靠着和镇国公府的姻亲, 得了多少好处。怎的,如今让他们替本宫办事, 他们倒是想撇干净了。可他们也要想一想,若他们不替礽儿顶下这桩丑事,日后大家一起玩完。他们也得要舍得眼前这些荣华富贵,舍得这些年纸、醉金、迷的日子才是。”
娘娘既然这样说, 李嬷嬷也不敢再多言, 匆匆就差人往高家传话去了。
同一时间,慈安宫
姜太后虽瞧着还是憔悴的很, 可比起昨日,到底是多了些精神劲儿。
而这一切变化, 皆源于外头关于二皇子的流言蜚语。
姜皇后这几日因着胆战心惊,一日里有大半日都在慈安宫, 所以,这会儿她试探性的问姜太后道:“姑母,老二弄出这样的丑事,昭贵妃便是有天大的本事,怕也遮掩不下去的。何况,皇上本就疑心重, 她这个时候越是想遮掩,只怕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若是这样,您说恪儿还有机会吗?”
姜皇后这般试探性的话,也并非没有缘由。
这几日里,她夜夜被噩梦惊醒,而梦中都是皇上废了儿子之后,没多久,自己也等到了废后的旨意。
在她的骨子里,她一直都是皇后,即便皇上待她不好,可等皇上百年后,她也会唯一能和皇上享受尊荣的人。
所以,梦里闻着皇上身边的戚公公来宣读废后的旨意,她整个人都惊醒了,身上的寝衣也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她和姑母不同,便是没废太子之前,姑母就一直想着手中能多一个皇子,为此送了美人往皇上身边。
后来,姑母还曾拉拢淳妃。
这一切的一切,她再是愚蠢也知道,在姑母心里,是想着最坏的可能的。她并非想让姜家在储位之争中满门覆灭,相反,姑母是想着让姜家能够全身而退的。
即便没有眼下的荣宠,依着她皇太后的身份,她拼死也要给姜家留了后路的。
因着心里清楚这些,姜太后心中愈发不甘了。
尤其,儿子被废已经有些日子了,可姑母竟然从未流露出让李家还有韩家人逼宫的想法。
姑母这样做是何意?姜皇后不得不怀疑,姑母其实已经准备舍弃太子了。
而她之所以逼着明家姑娘主动请旨往废宫去,也不过是对儿子最后的怜惜罢了。
因着对姑母的了解,姜皇后在试探性的问出这句话之后,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姜太后,生怕自己错过姑母任何一丝的表情。
可让她失望的是,姜太后果然转开话题道:“太子之事,关系江山社稷,你做好你的皇后就好,至于旁的事情,自有姑母做主。”
姑母这是不想让自己插手此事,姜皇后虽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心中一股浓浓的伤感。
凭什么,凭什么姑母能这么轻易就舍弃掉太子,那可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啊。
她才不要如姑母一样替姜家留后路,对于她来说,太子和姜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便是拼死也要替太子谋得皇位的。
哪怕是逼宫。
怀着这样的心思,姜皇后这日并未在慈安宫多留,而是借口身子不适,早早就回了长春宫。
长长的宫道上,姜皇后坐着凤撵,瞧着眼前这十米宫墙,再想想被圈禁在咸安宫的儿子,她终于是开口吩咐孟嬷嬷道:“嬷嬷,你往韩家,李家,还有国公府去传话,就说,本宫已探过姑母的意思,姑母和本宫意见一致,这天下,只能是恪儿的,为此,本宫和太后都愿意赌一赌。”
孟嬷嬷不是不知道自家娘娘的心思,可这一刻她还是有些吓到了,“娘娘,您这是授意国公爷还有兵部尚书,还有李家人着手逼宫吗?”
“可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皆是太后娘娘做主,您传了话出去,怕做不得数的。”
孟嬷嬷原以为自己这番话后,皇后娘娘多少会有些顾忌。可没想到的是,她却笑了笑,从袖子里突然拿出半块兵符,眸子中满是疯狂道:“有了这兵符,他们如何会再生疑心。”
看着娘娘手中这半块兵符,孟嬷嬷脸色瞬间更苍白了。
她侍奉娘娘身边多年,平日里几乎是日日随娘娘往太后娘娘宫里去,所以,她是知道这半块兵符的来历的。
这兵符,其实是当年李家对太后娘娘献上的忠心。可娘娘,却偷偷从太后娘娘宫里拿了去,这若被太后娘娘发现,可如何是好。
见她惊惧万分的样子,姜皇后却是轻笑出声,“怕什么?姑母这些日子该是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给姜家留后路的,哪里会想到这兵符竟会被本宫拿了去。”
说着,她自嘲的继续又道:“若姑母能和本宫一条心,本宫又何至于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可偏偏,在姑母心里,姜家能够全身而退才是最重要的,对于她来说,哪个皇子登上皇位,她都会是太皇太后,皇上顾忌孝道,只要姜家不参与谋、反,皇上断不可能真的拿姜家怎么办。所以,她便准备舍弃恪儿。可她却是忽略了一点,她以为本宫事事听从她的安排,以为本宫愚蠢,可本宫再是愚蠢,也知道护着自己儿子的。”
孟嬷嬷这些年看着自家娘娘对太后娘娘百依百顺,虽之前娘娘也曾和太后娘娘离心过,可她确实也没有想到,娘娘当真是准备豁出去,做这逼宫之事。
可她也没有胆子开口劝,只因着,娘娘那句话说对了,太后娘娘可以让姜家全身而退,可自家娘,只怕等到自家娘娘的只会是一道废后的圣旨。
而之后,娘娘大抵会被赐死,自己则会被逼着殉主。
孟嬷嬷虽也上了年纪了,可到底也不想这么快就死。所以,她也只能跟着自家主子,赌一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