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不快极了,面上却笑得更加温柔,“对了,刚刚你江学长都和我们解释清楚了,这就是一场误会。他喝醉上头意外亲了你,没想到正好被你圆圆哥撞见,误以为你被哪个猥琐男非礼了,一气之下才动了手。”
宁致拍了拍宁臻的手,用一副和事佬的口吻劝道:“这事他俩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圆圆哥已经道歉了,他是太关心你才会一时冲动……江学长都不介意了,你也就别怪他了。是吧,江学长?”
他转头看向江君惟,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冷意。
要知道,宁致没成年就在风月场里浪荡,见多了男女间的破事,江君惟对宁臻打的什么主意他用脚趾头都想的到,说到底无非是“欲擒故纵”四个字。
宁臻对江君惟有几分真心他懒得深究,反正明面上她表现得像是完全陷进去了一般。他原先觉得自家妹妹眼睛不好,看上了一个外在内在都不咋样的男人,他不出手,让她吃点亏买个教训也好。
但没料到江君惟居然没品到“借酒行凶”,甚至在被他们撞破后还能云淡风轻地不当回事,大言不惭地把宁臻拉来当挡箭牌……
不管他是真的看轻宁臻,觉得占点她的便宜无所谓;还是故意这么说,拔高自己的姿态——他这种“不把宁臻放在眼里”的态度是彻底惹到宁致了。
开玩笑,宁致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妹妹,交给门当户对的兄弟蒋源他都不放心,会舍得让江君惟这么个心机男糟蹋?
他今天不给对方一点小教训,怕是后者还以为他们宁家兄妹都是任人玩弄的蠢货……
宁致一番话讲下来,江君惟的脸色不出意外地变得有点难看。那个吻只是意外的事他敢在前者面前说出来,就不怕宁臻知道。可问题是在他的计划里,这件事应该由他亲口告诉宁臻——在没有外人,只有他们两个的前提下。
那样他才可能让宁臻不仅不怪他轻浮,反而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至于成功率高低,江君惟从来没有真正担心过。如果这点小事他都没把握掌控住宁臻,将来又谈何为自己谋取更多更大的利益?
可惜千算万算,他怎么也没算到宁致会先他一步把话全说了,用的还是他十分熟悉的“茶言茶语”。
哪怕是表达同样的意思,说的人不同、说的方式不对,所呈现出来的效果往往大相径庭,严重点的甚至可能截然相反。
而江君惟就倒霉地碰上了最糟糕的情况。
宁致那几句话乍一听好像不偏不倚,但实际上话里话外全在针对他。喝醉了亲人是件可大可小的事,可对于宁臻这种原本就对他有意思的女生而言绝对是福不是祸。
他只要放低姿态诚恳道歉,再稍微流露些懊恼和无措的情绪,就足以让宁臻“原谅”她。若是发挥得好一点,没准还能让对方脑补他潜意识里其实已经动了心,只是自己没意识到,所以才会谁都不找只找她。
但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宁致的话不单间接地将他的行为定义成了“猥琐男的非礼”,还以退为进地逼他向宁臻道歉。
毕竟同样有错的两个人,蒋源都说“对不起”了,他又如何能一直沉默下去?
那样只会败坏他在宁臻心目中的形象。
第46章 已修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江君惟心知肚明,他这会儿就是道歉道得再真诚,宁致也不可能对他有所改观了。
对方已经毫不掩饰自己曾经调查过他的事实——不然后者如何知道他就是“江学长”的?更遑论那赤/裸裸暴露在冰冷眼睛里的敌意了。
说他完全不后悔是骗人的,不过江君惟悔的不是与宁致太早闹掰,而是没能忍住一时的恨意,等到更好的时机去做这件事。
如今他被宁致高高架在火上,只能顺着对方写好的脚本演下去。所幸来日方长,他不信宁致一个大企业的老总,能有闲工夫天天看着自己的妹妹。
只要没有宁致在其中瞎掺和,江君惟便有十分的自信可以哄好宁臻。
于是接下来,他沉声为自己出格的行为道了歉,无惧宁致在一旁如有实质的盯视,由始自终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凝视着宁臻。
果然,宁臻原本因为宁致的话瞧着有点伤心,可被他这般欲语还羞地注视过之后,她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好转了许多。
宁致冷眼看着江君惟当着他的面耍心机,非常后悔刚刚太早出声阻止蒋源。像江君惟这样的小混蛋,就应该让蒋源多打上几拳才是。
江君惟离开后,蒋源和宁臻尴尬地客套了两句,随即也知趣地道别走人。如果没有宁致的话,他还能套用一下“哥哥关心妹妹”的名头跟宁臻多说一会儿话。
可如今宁致在,开导宁臻什么的显然就轮不到他头上了。何况,他还要尽快去找蒋洛谈谈她帮的“倒忙”问题。没让他心想事成也就罢了,更是无端端让宁臻受了一场罪……
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心怀歉疚的蒋源只剩下识相地离场这一选择。
外人都走光了,宁臻抬眼看了看宁致,用视死如归般的口吻说道:“哥,你要想训我就训吧,别憋坏了你自己。”
宁致瞥了她一眼,见后者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尽管说你的,反正我一个字都不会听”,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瞧你这点出息?我帮你重新订了个房间,喊了你室友简心晚上陪你。身体要还有不舒服,随时打电话给我,多晚都没关系。至于心理上要有什么不爽……”他冷哼了一声,“叫你好姐妹安慰你,我是懒得管了。”
宁臻闻言却没有马上欣喜若狂,而是孤疑地打量着宁致,“真的假的?你不会在酝酿什么大招吧?”
“美得你!”宁致不客气地弹了一下宁臻的额头,“我才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你们这些小年轻身上,你的爱情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
以宁臻对宁致的了解,知道他这是不会再追究刚才那件事的意思,劫后余生的喜色渐渐爬上她的脸,“哥,你真是我亲哥,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你更称职的兄长了。”
别看宁致板着一张脸好像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心里其实对宁臻的恭维十分受用。他领着她去前台取了新的房卡,一路护送她进了新房间后才离开。
找简心帮忙是他方才跟江君惟沟通失败后临时起的主意,一来是为了防止宁臻晚上心性不坚,被江君惟三言两语又哄了去;二来是简心本身就对江君惟无甚好感,一些他不方便提的话正好可以借着她的口说出来。
宁致也是宁臻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很清楚自己一旦忍不住说了江君惟的不是,不仅劝不了她,还极有可能引起她的逆反的心理,可如果吐槽的人是她本就欣赏的闺蜜的话,反倒有机会让她听进去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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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简心完全没有辜负宁致的期望。
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把当初立下的“为了友情不再说江君惟坏话”的誓言彻底抛之脑后,毫不留情地把他从头到脚批了个遍。
痛快骂过一顿后,简心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不免心虚地问了一句:“臻臻,我一时激动,说得难听了点,你不会生气吧?”
宁臻的表情有些茫然,半天才回答道:“哦,没事……其实,从你开始骂他‘渣男’的时候我就走神了,所以……基本上我也没听到什么。”
简心松了口气,转而又觉得不甘心,自己刚刚情绪那么饱满居然都没能感染到宁臻……江君惟,他到底哪里值得她这么牵肠挂肚了?
望着好友略显忧伤的侧脸,简心忽然就不想这么算了。这回毕竟跟以往不同,江君惟自己都承认他做错了,她就势“带带节奏”也无可指摘吧?
“臻臻,你老实告诉我,对于江学长今晚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失望吗?”简心冷静下来,轻声问道。
失望吗?
宁臻扪心自问,那是肯定的。
她以为的“一吻定情”只是酒醉后的意外,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善良真诚如江君惟,竟然酒品这么不好,随随便便逮着一个女孩就能亲下去……
宁臻不愿接受自己的心上人跟那些猥琐的酒色之徒一样,几杯酒下肚就被酒精壮大了胆,肆意去做那些清醒时不敢做的混账事。她下意识想要替江君惟开脱,也许他有什么开不了口的苦衷呢?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不然要怎么解释他亲吻前问的古怪的问题?离开时复杂不明的目光?
“是有一点……但是心心,我更担心的是学长他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说出来的理由,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简心:“……”什么理由?借着酒醉跟备胎亲热、却倒霉地被人撞破、并惨遭毒打后只能认错的理由吗?
那边宁臻还在絮絮叨叨地分享着她自认为可疑的地方,越说眼睛越亮,仿佛已经从倾诉中完全肯定了真相。
有那么一瞬间,简心觉得宁臻没救了。可再一想做人不厚道的江君惟,暗中关心妹妹的宁致,她又重新打起精神,决定再试着抢救对方一次。
“你就是分析成千上万次,也抵不过江学长的一句亲口解释。既然你这么相信他,不如这样——我们兵行险招一次,直接打电话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有没有苦衷?他为什么亲你?他是真的醉了还是假的?他对什么人都会这么做吗?以及最关键的——他喜不喜欢你?愿不愿意和你谈恋爱?”简心一口气说下来,半点都不喘,“这些我们都能问,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
第47章 已修
面对简心的提议,宁臻像个戒断期的病人看见诱惑之物一样,虽然清楚点头的坏处,却还是可耻地心动了。
这三个月来,她私下跟江君惟表白过几次,公开场合也从不掩饰自己对后者的追求之意,可对方没有一次正面给出过明确的答复。
宁臻不傻,诚然爱情让她变得盲目激进、一叶障目,却也没让她降智到失去基本分辨能力的地步。她不是猜不透江君惟忽冷忽热背后的深意,她只是不愿去细究,宁可活在自我编造的解释里。
但今晚的事与江君惟往日的闪躲回避都不同,正如简心话里所暗示的,他是否有难言之隐直接关系到他的人品好坏——
因为宁臻恰好是“酒品即是人品”这一理论的忠诚拥护者。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不经意间就可能长成参天大树。宁臻原先只是对简心开头提到的几个问题感兴趣,可随着后者越说越多,她的好奇心也渐渐跟着被勾了出来。
她都主动倒追了,怎么可能不想和江君惟有个结果?之前是不敢也不舍得逼对方给出答案,如今她连他的人品都要质疑了,还有什么问题不能开口问?
“我觉得可以,反正现在还不到十点,学长应该是醒着的。”
那可不?刚刚才不小心翻了车,江君惟眼下估计正懊恼得睡不着……简心一边在心里无声地吐槽,一边忍着激动起身道:“那我先去洗漱,你千万记得把该问的问题都问清楚了,别被人家打马虎眼忽悠过去。”
她本以为要费上不少唇舌才能说服宁臻去质问江君惟,没想到居然轻轻一激后者就同意了……她又惊又喜,深切意识到江君惟这回是真的触到宁臻逆鳞了。
难得有个好机会让宁臻看清江君惟的为人并非想象中的那般良善无暇,简心自然不希望宁臻因为自己在场而抹不开脸面,所以即便她很想亲眼见证那一刻,却还是体贴地找了个借口主动避开。
“你要这么不放心,不如留下来陪我打这个电话,我开公放就行了。”
“你说真的?”
“那还有假?”宁臻好笑地看着简心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重色轻友的恋爱脑?”
“那倒不至于,”简心理直气壮地坐了下来,调侃道:“你顶多是被爱情糊住了双眼,智商时不时掉线而已。”
宁臻白了她一眼,拿出手机放在俩人中间的沙发上,打开通话记录,点了点“君惟学长”的号码。
屏幕一显示“正在拨号”,宁臻立马接着选择了公放。
两个人都严阵以待地盯着手机屏幕,只不过一个是紧张,另一个则是兴奋。
所幸等待的折磨并不长,第四个“嘟”声响过之后,跟着传来的便是江君惟略显暗哑的声音。
“喂,宁臻?”
宁臻看了简心一眼,“是我,学长,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
不知道是时间太晚还是通话外放的关系,江君惟的声线听着要比往常更低一些。简心不是声控,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声音在这个场景下听起来有点苏。
“没关系,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江君惟的态度十分温和,似乎全然忘了半个小时前才和电话另一端的女生有过亲密接触。
简心不由皱了皱眉头。
宁臻仿佛没察觉到这个细节,脸色如常,口气也很娇软,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委婉客气。
“确实有事,我想问问你刚才说亲我不过是酒醉后的意外,这话是认真的吗?”
简心忍不住朝宁臻竖了竖大拇指,她还担心后者会碍于小女生的矜持吞吞吐吐,没曾想宁臻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发了个直球过去。
另一头的江君惟大概也没料到宁臻会如此直接,半晌后才反问了一句,“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宁臻始终淡然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眼底闪过极浅的嘲意,若无其事地答道:“是呀,我回到房间本来想休息,但心里有事一直睡不着,所以才冒昧给你打电话……”
简心看着面色正常、对谎言信手拈来的宁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这位好友。
“哦,其实是这样的,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比较私隐,不太适合让别人听到,你可以理解吗?”江君惟的声音越发温柔起来。
“当然啦学长。”宁臻伸手按住简心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后者不要走。“你放心,我也不想我们说的话被不相干的人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