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贪慕虚荣了，林婉字里行间描述的那对男女除了性别，没有任何部分符合她跟王义成的实际情况。
也许是在网络上听多了夸张的赞美和仰慕，比起面对真实的自我，林婉更愿意活在她伪造的“男帅女靓钱多情深”的人设里。
求仁得仁，言清书只能暗暗感叹自己当初识人不清，可手下吹捧她诱惑她说得更多的留言却是一个字没少打。
皇天不负有心人，昧着良心当了两个月脑残粉后，言清书的手头已经掌握了足够“审判”林婉的证据。
他不想再继续这段错误的恋情，所以当林婉随口问他要不要来参加晚上的这场临时聚餐时，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了。
林婉闻言难掩错愕，她记得自己说得很清楚——这是江君惟牵线、心血来潮拉的场子，他俩一向不亲近，她压根没想过他会同意。
不过她很快就替言清书的反常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十有八九是他想她了，所以不愿错过这么一个能跟她好好相处的机会。
想到这里，林婉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疚，她这阵子光顾着和王义成打得火热，的确忽略了言清书。既然她暂时还不想跟对方分手，那么时不时履行一下女友的义务也是应该的。
自我脑补了前因后果的林婉根本不知道，言清书其实是奔着聚餐后说分手来的，他对聚餐本身没有一点兴趣。
本来一切进展地十分顺利，酒过半酣，林婉瞧着心情不错，言清书也打好了一会儿摊牌的腹稿，谁都没料到的是突然半道蹿出个宁臻来。
心思原就不在吃食上的言清书比任何人都更早注意到了宁臻，她明媚夺目地就像一团火焰，烧得他眼啾恃洸中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因为距离太远，言清书听不清她和江君惟说的话，但从举止神情上不难猜出她并非是单纯路过来打招呼的。
他惊喜又失落，刚尝到嫉妒的滋味，下一秒就被巨大的愤怒所取代——
江君惟竟然将宁臻孤零零地丢在那儿不管了，自己跟别人聊得不亦乐乎！
言清书的胸腔顿时燃起了滔天怒火，江君惟怎么敢如此轻视宁臻、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儿？
这可是他百般克制才忍住不去靠近的人……
他连跟她多说两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会生出不该有的奢望与念想，江君惟倒好，把她的一颗真心丢在脚下肆意践踏，全然没考虑过她一个女生在这样的情境下，会是怎样的尴尬和无助。
看到宁臻站在那儿手足无措的一瞬间，如果不是林婉先他一步开口，言清书觉得自己势必已经冲动地起身过去帮她解围了。
意识到自己险些酿成大错的言清书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才要真的迈出那一步，这顿饭大概就没法继续好好吃下去了。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庆幸与反思，因为分神的这几秒间隙，宁臻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言清书装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宁臻，在后者察觉到他炽热的视线的一刹那，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于是，宁臻见到的只有言清书淡然地对她点头致意。
她并没把方才那点突如其来的不自在放在心上，毕竟这个桌上用什么眼神看她的人都有，惊艳的、同情的、审视的、不屑的……
而且，若是她没看走眼的话，桌子中部坐着的那个穿绿衣的女孩，正是上学期陪着邱秋一起在跑道上把她拦住的两个学姐中的一个。
这个世界果然很小，自那以后就毫无交集的她们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不过，比起担心绿衣学姐会不会借机刁难自己，宁臻觉得她眼下更需要防备的是一脸笑容迎接自己的林婉，毕竟她记得很清楚，俩人上一次见面时可是闹得不欢而散。
宁臻从来不认为能当上外联部副部长的人会是个什么简单的角色，她当时毫无余地地拒绝了林婉提出的“交易”，显然已经把后者得罪得透透的了。
林婉从那之后就没找再找过她，她也很识趣地不出现在对方面前碍眼。这正是为什么她刚刚其实一眼瞄见了林婉，却没动过心思喊后者这个“老熟人”帮忙的原因。
所以当听到林婉出声给自己搭了个台阶下时，宁臻诧异极了。她不确定对方是事过境迁、决定不再计较了，还是以退为进、憋着后招准备给她一个教训。
无论是哪一种，林婉总归是帮她解了燃眉之急。
宁臻承她这份情，暗暗决定只要她一会不做得太过分，自己让她说两句出个气也无妨。
“学姐，学长，好久不见了，你们都好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宁臻一边笑着问候林婉和言清书，一边缓缓地坐了下来。
很好，椅子没有问题……看来是她太小人之心，林婉的格局比她想象的大多了。
“都不错，就是忙呀。”林婉一面回答一面嗔怪地睨了言清书一眼。
宁臻顺势望向言清书，或许真的是太忙了，他的脸色瞧着并不好看，沉默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惹不起惹不起，宁臻识相地移开视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林婉身上。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都极有默契地避开跟外联部有关的话题，就在宁臻以为林婉确实不再介意她的退出和“不识好歹”时，对方出招了。
“差点忘了问，宁臻你用的都是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啊？看起来化得好服帖……哪像我，学了那么久，最后连涂个BB霜都涂不好，只能素着一张脸。”林婉懊恼地叹了口气，“我真想像你一样，可以花时间化个美美的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见心上人。”
第57章 已修
还是那个熟悉的语气, 还是那些耳熟的字眼……宁臻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代，她吸着饮料旁观宁致及其狐朋狗友的“女伴们”唇枪舌战。
如果不是被针对的人这回变成了她自己，宁臻差点就要不合时宜地笑出声了。
像这类最低级别的茶言茶语, 会买账上当的只有那些没什么恋爱经验的愣头青直男，连习惯性给男生喝茶的褚小燕都懒得泡这样的茶包，林婉是怎么回事，新手上路第一次吗？
宁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所谓的“素颜”, 瞧着妆感的确很淡, 可瞒得了容易瞎眼的男人, 难道还骗得过同样身为女人的自己？
尤其是从她的角度, 恰好能把林婉鬓边的些许卡粉看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是林婉底妆没打好, 还是烧烤油大晕妆了……宁臻有些走神, 老实说, 林婉这招“明褒暗贬”着实让她挺失望的。她一直对林婉印象不错, 还以为对方能说点什么高逼格的话来讥讽自己。
没想到依然是老生常谈, 甚至严格点来说，林婉还用错了地方——
一方面，这张桌子上没有她们两个都在意、都想要示好的异性, 所以那些话其实并不能起到半点通过打压她而拔高林婉自己的作用。
另一方面，宁臻个人完全不介意被别人知道她化了妆、为了见江君惟还好生打扮了一番。
因为这两点本来就是事实。
宁臻对自己的素颜有信心，但那并不代表她不能借助化妆品来锦上添花。何况, 女为悦己者容，她喜欢江君惟, 自然希望自己能美美地出现在对方面前。
难道非要素着脸、不修边幅地过来，才更能显得出真心吗？
宁臻很想把这些想法都告诉林婉，可她也清楚自己真要说了林婉未必会信，十有八九还会觉得她是在反唇相讥、强行挽尊。
算了, 念在林婉刚刚替她解围的份上，宁臻决定不出声反驳了，不过要是前者不依不挠继续挑衅的话，到时候就别怪她说些难听的“大实话”了。
宁臻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自己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林婉眼里，竟被后者想当然地解读成了尴尬和无地自容。
林婉的心情顿时因此舒坦了不少。
哼，叫你当初说走就走，现在还不是追不到人？长得好看有钱又怎么样，男人不吃你这一套，你连个吃饭的位置都蹭不上！
林婉在心里刻薄地想着，面上却没有追问宁臻化妆品问题的答案。开玩笑，用脚趾头都猜得到宁臻用的一定是大牌货。她最近才开始恶补各类奢侈品牌的知识，万一对方说个她既不认识也接不上话的牌子，那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到底，林婉不过是想嘴上恶心宁臻两句出出气，谁让对方前阵子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林婉的理智尚且在线，加上宁臻又识趣地闷声吞下了她不算友好的“调侃”，胸中郁结多时的那口气自然也就散了。
何况，难得碰上个像宁臻这样人傻钱多的，林婉才不会短视到跟对方彻底闹掰。山水有相逢，谁知道她将来会不会有用得上宁臻的一天？
于是，林婉极其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聊起来，笑吟吟的样子仿佛她从头到尾都是这么“和颜悦色”。
宁臻见状心中暗赞了一声，这样才对嘛，她印象里的“林婉学姐”八面玲珑，可不像是会因为一时意气而做出得罪人的事。
要知道，她对自己过去在外联部的定位看得很明白——说好听点是“得力干将”，讲穿了其实就是个人形钱罐子。
有谁会对“钱罐子”生出真正的友情来？宁臻清楚林婉不会，所以她对俩人之间仅仅存在塑料情谊既不意外也不失望。
只是她无所谓，坐着的其他人却不都是这么想的。
刚刚林婉那一喊，除了帮宁臻逃离尴尬外，同样吸引了场上大多数人的注意。
大家或多或少都对这个拼尽全力追着江君惟跑的学妹有点好奇，特别是在亲眼目睹她被江君惟极其冷淡地对待之后。
别看众人似是在各说各的，实际上都分了一耳朵在她们两个的交谈上。
其中兴趣最大的要数以邱秋好友闫晨为中心的几个“女友团”，她们在听到林婉的那几句话时，表情都有些微妙，明里暗里打量宁臻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尤其是闫晨，她一直没忘了那天晚上在体育场上，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学妹是怎么把自己的好友气得无言以对、愤恨离场的。
早在之前见江君惟连个位置都不给宁臻安排的时候，闫晨就已经有点蠢蠢欲动。现在又确认了林婉和宁臻的交情没她想的那么好，宁臻甚至不敢反击林婉别有深意的“夸奖”，她心里越发有底了，迫不及待地也想说两句话冷嘲热讽一下宁臻，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
比起心中各有计较的女生，在座的男生们则几乎没有人听出林婉话里的暗示，最多是感慨一番江君惟艳福不浅，有个既漂亮又会打扮的女孩子对他情根深种。
唯一的例外是言清书。
如果林婉的“攻击”对象不是宁臻，她的心机发言大概只会让他觉得荒唐可笑。可当她对着宁臻那么说时，言清书感受到的却是无比的愤怒和止不住的心疼。
明明自己也化了妆，却非要装作“素颜”，话里话外还不忘“攻击”宁臻的精致靓丽靠的全是化妆品……
林婉的虚伪再一次突破了言清书的想象，他真想把她在微博小号里那些恬不知耻的自夸打印出来，甩到她脸上，再恶意满满地问她——
“难道你对自己的长相没点ac数吗？你凭什么挤兑宁臻？凭你长得不行又不要脸么？”
可惜他不能那么做。
言清书身为林婉男朋友的立场让他眼下不能抨击前者，更不能替宁臻说话，否则只会传出不利于宁臻的流言蜚语来。
这让他心疼宁臻的同时也忍不住怪她不争气——为什么要喜欢江君惟？为什么要为了他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
他分明记得当初她怼江君惟的前女友可是怼得一点不客气，林婉的敌意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为什么一句话也不反驳？就因为江君惟在场，她便这么害怕坏了自己的形象吗？
言清书越想越心塞，手里一个力道没控制住，直接捏扁了一听啤酒的罐身，残余的黄色酒液稀稀拉拉地流得他满手都是。
旁边立刻有人注意到了这点小动静，回过神来的言清书下意识把握着酒罐的手收到身后，抱歉地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洒了一点出来，我现在去洗洗。”
坐在他身边的男生目送言清书快步离开，自言自语道：“真是奇了怪了，还没见过连啤酒罐子也要带去一起洗的……”
第58章 已修
言清书去洗手间清理的时候顺带洗了把脸, 望着镜子里额发微湿的自己，他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他决定改变计划，今天不和林婉提分手了, 因为她值得拥有一个更加“令人难忘”的分手仪式。
回去的路才走了一半，言清书忽然又拐弯去了餐馆前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宁臻貌似从坐下来起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客观地说，也怪不得她吃不动, 桌子上大多是早已烤好并且冷掉的食材, 光是看着卖相就让人没食欲。
说到“食欲”, 言清书下意识就联想到了今天晚上的宁臻, 她那一身打扮倒是真的秀色可餐。
怕暴露自己的想法, 他方才一直只敢用余光偷偷注视着她, 那披散在肩上略微卷曲的头发, 不仅将她莹白的小脸衬得越发可人, 更是一缕一缕地缠绕住了他的心。
原来的宁臻固然漂亮, 但因为年纪尚小，身上更多的是少女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与美丽。
没曾想不过是换了个成熟点的发型，再从服饰妆容上配对一番, 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
现在的宁臻多了几分女人味，仿佛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娇媚得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咬上一口。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这个发型压根不适合就着长签吃烧烤，动作既不方便也不好看。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 不排除宁臻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发型与形象，才故意不去吃那些东西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正根据“记忆”中宁臻的喜好在平板上加单的言清书蓦地停了下来，客气地询问收银台前的女服务员, 他们店里是否有备用的全新发圈。
女服务员有些惊讶，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言清书心下松了口气，自己运气还不错，好歹省了出门跑一趟的时间。
他跟着就轻声拜托女店员找个机会把发圈送到宁臻手上，发圈的钱同那些另点的食物一样由他买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