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诚才对小桂子吩咐了几句,方对她笑道:“想不到你瞧着畏畏缩缩,关键时刻脾气还挺硬,表里不一的性子确实和那小子般配。”
瞬间郁可贞降下不少的血压又回升了一些,这老人家难不成是在考验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套。
但求人办事矮一头,她没多说什么,等小桂子拿了宫装进来,她便带着衣服去后面换上,发型也让小桂子给改成了普通宫女的发髻样式,妆容亦变了。
不到半个时辰,小桂子就将郁可贞从头至尾改造成了一个标准宫女,章诚才上下左右仔细端详过后,略有不满道:“两手前握摆好,肩略垂,眼睑垂些,眼神不要那么亮,表情呆点。”
就当是被夸有灵气了吧……郁可贞老老实实按章诚才说的改了仪态神情,章诚才方满意点头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作者有话说:
就算加快速度,三十五章以内也写不完了,大纲——是我日日想着却得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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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35、三十五
——大人是越来越好懂了——
为免突兀,章诚才另叫了个小宫女,带了拂尘木盆等物走向皇帝寝宫。到了寝宫门口,门外侍卫比别处多了好几倍。
侍卫长向章诚才道了安,询问前来所为何事。章诚才称是例行洒扫,侍卫长便不阻拦了,只道勿惊扰陛下,开门放了人进去。
郁可贞手里捧着拂尘,低眉顺眼踏进了那条高高的门槛,待朱门在身后彻底闭合,方长长松了口气。
寝宫内空间很大,外悬珠帘,内挂层层帷幕,只能隐约望见最里面摆了张大床,皇帝就躺在上面吗?
章诚才将另外的宫女支到它处,带着郁可贞掀开帘帐,走到了龙床跟前,皇帝果然躺在上面,不过和郁可贞想的有点不一样。
看上去还没几根白发的皇帝正侧靠在高枕之上,放下手里的奏折,偏头望向二人道:“什么事?”
瞬间,郁可贞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她没问多余的问题,恭恭敬敬跪下行礼,朝床上的人献出章朴交给她的东西。
皇帝把象牙手环捏在掌心,随后抽出其中两封信草草浏览后便将其随意搁置道一边,旋即认真读起了章朴的亲笔书。
“你是章郁氏?”皇帝抬眼看向郁可贞。
听她答是后,皇帝点点头,收了信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若出了这宫门,她就只能在家中被动等待。郁可贞深呼吸几次,以头扣地道:“敢问陛下,妾身夫君可能安然归家?”
对方惊诧地将目光停在她的头顶,似乎没有预料到这女子竟敢朝九五至尊发问,口中淡淡答道:“朕希望章爱卿能安然返朝。”
希望?仅仅是希望,郁可贞紧紧攥住袖角,心境反而渐渐平稳下来:“陛下此刻不行动,可是还在等什么时机?青州事宜一切顺利,可是京中还有何阻碍?倘真如此,妾身愿献微薄之力。”
“哦?章卿都对你说了?”皇帝略带玩味地观察着她,她此时姿态低伏,可气势却少有人匹。
郁可贞谨慎对答:“夫君向来不同妾身说朝中之事,妾身也无意关心,只是此刻夫君身陷险境,妾身只好猜测一二。”
“你起来说话。”他的脸上向来挂着一抹仁君的慈祥,此刻也不例外,见郁可贞起了,他直言道,“若要找太子大逆不道的证据,或引诱太子谋权篡位,这样的事——你也能做到吗?”
心中的线索彻底明晰了,虽然不知具体缘由,但皇帝他想废黜太子,又不愿立二皇子景王为储,同时还不能被朝臣抓住把柄。
看来年前就隐约传出来的病情,以及让景王提前到封地上发展势力,一切的一切都在计划当中,他设了盘好大的局。
思量许久,郁可贞一口答道:“可以。”
皇帝仰头大笑,赞许道:“不愧是章卿的夫人,让朕刮目相看!”
“陛下谬赞。”郁可贞脸上全无笑意,话语中仅有勉强出来的些许温度,“妾身会在五日内完成陛下的期许,陛下能否尽快派人前往青州,好让景王殿下及时伏法?”
“朕自然可以。只是你是否能行?”
郁可贞仰头与他直视,掷地有声道:“可以。”
“嗯。”皇帝若有所思道,“章公公,带她回去吧。顺便叫莫练进来。”
乖乖跟在章诚才身后离开那座恢弘的寝宫,郁可贞用力深吸了几口不那么压抑的空气,方才她可吓坏了,这辈子她也没想过自己能直接和皇帝谈条件。
虽然顺利减少了章朴所承担的风险,可她还有事没完成,不能放松。她偷偷瞄了章诚才一眼,看他脸色还好。
“公公——”郁可贞小心翼翼问道,“妾身能不能……拜托您打听个事?”
“哦?”章诚才眼神瞥了过来,“方才咱家见你厉害得很。”
“这不是都为了夫君嘛。”郁可贞赔笑。
“若非陛下大度,你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章诚才这回是真的紧张了,语气有点重,“若你出了事,你以为那小子能好好的吗?”
郁可贞跟在身后小声嘟囔:“若他出了事,我也好不了。”
“你俩干脆拿根绳子绑一绑,谁也别离了谁算了。”章诚才哭笑不得,无奈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一点都不惜命。”
闻言郁可贞又悄悄红了脸,用食指拨了拨左手手腕上系的宝相花坠。
知道有人始终无条件站在身后支撑自己之后,她行事确实越来越大胆了。
“打听什么事?”章诚才还是心软,何况他对章朴也并非不挂心。
郁可贞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不知妾身能在哪儿和国公府世子说上几句话?”
这是京城出名的世家子弟,章诚才无需另外调查都能说出几处他常去的处所,不过他没忘提醒郁可贞:“方才的事,陛下不想让太多人知晓,自始自终知道事情全貌的也仅有章朴一人,咱家还是靠自己猜出来才去问了他的。”
这皇帝既想选择自己心怡的继承人,又不想动摇了大臣们对自己的忠心,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郁可贞不由问道:“若太子迟迟不动手,景王真的领兵过来了怎么办?”
“打一场呗。”章诚才把从章朴那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最坏的情况就是他跟着景王一起造反,趁乱除了太子,而后他再与皇帝一起除了弑兄谋反的景王,皇帝另立储君之事亦名正言顺——青州那边大部分人早被他事先收买了。”
一旦发生战争,定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还好现在还来得及将其扼杀在摇篮当中。郁可贞暗自握紧拳头,继续构思着接下来的计划。
有了章诚才的帮助,郁可贞很快就见到了世子,他与章朴在政务上有些往来,因而也是认得她的,只是未曾说过话。
他看上去比章朴要更年长些,但气息却没有章朴那般内敛,身上无处不透露着张扬,甚至左耳上还似异族般挂了条黑羽耳坠,郁可贞不知国公爷是如何接受自家儿子这种打扮的,但瞧着确实很俊朗。
冯青松刚从武场回来,暗红抹额上都浸了汗意,只想着赶紧回去洗个澡,便站着问道:“夫人找我什么事?”
见他不坐,郁可贞也缓缓站了起来,与他对视道:“世子可还想娶雪儿姑娘?”
先是震惊于她如何得知自己与雪儿的事,而后心里慢慢浮现些许其他猜测,冯青松果断道:“要我如何做?”
“很简单。”郁可贞笑了,这位世子果然是性情中人,她补充道,“不过妾身只能帮世子拉太子下马,接下来的,就靠世子自己了。”
“这样就够了。”冯青松掂了掂手里的弯刀,笑道,“我等这个时机,等了很久了……”
章朴昼夜不停地策马直达青州城外,经过城内福宝等人的接应,顺利回到府中,期间景王已来探望过两次。
第一次借口章朴重伤昏迷避过了,第二次则借口风寒,假扮章朴的侍卫按照提前吩咐好的话术,隔着帘子与景王说了几句话,也没有引起怀疑。
途中几日未能安睡,加之伤口并未恢复多少,章朴整个人都疲乏得产生三魂离体之感。
不过沐浴时用的澡豆里似乎添了玉兰花,这让他又想起那日抱住郁可贞时的温存……
明明回来时已憔悴得不成样子,身上伤口也有恶化之状,章大人沐浴完之后的表情竟然带着愉悦,明明先前几个月都不是这样的,福珏表示很奇怪,成亲后的大人是越来越难懂了。
当福珏这样对福宝吐槽时,福宝用力戳了戳福珏的脑袋,道:“你知道啥,大人这肯定是回京见到夫人了啊,照我看,大人是越来越好懂了。”
“不明白——”福珏依旧摇头,惘然不解,“明明回去一趟要受这么多苦,风险还那么大。”
福宝抱手笑道:“这就是大人爱带着你出门应酬,复杂的事却都交给我的缘故了,福宝你啊真是简单得要命。”
福珏不明白,也不觉得福宝是在炫耀自己或贬低他,只是满心觉得大人这样冒险实在是傻得很,行事似乎不如以前聪明了。
这些事章朴自然是不知的,沐浴完后他稍作休息,便要边养伤边继续筹谋。
他相信郁可贞定然能成功把证据拿到陛下面前,但他拿不准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收网。
只要皇帝一天不收网,他就一天不能离开景王身边,风险也就越来越大,他想活着,他必须活着,活着才能继续看到她的脸,才能闻到她身上独特的玉兰香。
没过几日,景王又来找章朴了,这回他顺利地当面见到了章朴。
不过瞧着他惨白的脸色,景王心中还是一惊,虽说当日那剑捅得深,但这都将近半月了,怎么还虚弱成这样?
“章大人这身子……”景王欲言又止,“伤势痊愈后定当多练练啊。”
其实于重伤之时疾驰返京,再策马回青州,章朴还能正常处理事务正是多亏了平日里有所训练,然而景王不知内情,章朴更不能解释。
章朴只能谢道:“多谢王爷关心,不知王爷所为何事?袭明如今好转一二,或能为王爷分忧。”
作者有话说:
本来一章内完结也不是不行,但是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还是想写得稍微详细一点。
章朴好卑微,前面的处处筹谋应该能算一个闪光点,结果作者全在写谈恋爱:暴露目的之后也可以写小朴在战场上怎么运筹帷幄,可是作者又不忍心安排打仗,让可贞当了回「大女主」,直接拨前大结局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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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36、三十六
——立斩无赦——
距离寻芳楼不远的街上,便装出行的太子被国公爷家的嫡长子拦在了道上,太子不耐地挥挥手里的扇子示意对方让开,但他杵在正中纹丝不动。
“大表弟,劳烦让一让。”太子流里流气道。
冯青松置若未闻,质问道:“不知表哥是否要去寻芳楼?”
“那自然,不然我大老远出来干嘛?”
太子很是焦躁,再待久点难免会被人认出来,“快让开,不然别怪我找你麻烦。”
丝毫没有受到威胁的样子,冯青松冷笑道:“姑父定然不许你到此处玩乐,请表哥尽快回去。”
皇帝确实严令扼制当朝官员中的赌嫖之风,太子心中愈发不悦,啧了一声:“你不说不就成了?难道你还想告我的状?”
冯青松呼吸停滞了瞬间,很是僵硬地点点头——虽然此举不是他的行事作风,但今日可不能空手而归,务必要激怒太子。
“别以为我叫你声表弟,你就能得寸进尺了!”
太子抑不住怒气,冲上前揪起了冯青松的衣襟,用气声在他耳畔威胁道,“别忘了我可是太子!”
冯青松面色不改,略带嘲讽地回答:“但姑父是当朝皇帝,姑父一日在位,你就得听姑父的话一日,还请太子回宫。”
瞅着冯青松满脸你不回家我就去你父亲跟前告状的表情,太子冒出满肚子气不知打哪儿发泄,最后朝身边跟着的小太监踢了一脚,愤愤离开。
不料走到半道,又看见有个老人家手持竹鞭对另外的年轻人又打又骂,旁边围了大群看热闹的人,太子一时忘记方才的不快,向旁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一老一少是父子俩,小的行事恣意,老的偏偏又管教得最严,昨日刚闹了出老子教训儿子不该在外喝酒的闹剧,今日老子又来在儿子与朋友欢聚之时砸上门来。
人群中间做父亲的还在不停指责儿子成日不着家,只知在外鬼混,外面不少人已指指点点起来。
“这儿子可真是可怜哦。”有个中年男子叹息道,“长得人高马大,却被自家亲爹打得鼻青脸肿,还是在兄弟面前,多跌份啊。”
站在他身旁的妇人戳了他的腰一下,低声骂道:“依我看,你们男人就是不该成天见只知道喝酒聊天!”
“嫂子此言差矣。”旁边有个书生模样的人说道,“小酌怡情,人生在世诸多烦闷,偶尔喝喝酒也无伤大雅,在下听此二人言语间所谈,这做父亲的不仅管着儿子喝酒,还管他交友、学师、饮食,甚至寤寐之事都得听父亲指挥,实在太严格了些。”
妇人不吭声了,旁边的人亦纷纷说起父亲的不是来,太子听了只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小到大哪一件事不得看父皇的脸色行事?
甚至连其他人都可以借着父皇的名号压自己一头,分明他也是未来的皇帝,却处处受人桎梏!
太子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凭什么父皇他就得高他几等,凭什么自己就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回到东宫,他的母后又派人出来让他进宫伺候父皇,说是父皇身体每况愈下,若过于怠慢,恐落人口舌,威胁储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