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忽然开口,小田切惊讶他使用的词语,赤井毫不避讳。
“是啊,朋友。前阵子,那个叫基安蒂的狙击手落网了,我亲自去看了她一眼。”
那个女人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幕后的操手是布朗登诺的事实,一直叫嚣着要见祈。
一个人担起了公安重压的降谷零不愿理睬,赤井借着合作的名字去探访了一下。
大概这种事也是他比较适合。
赤井告诉她,布朗登诺已经死了。
死在和琴酒的同归于尽里。
“是个有些麻烦的女人。知道她死了之后,哭了。”
“……作为父亲来说心情有些复杂……但祈似乎交到了真心在乎她的朋友。”
“……嗯。”
基安蒂哭起来很吵的。好像是某次被拉去和她一起看爱情电影了,祈回家之后这么抱怨。
赤井还隐约记得。
不过实际见到,基安蒂当时只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拳头也捏紧了,神色有些狰狞。
警卫警惕着她会发疯,但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嘴里骂着混蛋,凤尾蝶流下了一滴眼泪。
“知道自己没有白交朋友,祈会高兴吗?”
“以小祈的性子,大概只会更愧疚一些。”
“哈哈,说得也是。”
在感情面前没有什么正义和黑暗之分。
小田切坦然面对着,甚至还能开了个算不得玩笑的玩笑。
景光无奈应和,然而这里头只能察觉到命运的悲哀。
墓园里安静得只剩树叶摇晃的窸窸窣窣。
小田切收到通知要赶回办公室,景光看着时间也差不多到婚礼后的聚会了。
于是他们和赤井道别,和伞屋祈道别,留下了拜访的名片,离开了这片灵魂安眠的土地。
赤井吞云吐雾,最后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把剩下的半根烟弯身放到了碑前。
“你啊,有我在…明明不用那么拼命也可以的。”
细微沙哑的低语里蕴含只有自己知道的重量。
凉意的风吹拂了过来,凌乱了花。烟滚了滚,抵在边缘,撞到石碑上停了下来。
他抬手抚了抚石碑上方,就像过往揉她脑袋。
只是这回,她没能嫌弃地躲开。
有句话,他似乎一直没能和她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都交给我吧。”
第34章 二周目的救赎
“可是,是前辈让我去调查的,不是吗。”
“……欸?”
“前辈说了,如果我调查出前辈现在做什么,就给我奖励。”
他紧绷的语气软了些许。
“我已经知道了,拜托了,作为奖励,能稍微听我说一下话吗。”
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降谷零有这样的语气。
心底深处哪里动了一下。
我当时一定是,头脑不清醒了。
所以才会心软,回答了一声好。
这家伙还真是穷追不舍得吓人,才挂了电话没多久,面前停了一辆白色的马自达。
我打算坐上后座,却发现门锁了。
“到前面来。”
降谷零摇下车窗,露出他的脸。
之前这家伙还对我非常凶恶来着呢,男人真是一天一变。
我叹了口气,上了前座。
“来!让我听听看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吧。抓紧时间哦,我可是还有下一个预约的。猜错了我可是会马上跑掉的。”
“不会有错的。”
降谷零目视前方,紧抓着方向盘。
太紧张了吗?青筋都爆出来了哦。
“前辈的事情,我已经从头到尾都调查过了。”
“啊呀,这么有自信?”
抱臂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色,摇摆不定的心情,此时又让我有些迟来的后悔。
“……不如你还是放我下去好了。”
“绝对、不可以。”
“怎么了嘛。”
“我知道的,前辈如果离开这里之后,要去做什么。”
甩尾开进一个地下车库里,冲向墙面前他猛地踩了刹车。
我被惯性向前推了推。
咔哒。车门上锁。我下意识警惕了起来。
但降谷零没有动作。
……
真奇怪啊。
要我说,他就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
为什么?
“前辈的本名是,小田切伊乃里(Odagiri Inori),对吧。”
“……果然连这个都发现了啊。”
“你曾经的名字是伞屋祈,双亲的伞屋夫妇死于一场火灾后,你被东京警视厅的警视长,刑事部的部长,小田切敏郎隐秘收养,改名为小田切伊乃里。”
“……”
“制造火灾的凶手至今都没能找到…但根据前辈的行动来看,那是组织的作为,对吗。”
他还真是厉害啊。
那么久……那么久以前的事情都可以发现。
“嗯,对,我的双亲被他们折磨,然后死去了。而我侥幸逃过一劫,他们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没有来找我。”
我的父亲是有些严厉的人,妈妈是很温柔的人。我的第二次人生,因为有他们在,过得非常幸福。
我们会去公园一起看向日葵,爸爸也会带我去教堂,告诉我,名字里的“祈”包含着美好的祈愿。
他认真地说着希望世界和平的中二的愿望,被妈妈笑了,我也笑了起来。
但是世界并没能和平。
他们被发现与组织的叛徒有所联系,所以在拷问中被折磨致死,火灾遮掩了那一切。
本来以为就那样我永远找不到凶手,却无意间听到了酒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
于是我记着,深刻地记着,居住在敏郎叔家里的每一个日夜都没有忘记。
和不太记得的读者朋友们说一下哦,就是那个小兰失忆的剧场版,有一个不良不孝子的高官警察大叔啦。
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前辈不是组织派去公安的卧底,而是本来,在成为警察以前,就为了复仇而加入了组织吧。”
“敏郎叔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可是把我痛骂了一通呢。”
因为他工作忙,很难顾家,我就趁机偷偷溜出去,调查关于酒厂的各种事情,总算是用自己的手段和门路找到了报名窗口,成功和那个琴酒一起入职。
接着就是往上爬,往上爬。
得到了代号布朗登诺,和琴酒分道扬镳,独干,趁组织给我安排进警校做假身份的时候恢复了伞屋祈的名字。
这是个假名,也是个真名。
这群家伙,也完全忘记了伞屋这个姓氏了啊。
我却一直没有忘记……一直没有忘记。
直到要用不同的名字进警校,我才和察觉到不对的敏郎叔说了实话。
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也无法阻止我了。
所以只能继续往前走。
作为刑事部长的他和人事课沟通后,本来被警察厅看上的我隐藏了真实的警籍,被调到了搜查一课。
后来的事情就是被酒厂的内部纠纷派送到脱黑……也多亏了脱黑,我第一个伪造虚假证据,杀掉的组织的真酒,就是当初无意间从父母口中听闻到酒名的家伙。
真是可惜啊,让卡尔一枪就毙掉了。连问他还记得我吗——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又凭借敏郎叔的力量,在爱尔兰离开脱黑后,让这个酒厂信任交给我的小据点彻底掌握在我手中。
所以某些伊达听到的流言蜚语,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我的背后真的有靠山哦。人事课的内线就是我联系警察厅的方法。
总之,这样一来,没有了最后的监视,我的行动就完全自由了。
真正的人生的发展,和动画和漫画和小说是不一样的。
脱缰、脱轨,发展完全不受控制。
人的感情也不受控制。
“帮诸伏景光假死,是你的计划的开始。”
“欸?莫非小唯联系你了?你竟然知道了!?啊——他真是公安失格。”
“他是担心你。”
降谷零似是无奈。
什么呀,就连你这个公安忠犬都要这样因为私情包庇了嘛!
说实话,把警校组的人救下,是我的复仇计划里的心血来潮。最初只是因为和千速关系好,所以打算救她的弟弟,才和萩原研二产生了持续接触。再后来,没想到会被小唯当作碰瓷的目标。
然后才特地拜托雪莉救了下来。
“我为以前的事情道歉,前辈。”
“我才不需要呢,这种道歉…你又没错。”
“我有错的。”
他轻声说。
“那种情况下…前辈明明总是在向我求救,我却没能发觉。”
……
求救。
我在求救吗?
什么时候?
我会求救?
别开玩笑了!
“前辈在责怪自己。”
“才没有那回事。”
“有的。为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不择手段,还别人打好关系、放松警惕,最后把别人杀掉…交付真心,换来真心。”
他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事情啊。
羞耻。
快别说了。
羞耻得我要哭了哦。我真的要哭了哦。
“杀死卡尔瓦多斯的时候,被基安蒂不信任的时候,其实前辈很难过的吧。杀死那些其实后悔了、想要逃离组织的人的时候,你也很痛苦的吧。”
“才没有那回事!”
我大声反驳,失去了余裕。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啊!那种家伙、一度踏入黑暗的家伙都该去死!他们伤害过的人就不是人了吗?因为他们后悔了所以就要救赎他们?别开玩笑了!!”
“像是他们这种为害人间的家伙,还活着怎么对得起被他们害死的人!还活着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人的家人…!!”
失控的情绪点燃了头脑,我急喘着,撞进了降谷零望过来的眼神。
那种、怜悯,令人我感到深深的恐惧。
“前辈,这是你要对自己说的话吗?”
“如果前辈真的是那么想,那我和景又算是什么?我们也成了组织里的一部分,你也救下了景,你也救下了宫野家的姐妹。为什么不能也救救你自己?”
这怎么能一样呢。
这怎么能一样啊。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宫野姐妹,还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脱黑室里的伊达航。
他们都是让人喜爱的原作的角色,因为无可奈何才走向了陌路。
他们本来有着更适合他们的未来,他们值得更好的未来。
我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啊。
我是忽然闯入的外来者,有着无法得到幸福的父母、被我背叛的朋友、被我戏弄的喜欢的人。
我这样的人,就应该尽最后的价值,在绚烂的花火里死得一干二净。
“前辈,是想被人救下来的吧。”
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想抽回去,但降谷零却加大了力度。
眼泪……眼泪落到了手背上。
“才没有…这回事……”
“如果没有,为什么要让我去调查。”
“那分明是…分明只是胡说的而已!谁让你那么认真了啊!”
哭腔压不下去了。
真是的,因为我杀了小唯的事情,彻底厌弃我了不就好了。
大家都……变得讨厌我了不就好了。
对我失望、对我厌烦……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人受到伤害。
可是,我又是那么害怕孤独……
真正的人生的发展,和动画和漫画和小说是不一样的。
脱缰、脱轨,发展完全不受控制。
人的感情也不受控制。
我所期望的,我所做的,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成了歪曲的线。
降谷零的手指拂过我脸侧,抹掉了泪水。
他带着笑容,我最讨厌的那种,什么都掌握了的自信的笑容。
“前辈,可不要以为一切都会按照你的计划来走啊。”
“已经……迟了。现在回头反正也只会得到上头的处罚,如果让我现在拼一把的话——”
“绝对,不可以。”
他目光如炬。
“萩原有话想让我对你转达。”
“……欸?”
研酱…?
“你连他们都——”
“松田和他现在大概在解除你安装在那辆保时捷上的炸弹吧,姑且也算是阻扰了琴酒逃跑的路线之一了。”
他在说什么啊。
我无法理解地瞪大了眼。
“萩原说,他很抱歉之前没能察觉到,明明你那么依赖他…却没能第一时间阻止你。”
研酱什么错都没有,是我太过向他撒娇,让他感到困扰了才对。
“他说,‘无论是怎样的人,只要心怀善意,就还有被拯救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