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方便啊。”我歪头趴在桌子上看他,“连你们的结界都能进哦。”
五条悟“啊”了一声,冲我晃了晃手指:“说起这个,第二天我就被那群老头子叫去问话了。”
“他们说什么了?”
他挑起唇角:“猜猜看?”
都不用细想,无非就是老一套。
“再一次重申我的危险性,警告你务必盯住我?——或是质问你为什么没有趁机抓捕我、甚至是杀掉我?”
五条悟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哇,好棒,完全没错啊。”
角落的挂壁式空调徐徐往外吹着凉风,悬在书柜上的红绳左右来回晃动着,缠在底端的摇铃发出叮铃当啷的脆响。
垂下眼帘,指腹磨蹭着冰凉的桌面。
“如果他们够强,并且能够完全掌控咒术界的话,想要抹杀我是完全行得通的——可惜,实力跟不上野心。”
我伸出小指勾住他的,轻轻笑了起来:“就显得很可笑了。”
五条悟手腕一转,反过来包住我的手,用食指在我虎口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戳着,“自己没胆子和你撕破脸,就试图让我出手……”
「五条悟,你完全有机会控制住那个咒术师,为什么不出手?」
「你是想要背叛咒术界吗,置这种危险的隐患而不顾!」
「说得好严重啊,我不是完全阻止她了吗?想让人杀掉自己的女朋友,你们不会已经老到变态了吧」
「别忘了她是距离诅咒师仅有一步的超高危等级,五条悟」
「噢,那你们下达死刑判决不就好了?」
「……」
「……你僭越了,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情」
「哈哈哈哈,是吗」
“一群胆小鬼还想把咒术界那些莫名其妙的准则强加在我身上。”他拉长胳膊伸了个懒腰,兴致缺缺道,“我看起来像是会老实遵守规则的人吗?”
我思考了一下,还挺认同的:“算是吧。悟很善良啊。”
五条悟:“……”
五条悟:“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听起来有点恶心。”
???
“为什么?是夸你啊。”怎么会觉得恶心?
“善良这种词,怎么都放不到我身上吧。”
“不喜欢吗,那换成温柔?”
“……感觉更奇怪了。”他露出了仿佛牙疼的表情,“你怎么想的啊。”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抗拒,奇怪地问:“就说最近的,出现危险会特意把学弟捞开还不够吗?”
“那种事没什么大不了吧。随手就做了。”指节不耐烦地敲击桌面,哒哒哒响个不停,“再说了,咒术师可是一年到头人手不足啊,再死两个的话工作就更辛苦了。”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我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可我是这么想的,不承认也没关系。”
“……啧,算了,随便你。”
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我突然发问:“为什么一直戳我的手?”
“超软啊!好好玩,你也试试!”
“不要,好无聊,我为什么要戳自己。”
“那你戳我也可以嘛——对了!我们来玩游戏!看谁能抓住对方的手指,输了的人要接受惩罚!”
我沉默片刻,问道:“你不会开无下限作弊让我抓不到你吧?”
五条悟跟我对视几秒,缓慢移开视线,大声道:“我怎么会干这种事!”
“那你不要转移视线啊!”我比他更大声。
……
……
2006年12月7日——
临近新的一年了,黑泥还是没有醒来,我都快要习惯没有它存在的感觉了。
不会再每天叫它的名字试探它是不是苏醒了,也没有着急收集碎片拼凑残骸,就像是融入了这种还算平静的生活。
老头子死后我独自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遇见它。
好不容易习惯和它一起生活,结果又回到了从前那种独自一人的状态。
……
所以说。
等它醒了以后,又要重新适应。
窝在沙发里放空思绪,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觉得环境似乎过于安静了。
右手往旁边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又伸到沙发垫下面,什么也没有。
整个人往前一翻,头朝下看沙发底下——还是什么都没有。
……
手机呢?
不会放在门那边没带过来吧?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后知后觉地发现——难怪一直没有收到讯息的提示音。
麻烦了,按照五条悟那种发张图片也要回复否则就假装生气的性格……
跳下沙发,拉开门,穿过无限回旋的漩涡回到那栋临时住所,倏地愣住——
前方的书桌前正坐着一个人,右腿微屈,左脚肆意地往前伸展,手不断上抛着手机。忽地接住它后偏头看过来,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哇哦。”
背后的漩涡缓缓消失,墙壁重新变回一片平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没法相信这里出现过某种奇异的景象。
“那个漩涡——是什么东西?”他指了指我身后恢复原状的墙壁。
“……”应该怎么说?我从来没跟别人解释过那个地方是干嘛用的,因为一般来说别人是看不见漩涡的。
如果有多余的碎片,我可以带回一个异世界的人,到了那个时候,被我带回的人能看到这个漩涡。
除此之外就是契约了。
五条悟是和我契约过的人所以能看到这个漩涡,就算他知道后想告诉其他无关人员也不行,规则不允许,所以不需要担心他会到处乱说。
垂在身侧的手捏住发尾,无意识往手指上卷成一圈又一圈。
我只是在思考,但他误会是我不愿意说。
“怎么?是不能说的东西吗?”五条悟身子一转面向我,歪着头冲我放肆地笑,“这不是让我更好奇了么?”
他双手向后搁在桌子上,微微仰起脸:“还以为你有急事出去了,结果是跑到那个奇怪的东西里面去了?”
“用六眼看的话完全就是凭空出现的噢,如果你进去的话我就完全找不到了。真神奇,安娜总是会有让我惊喜的东西。”
……好像有点生气了?
“漩涡里面是一个异空间,应该算是穿梭不同世界的中转站?”我苦恼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不说话不是因为不能说,是不知道怎么说,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解释过。”
“中转站?”他品着这几个短词,似有所觉,“你要走?”
啊?我茫然了一瞬:“还没有,我只是把碎片放进去。”
“还没有,那就是迟早的事了。”苍蓝的眼睛在月辉下更显清透,直直地盯着我,“所以这是一个——”
“Surprise?”咬着牙,缓慢地发音。
不太懂他的意思,所以我直接问了:“为什么说是惊喜?我本来没有打算让你知道的。”
他没有回答我,单手支着额头笑了起来,不是那种清脆的开心的笑,而是更沉一点的、类似气极反笑的感觉。
像一只鼓得快要涨破的气球,只需要用针轻轻一戳就能砰地炸开。
……
为什么解释了反而更生气了?
好难懂啊。
我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了一只菱形纽扣,走过去递给他:“为什么生气?——对了,这个给你,是通行证哦。”
“什么东西?”
“用这个的话就可以立刻到我身边。”
“不同世界也可以?”
“可以啊。”
鼓胀的气球忽然开了一道看不见的气口,瘪了。
他立刻抛开那些过时的负面情绪,开始研究这枚纽扣:“还有这种东西,怎么用?”
“捏碎就好了,不过不要……”
话音未落,五条悟就捏碎了纽扣,眨眼便出现在我的另一边。
“……现在用……”
我呆滞地说完后半句,眼睁睁看着被使用过的纽扣粉碎成灰烬。
罪魁祸首还一脸兴奋:“好厉害,突然就过来了,我完全没有使用术式……呃呃呃!”
“你知道这个有多难得吗?!”我愤怒地扑上去,勒住他的脖子,“我只有五个!五个!!”
气得我使劲往他脖子上面狠狠咬了一口,痛得五条悟哇哇大叫:“好痛!——你属狗的吗?!不要咬了喂!”
“要断了!脖子要断了!”
我抽空骂他:“断个屁!你不是一直在用反转术式治疗吗!”
“唔,被发现了啊。”他停下做作的表演,把我往他身上托了一下,“别这么生气啊,今天是我生日噢。”
……?
顿了顿,我松口说道:“生日?”
他找到椅子坐下,左手放在我的腰间,右手搭在扶手上,跟我面对面:“发消息也不回,过来一看连人都不在啊。”
“我忘记带手机了。”稍稍有点心虚。
“再给我一枚纽扣就原谅你。”
“……那是通行证,真的很珍贵的。”
“生日礼物也不行?”
“……不要再随便用了!”气死了。
五条悟心满意足地收起菱形纽扣,陡然靠近和我鼻尖贴在一起:“别生气了,会很丑——说起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从来没跟我说过。”
“生日?”我仔细想了想,犹豫道,“我没有生日……被老头子收养的日期算吗?”
他理直气壮:“算啊,为什么不算。什么时候?”
“已经过了,是九月十五号。”
“好吧,那就明年。”五条悟薄薄的眼皮稍垂,脸颊微侧,探头亲了我一下,“明年帮你过。”
过生日吗?还挺新鲜的。
有点期待地,点了点头:“好。”
第28章 茧04
2007年2月X日——
“你们的任务是救出被困的宝木先生,祓除房子里的诅咒。”
十分难得地,这次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行动。
因为特级咒术师极其稀少,再加上全国各地都有各种棘手的诅咒出现,所以很难能一起组队,从星浆体事件后他们就基本是单独做任务了。
“杰。”五条悟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右手握拳和对方碰在一起,“好久没一起出任务了。”
夏油杰的脸上也浮现出浅淡的笑意:“对,好久了。”
他都快要忘记和悟一起出任务时的感觉了,最近总是被一些沉重的情绪束缚着,终于能稍微喘口气了。
辅助监督见到两人都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这边,再次提醒道:“这次任务很重要,祓除诅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救出宝木先生。”
“他是知晓诅咒的普通人,对咒术界的工作给予了极大支持。”
五条悟这才把目光分了点给辅助监督,讽刺道:“极大支持?是给了很多钱吧。”
辅助监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总之,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把他救出来。”
五条悟上身微微前倾,仔细观察了一下房子里的情况,意味不明道:“这种数量的诅咒……应该和那个宝木先生自己脱不开干系吧。”
夏油杰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辅助监督瞬间就懂了:“如果你指的是私人爱好,这和咒术界没有关系。”
“私人爱好?”五条悟轻嗤一声,双手插兜朝被黑气缠绕的别墅走去,“能有这种爱好也够恶心的。”
随着辅助监督放下帐,他们踏进了别墅的大门。
房子里的诅咒等级并不高,五条悟用六眼看过后确定最高的也就蹲守在阁楼外面的那只二级咒灵。
所以这次任务他们的主要作用并不是祓除咒灵——作为繁忙的特级术士,时隔一年的同时行动就是为了救出宝木,不是很好地彰显了咒术界对宝木的重视吗?
换句话说,这次任务就是政治意义。
随手放出几只咒灵吞噬周围的诅咒,夏油杰更在意刚才五条悟说的话:
“悟,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五条悟姿态闲适地走在咒灵堆里,就像散步一样,“这叫房子的地下室里有不少尸骨哦。”
“尸骨?”
“嗯。都能从上面看到源源不断的诅咒啊,那个宝木怎么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吧,大概率是自作自受。”
夏油杰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悟,你去救人吧,我想去地下室看看。”
“啊?”虽然不太想应付那个宝木,但既然夏油杰主动要求了,五条悟想了想也就答应了,“行吧。”
饱受摧残的木质楼梯到处都是暗红斑驳的痕迹,在夏油杰踩踏时发出难听的吱呀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