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很温暖。尤娜她大概是最喜欢你现在这样的笑容了。”
“会吗？”
“老夫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会骗你？”
苏芳点头赞同了他的话，“我啊，太幸福的话就会害怕呢，会不会有一天我会失去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呢？我总是免不了会这样去想。”
大概是绯龙病的事情还如鲠在喉，苏芳有些疑惑：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自己做过这么多欺骗大家的事情，真的能够得到幸福吗？除了父亲和母亲，尤娜、师父、哈克……即使是用了欺骗的手段，这个世界上关心自己的人并不是不存在的。我……得到这么多也没有关系吗？
“庸人自扰。陛下可从来都不是会陷入迷惘中的孩子啊。”
师父说的没错啊。即使一时看不透也没关系，只要现在觉得是对的就够了。
没有带给她幸福的把握，也没关系吗？如果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师父大概又会猜到些什么吧。
——
“你最近不太对劲？是心乱了？”
正在斟茶的男孩为孙·蒙独倒了一盏清茶，随后抬头笑了笑，“有吗？”
“笑容太假了。”
“绝对是师父的错觉。”
“对了，这个给你。”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圆滚滚的梨子，递给了苏芳，“老夫就奇怪了，你一直吃梨子，都不会腻的吗？”
“不会啊。喜欢的东西，当然一辈子都会喜欢的。”
“就像你喜欢小尤娜那样？”
苏芳停下了喝茶，好奇地问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我听说你过去和小尤娜一起分着吃一个梨子 ，突然想到了一个民间传说，有人说梨子是不可以共享一个的，梨即为离。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希望你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师父有时候会像父亲一样呢。”
“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过一直以来我最担心的那个人反而是你。很多秘密藏在心里，不和别人共享的话，你会变得寂寞的。”
可是，如果是不能共享的秘密呢？伊尔陛下杀害了我的父亲，这种事情我谁都不能说，尤其是最在意的那几个人。师父、尤娜、哈克……
“我明白了。”
但是，明白却不意味着我会听从师父的意见。
梨即离吗？假使有一天我真的做了那件事，民间传说也会变成现实吧？苏芳咬了一口梨子，甜甜的水果像是糖水一样滋润着喉咙。无论吃什么次都没有变过呢，喜欢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讨厌。
“我也要吃梨子。”
“我记得尤娜之前不喜欢吃梨子吧？”男孩纵容地摸了摸来人的头，“看来小孩子的口味真的很多变呢。”
才没有多变呢。那天被苏芳安慰时，你分给我吃的梨子很甜，忽然间就变得喜欢这种味道了。过去不喜欢是觉得有些腻人，现在喜欢只是因为你喜欢。
不过，苏芳是不可能察觉到的吧？
撒娇着从男孩手里拿过梨子的尤娜，下意识咬了一大口……唔……真的变得好吃了。
女孩鼓鼓的腮帮子看起来莫名有点憨态可掬，软萌地让人不由想要捏捏她的脸。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手就情不自禁地放了下去，顺便还捏了几下。
“……苏芳？”
“下次不会了。”
——
我能想象到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高华国国泰民安，成为了不被任何国家侵犯的强国。但那时，比起继续做一国之主，我更想要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
【苏芳。】是她在呼唤我的话，一定会回家的。尤娜的身旁，一定就是让我安定下来的家吧？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绯龙城的一幕幕，有时候都没有一个人的笑容更触动人心。
“辛苦了。”尤娜端正地坐在亭子里面，小声地问道，“苏芳要不要试试膝枕？我之前听关？泰俊和哈克说什么膝枕是男人的梦幻天堂。如果会觉得舒服的话，一定可以缓解一些路上的疲惫……”
少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是我被骗了？总觉得苏芳的笑容一下子变了……窘迫不安的女孩慌忙摆手，简直羞愧地想要捂脸，“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出乎意料的是，苏芳半躺了下来，将头靠在了尤娜的双膝之间，“好香的味道，果然是……”
察觉到了吗？我换了新的熏香。
“尤娜让她们做了甜点吗？食物的味道，让人一下子觉得有些饿了。”
完全不是这回事吧？这种时候居然给我迟钝成这样。女孩努力平复好自己适才雀跃不已的心情，“要先吃点东西吗？”
“先休息一会。今天的风暖暖的，好舒服。”隔着轻薄的衣袍，能感觉到女孩大腿热度的少年竭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合上了双目，好不容易才小憩了片刻。
这样倒也不错。
午日的风暖洋洋地洒落在亭子的一角处，尤娜托腮静静地看着苏芳，从头发、眉毛、鼻翼、下垂的睫毛、嘴唇……无论任何角度看着，他都是美好地像是梦境中的人，过去母后给我读过的书中，曾有过一个让我心怀憧憬的故事。
过去想象着能成为苏芳妻子的时候，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带入到故事之中。因为我执着地认为没有人会比苏芳更像是小王子了。
……
“呐呐，母后今日要和我讲什么样子的故事呢？”女孩趴在床头，眼睛中期待满满。
“小王子和玫瑰花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小的小王子，他一个人住在一个小小的国家里。那个国家真得很小很小，小得他每天只要挪动板凳就可以看到很多次日落，那是件很伤感的事儿。”
“怎么会有这样狭小的国家呢，小王子太可怜了，这样地活着不就和井底之蛙一样吗？”女孩瘪瘪嘴，同情道。
“尤娜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放心，虽然那个世界很小很小，但是小王子并不会孤单的，他不懂成年人的世界，甚至，他不懂任何人的世界。因为他一个人，住在那个小小的地方。小王子是个纤细敏感的孩子，总是在问问题，却从来不回答别人的问题。他有一朵玫瑰花，被他宠溺着放在玻璃罩子里长大。那朵玫瑰花柔弱，美丽，任性，并且骄傲的不可一世。她理所应当的认为小王子不会离开她，因为他一直那么溺爱着她。他们彼此都深信对方是这世界间的唯一。可是小王子依然是个孩子，他不懂，而且不懂的太多。他要去寻找很多答案，他要离开那个小小的国家了。”
“小王子会带上自己心爱的玫瑰花吗？”尤娜有些听入迷了，“既然彼此都深信对方是这世间的唯一，一定不舍得放下她吧。”
“不会的。尤娜，你不懂，玫瑰花是不能离开土地的，它娇弱地一旦离开，就会死去。小王子虽然舍不得，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玫瑰花虽然很伤心，可是她仍然是那朵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玫瑰花啊。她说你走吧，我可以一个人，你看我有尖尖的刺，我什么都不怕，我可以保护自己。于是小王子天真地相信了，而且那时候的他，也觉得他的玫瑰过于刁蛮了。坦白地说，他生她的气了。他走了，从此那个小小的星球上，剩下了一支没人疼爱的玫瑰花，用她细小的刺保护着自己。”
“讨厌，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好。”女孩支着下颚，“小王子这么喜欢玫瑰花，才不会介意她的任性和刁蛮呢，更不会生她的气。苏芳他就从来都不会生我的气。”
“是母亲错了，不该和你说这个故事的。”皇后看着自己气鼓鼓的女儿，哑然失笑道，“所以，你还要继续听吗？”
尤娜她居然当真了吗？真是太可爱了。
“要。”女孩急忙高高地举起了小手，唯恐她看不到。
“后来啊，小王子来到了别的国家，那里和他过去的国家不一样，很大很大。”
“就像是我们高华国一样大吗？”
“是的。”皇后笑着继续说道，“之后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就不给你详细讲了。”
“可是，我想听。”
“小孩子不能太晚入睡的。”
“喔。”
尤娜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继续听着母亲说故事的声音入眠。
“一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大片的玫瑰花，每一朵都像他的那朵一样美丽。他哭了，很伤心。因为他觉得他的玫瑰骗了他，她并不是世界的唯一，而且这些玫瑰也因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不会搭理他。”
“那是因为那些玫瑰花都不是属于他的那支。”
“尤娜还没睡着吗？”
尴尬地发现自己发出了声音的女孩小小声地请求着，“我想要知道故事的结尾。小王子有回到自己的玫瑰花身边吗？”
“不仅回去了，他也意识到最重要的事情。他和那些玫瑰花们述说了自己的故事，说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真好。”
“现在有睡意了吗？”
“不，完全没有了。”女孩从被子里露出头，瓮声瓮气地问着，“母后，我也是玫瑰花吗？”
皇后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地给予了回复，“对于我来说，尤娜是的。”
“对于苏芳，我也是吗？”
“尤娜为什么会这样想？”
“父王说我太任性了，苏芳忙碌的时候，也非要去打扰别人。我是不是会被苏芳讨厌？可是，我也想要成为小王子那支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你还小，如果长大之后还是同样的心情，一定可以的。”
第二日清晨。
“苏芳，苏芳。”
“怎么，尤娜又想要出宫玩了吗？”
“你是小王子吗？”
男孩迷茫地睁大翡翠色的眸子，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我一定会成为最一样的那支玫瑰花。”
“尤娜本来就很特别啊。”他说着说着，摸了摸女孩的头。
笨！我要的才不是这种特别啊。
……
时光冉冉，现在就像母亲说的那样，长大之后，我也有好好地成为最独一无二的玫瑰花吧？但是，母亲，我和玫瑰花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不需要泥土来让自己生长，也不会娇弱。是我的话，无论小王子想去什么地方，我都会一直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尤娜。”
“醒了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少年微微红了脸，脱离了膝枕的行为，“你这么温柔下去的话，会把我惯坏的。刚才是不是腿麻了？”
“没有哦。”下意识挪动双腿的女孩没能成功，“只是一点点啦。”
这时，苏芳已经微微蹲下替她揉着僵硬的腿部，“会有好一点吗？”
“嗯。”
果然，我啊，只要苏芳靠近，就会变得心跳加速，完全无法控制得了自己的心。不是仇人真的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够有足够的自信一直陪伴在这个人身边，不离不弃。
第33章 莉莉的失踪
“这样看着，不会寂寞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关？泰俊摇了摇头，“我啊，已经决定要放弃了。公主殿下的眼睛里只看得到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用的。是时候该回火之部族了。”
哈克对他说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他真的转身开始向前走，身影渐渐看不到，才轻声道，“一路平安。”
“我听到了。原来你也会说这样的话啊，真的感动到我了。”说罢来人用衣袍袖摆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眼泪。
“你不是已经走远了？”
“本来是，后来想着躲在灌木丛中，能不能听见某人的真心话。”
被少年白眼对待的关？泰俊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道，“怎么样，要不要也跟我去火之部族散散心？”
“我是公主殿下的护卫。”
“你真的比我死脑筋多了，难怪当初伊尔陛下让你做公主殿下的侍卫，不给我任何的机会。”他拍了拍哈克的肩膀，“好吧，作为兄弟，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等等，我什么时候和你是兄弟了？还有，尽管你说得义正言辞，伊尔陛下没同意你的毛遂自荐，选你当公主殿下的护卫，难道不是因为你屡战屡败吗？
少年转头再看亭子里时，熟悉的两个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公主殿下她为什么能够做到放下仇恨，继续待在这个人的身边呢？我不太懂啊。哈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像也习惯了身体上时不时的刺痛感。
我根本不会寂寞的。只要能够继续待在她的身边就好。无论她选择了什么样子的道路，我都会保护好她。这是我过去向伊尔陛下承诺的，同时也是我对自己承诺的。
（明素的房间）
“公主殿下能不能不要老是突然吓我一跳？”一踏进门槛，少年看着房内的女孩，长叹了一口气，“都说了我这里没办法解决绯龙病的事情。”
“我只是想要自己研究一下而已。之前帮苏芳看病时的资料，我相信明素这里一定有的。”
“有倒是有，可是，现在公主殿下决心专研医术，也是无法派上用场的哟。医道博大精深，不是一时半会能参悟透的，连我学习了十来年，也不敢自信地说自己入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