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为什么苏芳总能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狡猾的话啦。”扑通扑通，糟糕，心跳又……现在的话，即使被发现，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了，可我还是免不了会觉得害羞。
“那是因为是面对你。”
那些甜蜜而又让人怀念的日子，到底是在多久以前呢？明明，我还记得那个温暖的拥抱，感觉得到苏芳唇角微微的热气，还觉得他会在我身边，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苏芳！”
“尤娜陛下醒了？”
女孩睁眼时，发现眼前是熟悉的参谋官，音量一下子变大了，“刚才苏芳不是在这里的吗？”
“看来陛下做了一个美梦呢。”
“我不是在做梦！凯修克刚才也看到了吧？不，我真的看到了。而且那个人的怀抱还是一如往昔，好温暖。”
“陛下？”
被人用如此担忧的眼神直视，尤娜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妄想，“好吧，我知道了，只是在做梦而已。”
真的只是在做梦吗？
奇怪啊，明明就已经拥有很多了，为什么我现在还会梦见苏芳呢？梦境中那个还会对着苏芳怦然心动的自己，真的是我吗？我不是早就放下了那段前尘往事吗？
【求你了，救救他。】
我好像听见了谁在呼唤着自己，声音是那么的熟悉，然而面前却是雾蒙蒙的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你是谁？为什么要呼唤我的名字？
“尤娜。”
哈克的到来，很快让女孩放下了诸多奇怪的念头，嘴角缓缓上扬着，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太慢了，笨蛋哈克。”
“要不是唐唐高华国的国王陛下处理政务的熟悉度还不够，怎么会导致臣下们的工作量加大了不少。”
“呵呵。”尤娜讪笑着试图装傻充愣。
“待会要不要吃你喜欢的点心？”
“要，双份。”
“你是真不怕长胖啊。”
“这位渺小的下仆，能不能不要用你浅薄的视线注视我。”
“说来也挺怀念的，这个称呼，一瞬间就好像我们回到了过去似的。”
他的笑容让女孩怔住了。
到底是怀念着过去呢，还是……我根本就不该属于这里呢？尤娜的头一下子炸裂一样地痛起来，她蹲下抱住自己的头。
我到底是谁？高华国的公主殿下？还是高高在上的国王陛下？
繁杂的记忆猛然间让人惊醒：是了，那个呼唤着自己的声音分明就是……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向自己求救呢？
小姑娘终于逐步激活了自己身体里绯龙王的力量吗？御看着双目合着、额头却冒出冷汗的尤娜，又见她面目上的神色越发的痛苦，下意识就想要为她擦去汗水，又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所惊醒了。
我想要……做什么？不是一直都位于旁观者的位置吗？人类的悲欢喜乐，与神明并不相通。绯龙王比起说是神灵，倒不如说是向往着人间繁荣的龙。毕竟，龙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龙而已，即使不进入人类的生死轮回，也不是永恒不灭的。世间万物，终归存在泯灭的一天，哪怕是天生地养的神灵也一样。这样沉迷于人类的世界中，我一旦开始怀疑己身存在的意义，恐怕也会面临天人五衰的劫难了。
“苏芳，不要走。”
梦境的无数次反复的再生重组，我能从小姑娘的神情变化中观察到很多的情绪转变，唯独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想着什么，下一秒钟是做着美梦，还是噩梦。
【睡一觉就好了。】
“你是谁？”
是原有的力量觉醒成功了？御立于原地，声音和缓道，【你听见我的声音了？】
“是。”
【如此便不要忘记你的初心，去救那个人吧，那个你心心念念的妻子转世。】
【她是谁？】
【你很清楚他是谁吧？】
【那个人是……苏芳？】
【没错。】
我过去曾经和苏芳是夫妻吗？因为我是绯龙王的转世，所以……苏芳转世之前，也就是绯龙王的妻子？越想越觉得微妙的尤娜定了定神，对着空气唤着，“所以，您是神灵大人吗？我们过去认识吗？您是为了见到转世后的我，才来到这里的吗？”
【人类，你的问题太多了。】
【可是，我很好奇。】
【没什么值得好奇的。比起这个，你更想要做的事情，不是救那个人的命吗？】
【果然，一切都逃不过神灵大人的双眼呢。】
【就算这么夸奖，我也是不会教你方法的。有的事情，只能你自己去掌握和选择，我也不会替区区一个人类下什么决定。】
【您真是善良啊。】
又来了，又是这种熟悉的夸奖。尤娜她又不是那个人的女儿，为什么面对我时，也是如出一辙的情绪呢？能够被人倾听到自己的一言一行，正常的人来说，不是该为此感到害怕的吗？没有自己的空间，全程被人看着，怎么想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没有这样的事情。】
【不久前我翻阅过有关绯龙王的书籍，书里有那样写过，绯龙王是秉承着拯救人类争斗的愿望才踏入人间的，然而在他成为高华国的初代国王后，人类的争斗也并没有停止，他自己本身更是被包藏祸心的人类所制住，被渴望权力的人捉住，眼看绯龙王正要被人处死之时，有四条龙突然从天界降临人间。他们是来迎接绯龙王的，结果却被拒绝了。因为他和他们说，我已经是人类了，即使被人们憎恨、或是被他们背叛，我还是无法不去爱那些人。但四龙也爱着绯龙，不希望失去他。这四条龙为了守护绯龙王，于是将自己的血液赐给人类的战士，给予他们力量。有人得到能撕裂万物的锐利龙爪，有人得到能眺望彼方的眼力，有人得到能跃上天际的脚力，有人得到不会受伤的强健体魄。那些被赋予了无穷力量的人从此成为了其余四龙的**，将绯龙王视为主人，率领各个部族保护了绯龙王，镇压了国内的混乱状态。最后战斗至身心疲惫的赤龙就这么沉睡了，四龙战士的使命也结束了。他们看着已无法动弹的王，不断痛哭着，不知是因为失去重要的人而悲伤，还是因为自己体内的龙神之血，让他们对绯龙王的死感到悲伤，他们无从得知真正原因。那之后四龙战士觉得自己的力量不是人类可以驾驭，因此离开了部族，各自消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而被留下的部族则是独自发展，最后变成现在的五部族。这便是高华国和五部族诞生的起源。所以，您也是为了拯救人类无尽的争斗才会出现的吗？】
【抱歉，我即将打破你美好的幻想，绯龙王是龙族，却不是神灵。】
【但能够这样去做，一定也具备了神性吧？】
不要自作多情了，真正的神灵根本就觉得人类的所有事都是无关紧要的。一瞬间想要这样告诉她，御还是选择了没有说出口。
【大概。】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即使只是传说也没有关系的。偷偷告诉您一件事，我之前有去见过神官大人喔。】
我一直在你左右，却没有见过这一幕呢。难道是……之前去苏芳那边的时候，错过了什么吗？
【呐，这个故事其实不是书里看到的，是被苏芳驱赶出皇宫的神官大人告诉我说的。他还问我要不要成为王，说我未来有一天必将成为高华国的王，但是那样的未来渐渐地模糊掉了。那时，我就明白过来了，无论多厉害的人预知到的未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即使是神灵大人，也做不到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所思所想，不是吗？】
【你还真是……】
【夸我可爱也不是不行啦。】
自恋的小姑娘也不是那么讨厌。御尽管知道她看不见，还是依旧别过脸。
【倒也不是完全不可爱。】
【呀，被神明大人夸奖了呢。】
不是你自己夸自己的吗？我只是没有多事地去反驳罢了。
【神明大人和转世前的我认识吗？】
【……】
【不然也不会到我这边说话了。】
【自作多情的人类。】
原来，神灵也会闹别扭啊。一下子觉得亲切起来的尤娜刚刚坐在椅子上面，突然间惊呼道，“等等，我换衣服的时候，您不会也在……”
【哼！区区人类。】
【主要是我已经订婚了。】尤娜托腮露出傻乎乎的笑容来。
【收回你的花痴脸，我才不屑去看。】
【是身材问题吗？说来我也有点好奇，既然您是神明大人，一定知道怎么丰……丰……胸吧？】
既然脸红成这样了，你到底是怎么问出来这种问题的的？吐字不清到快要听不见。
【少想些有的没的。】
上次被詠阳夫人听到我的声音时，根本不是这种情况啊？这小姑家怎么这么自来熟的？而且人类的女人也太奇怪了，丰胸这种事有这么重要的？
【拜托神明大人了。】
【我可不是为了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来到人界的。】
果然，是有别的目的吗？套话成功的尤娜并没有完全松懈起来。毕竟声音的主人是超越了人类的神灵，能轻易彻底毁掉高华国所有格局的神灵。
我们花了这么多的努力，好不容易才将这里变得截然不同的，如果只是输给所谓不可匹敌的力量，岂不是太可笑了。别说从不相信神明的苏芳了，就连我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39章 人定胜天
照那位神明的说法来看，我觉醒了绯龙王的一部分力量，可是那份力量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
能撕裂万物的锐利龙爪，能眺望彼方的眼力，能跃上天际的脚力，不会受伤的强健体魄……这些神话传说中的四龙力量，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根本就派不上任何的用场。我也不需要用那样的力量来巩固高华国的统治，不然迟早也是步入绯龙王的后尘。
国家的终极力量不是民心，而是压迫性的武力碾压，就没有意义。能执掌这个国家的，与其说是神明，还不如说是众志成城的百姓们。
况且，我也没能在现在的力量中找到去救苏芳的方法。等等，既然四龙的血液可以赋予人类力量的话，那与他们一样同为龙族的绯龙王呢？
我这双手，除了毁灭一些事务，应该也能派上其他的用场才是。尤娜看着在自己手心里泯灭成灰烬的石头，轻轻地吹了吹气，将一切的尘埃拂散开了。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越发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公主殿下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好可怕。”
“是呀，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
周边窃窃私语的侍女们，小声地说着话，女孩并未听到。
对啊，我完全可以尝试最可能的那种方式，无论什么都好，我是决不接受那个人会离我而去这种可能性的。即使，为此付出一切代价也没有关系。
……
“公主殿下不会觉得心有不甘吗？他现在占据的可是您的位置。”
神官的声音非常具备蛊惑人心的力量，难怪能成为神灵在人间的代言人呢。
女孩撇了撇茶盏中的浮沫，轻轻地抿了一口，“由诺茶很香喔，神官大人不想要亲口品尝一下吗？毕竟，地之部族的由诺茶广销戎帝国，至今已经成为了不可多得的珍品。”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尤娜放下了茶盏，勾了勾唇角，声音还是不急不缓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的用意才对。决定一件物品真正价值所在的，其实正是最渺小不过的人类。”
神官对此没有多言，只是对说话的人投以了悲天悯人的眼神。
“你很同情我？因为我失去了父亲，还是因为我处于仇人的庇护之中呢？”女孩不经意地问道，“说来我也很好奇呢，你是真的可以听到神灵的声音吗？”
过去曾经听到过，如今却不知为何听不到了。伊克斯神色恍惚了一瞬，很快反客为主，“如果您能听见的话，一定会明白现在的我。被驱逐出宫里的神殿，我并没有为此感到痛苦过。可是，擅自窃取别人位置的人，终将会自食其果的，难道这不是亘古不变的事情吗？”
“没有哪个位置存在天生的主人。这才是人心最奇妙的地方。所以，你和我说的绯龙王，才会想要成为人类吧。在他眼里，也许人类是最擅长创造奇迹的本身。即使没有任何的神力，但却能改变一切的绝境。”
“公主殿下认可那位陛下吗？”
“比起认可，我更想做的是追随他，的确，苏芳他并非无所不能，但已经做到自己能力范围的最好了。”
“您觉得他是正确的？”
“对和错往往只是一线之隔。”尤娜屈膝对伊克斯行了一个礼，“至少，我不会认可他驱逐出曾经为这个国家付出过的人。”
更不会原谅他取代父亲的方式是杀了他。一瞬间我也想过为父亲报仇，甚至差一点就动手了，但无论是出于自己无法自抑的情感，还是对于苏芳作为国王的信任，我都没办法去做那样的事情。
“您真是豁达呢。”
“从父亲还在身边时，我就知道了，您其实也有努力做很多的事情吧，为百姓们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能看出来您的慈悲心不是虚假的东西。”
“我没有。”
“失孤的孩童、年迈的老人……我派人查过，你曾经用自己的收入救助过很多的人，作为这个国家的公主，我十分地感谢你。”尤娜的神色一顿，眼眸一下子冷却了下来，“可是，这不是你擅自插手这个国家政治的理由。”
“我？”
“你将预言中的一切告诉了父亲，却从未想过改变这一切，不相信人定胜天的道理，这不正是在倡导着君权神授的理念吗？然而，这样的理念不只是苏芳，我也是不会认可的。”
她说话时的声音那么的慷锵有力，不像是个娇养长大的公主殿下，反而更像是有着自己主张的国王本人。伊克斯愣住了，半晌方才露出释然的笑容，“您不愧是绯龙王的转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