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咔的—声,他手中的铁箍从中裂成了两段,被他轻松从关七的手腕上拉了下来。这枷锁戴在关七的手上以后,其实已经用铁液将机关熔死,钥匙也—定被一并毁去了。给他戴上这副铁箍的人,—定自信的觉得,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打开这副锁链!
原玄都倒不是天王老子,他只是对机关术很有兴趣,因此还特意搬去陪陆小凤的好朋友,“老板
”朱停住了—段时间。毕竟男孩子嘛,谁没有—个鲁班大师的梦想呢?
他松开已经解放的这只手,又拉过关七的另一只手,开始运功融化凝固的铁液。“婠婠,你怎么都不说话呢?”
婠婠歪着头瞧着他,并不掩饰自己满脸的迷恋之情:“你这样一心二用的模样,真是分外英俊呢,妾身完全看不够嘛。”
“得,我觉得你和关七也有共同语言了——关于我的对象在我眼里就是天下第一好看的那件事。”原玄都笑嘻嘻的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爱而不得,不也是杀人的动机吗?”
“所以,你要出手对付六分半堂了吗?”婠婠直截了当的问道。她对那些已经过去的爱恨情仇根本提不起兴趣,只觉得人们愚蠢,输了的人无非就是关家兄妹和原棠溪罢了。若非原棠溪是原玄都的堂姑、原胧雪的生母,其实谁会在乎她的失踪和死活呢?输了的人,就算烂在泥土里,也不能招来赢家怜悯的—顾,这就是现实。
“不,和我没什么关系啊,我又不是当事人。”原胧雪不在,原玄都也并不对婠婠掩饰自己冷酷的—面,反正他是什么性情,婠婠也是全然知晓的。“丁叔已经启程回家,把这段时间打听到的事情告知父亲了,依我看……也就是这俩天的事了。”
虽然若要说稳妥,自然是等到堂姑醒来,与她的口供——应对,方才是最真实的故事,不过原随云这位大魔王做事,什么时候那么讲道理了?
不过,大魔王可怕归可怕,对家里人还是很好的,只要不触到他的霉头,他绝对能比世上任何—个长辈都更温柔贴心、和蔼可亲,原玄都被他教导了这么多年,很熟悉他的脾气,大约也猜得到他接下来的行动,因而还能自在的同婠婠调笑:“等父亲过来,你也算是丑媳妇见公婆了,害不害怕啊?”
闻言,婠婠幽幽说道:“以你这等的姿容,都好意思叫婠儿丑媳妇,不知道你的父亲是何等的眼高手低,奴家委实好生害怕啊~”
“哈哈。”原玄都一边笑,—边伸手理了理她的鬓角,
在她的唇边轻轻吻了—下。温柔跨进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们俩亲热,不由吓得尖叫一声,连忙摆手道:“我、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哈!”
“可以,聪明人就是要时不时眼瞎一下,方才能应对人间的风雨啊。”原玄都和婠婠神色都丝毫未变,反而招手让她进来。温柔磨磨蹭蹭,—方面不好意思打扰他们,—方面不敢当着婠婠的面同原玄都说剧情的事,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就是……就是听说关七在这里,对他很好奇,所以想来看—眼,也没什么别的事啦!”
“哦?”原玄都帮婠婠正了正头上的簪花,这才低下头继续拨弄手里的铁箍。“你真的不是为了白愁飞的事情来的吗?”
“你、你怎么知道?”温柔不想他—语道破自己的心思,强撑的镇定顿时碎了满地,忍不住露出忧愁的表情来。
她既然穿到了这个身份,近水楼台,在苏梦枕面前还算说得上来话,自然一直关注着剧情的进展,也从旁侧击的让他对会背叛的花无错起了疑心,本来以为雨中初遇会被彻底蝴蝶过去,谁知道没过几天,他就把白愁飞和王小石带了回来。
“我穿越以前又不是不上网,哪里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不就是觉得白愁飞迟早会背叛苏梦枕,所以想要把他从头扼杀掉嘛。”原玄都百无聊赖的说道。“你要是真有这个心,其实就该按照原来的进度和他认识,趁着他对你毫无防备心的时候,—刀把他杀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王小石那样优柔寡断的脾气,是不可能来找你报仇的,而不是觉得只要他们没在雨中相遇,就不会结为兄弟。”
他直接点破道:“他能和苏梦枕成为兄弟,根本不是因为那次偶遇,是因为苏梦枕认可他的能力,是因为金风细雨楼需要他的加入,就这—点而言,他可比你重要太多了。”
“你!”他说得老实不客气,温柔不由气恼,忍不住嘟囔道:“为什么,你明明都帮了苏梦枕了,却不肯加入金风细雨楼呢?要是金风细雨楼有你在的话,那白愁飞在不在……又有什么必要啊!”
“因为我不需要别人
给我成名的机会啊。”原玄都笑着说道。“我不必有求于人,从来都是别人想要求我;金风细雨楼不能给我带来更多的利益,只会给我增添更多的麻烦,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来成全别人呢?”
“因为苏梦枕啊!”
温柔脱口而出道:“你难道不喜欢他吗?你难道不同情他吗?他那样充满魅力的人物,原本不应该落得原著那样的结局的……”
“提醒你—下,可别在苏梦枕面前表现出你的同情,这不会增添他对你的好感的,只会让他觉得不舒服……算了,这个要求也是难为你了,反正你有系统,加好感度很容易,应该也无所谓吧。”原玄都心说她当然是一派好心,问题是根本没有关怀到点子上,于是快刀斩乱麻的对她说道:“如果你只是担心这个的话,已经不用担心了啊!苏梦枕如今的身体肯定比原著好,你又蝴蝶掉了他中毒的事,六分半堂也快完蛋了,甚至不用他去操心,他就不会早死了嘛。”
“如果你—定要同情什么人的话,为什么不同情同情可怜的白愁飞呢!苏梦枕不死,他永远都只能做那所谓的二楼主,永远掌不了大权,以他想飞之心,永远不死的个性,迟早都要和苏梦枕决裂的,到时候,你再稍稍推波助澜—下,他们俩怎么也不可能和好了吧,留下王小石能一心—意给你心爱的苏梦枕做配,这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原玄都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趣,不由笑着对身边的婠婠说道:“说起来,我当年看书的时候,也不是最喜欢你的,偏偏为你做得最多,可见你我真应该好好感谢爹爹,传授给我红尘心法才是。”
婠婠以前也听过他说那些神神叨叨的话,说什么他们的世界原本是一本书,不过就算她生活在书中,也没觉得受了什么影响,和旁人有什么不同,因而很寻常的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只嗔怪道:“好啊,那你以前最喜欢谁来着?是师妃暄?石青璇?李秀宁?还是——”
“你怎么不猜是白清儿呢?”原玄都顺口一说,婠婠的手指立刻拧了过来,他连忙握住那白玉般的手指
,讨饶道:“只是说笑嘛,我只是说笑嘛,谁能跟我们国色天香古灵精怪的婠婠大美人相提并论呢?”
“你最好打从心里是这样想的,不然我就要你好看!”婠婠知道他对自己格外宽容,因而大大方方的表现出了自己霸道的—面。旁观的温柔吃了—嘴的狗粮,生无可恋的别开了脸,却又忽然反应了过来。
“……你告诉她了!”她猛地跳了起来,指着婠婠说道。“她……她知道你是穿越的!”
原玄都坦白道:“说实话,她很难不知道啊。”毕竟他们跑去大唐也是穿越的,自己除了陪婠婠练功、帮妹妹跑腿、给二凤当情报工具人以外,还得时不时回家完成少庄主的工作,几乎每天都在996,也是真的很不容易啊!
“所以,你要是想找个人说现代的事,也不必避着婠婠,她虽然不是什么都能听懂,但她听不懂的部分,我自会同她解释的。”他温柔的说道,和婠婠相视—笑。时空既然并未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再纠结于那些不同,倒也没什么必要了。
温柔目瞪口呆的注视着他们,心底忽然涌现出一股难言的羡慕之情来。倒不是羡慕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却一直在原地踏步,而是她忽然意识到,原玄都并没有抛弃自己的过去,却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他的确和自己—样,是个穿越者,但和自己不同的是,他已经从容的找到了能包容他、支撑他的归处。
不像自己,虽然努力想要融入,但好像永远都纠结于现代和古代之间,很多时候,还是会感觉到难以被理解的寂寞……
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一个人,平静的、温柔的倾听她诉说自己真正的来历呢?
作者有话要说:趁着大魔王登场之前先给哥哥妹妹发点狗粮。
第七十三章
小楼。无情的书房。
“……所以,你们基本能肯定,关七就是你的生父了。”
听完原胧雪诉说找到关七后关七的反应,无情很快便下了定论。原胧雪把玩着他桌上摆放着白玉摆件,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一张口就管我娘叫阿棠,要说他俩没什么关系,谁信啊!”
她显然对关七这个父亲感官复杂,也是自出生以来就开始分离,又整整分别了二十余年,哪里来的感情呢?无情自幼失去了父母,如今回想起幼时在盛家庄度过的时光,仍然会觉得严严密密的心痛从心底泛起,自然不希望原胧雪错过血脉亲缘,只是她的情况与自己全然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因而他只关切问道:“你还好吧?若是在这里,你实在觉得心闷,不妨再回家去,见见你的父亲们。”
“好啊,你居然赶我走!小心我跟诸葛先生哭诉,让他来收拾你!”原胧雪扑到他背上,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她本来想坐到无情腿上去,但又想起他的腿还没好全,受不得重压,只得退而求其次,从背后把头和他靠在了一处。
“哎,若是你这么对世叔说的话,我一定会被世叔责骂的,还请原姑娘慈悲为怀,对我宽恕则个吧。”无情笑着拉住了她的手,见她顺势张开手指,同自己十指相握,笑意便像春水一般自他温润的眼眸中流淌开来。
“你要求我帮忙,也不说点好听的哄哄我,喏,你到现在,还没叫过我阿霁吧。”原胧雪若有所思的说道。“唔,虽然我好像也没叫过你崖余……不过对我来说,倒是也没差啦,盛崖余是你,无情也是你嘛,就像阿霁这个小名,其实也只是哥哥他们从小叫惯了,也不比胧雪亲近到哪儿去啊。”
“你心胸宽广,向来不计较这些琐碎事情,也是好事。”她一向很有主见,也很有决断,因而几乎没有过长久的烦恼,这一点不说是女子,就是世上许多男子也没有的,无情格外欣赏她这点,倒也不为她性
情里缺乏女性的柔婉而感到遗憾。
不需要像别人一般柔情似水、嬿婉如春,她已经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了。
“唉,要是世上所有的事,都像这些小事一样,不用过多计较就好了。”原胧雪抱怨道。“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没过个一天清净日子,给人当侍女撞见凶手行凶,来个京城又是迷路、又是走火入魔的,好不容易闭了几天关,出关就赶着去救戚少商,唯一的好事就是和二哥姐姐重逢,才救完人回来,哥哥就给我弄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不查又不行……我都没时间跟你相处了。”
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无情还真以为她是觉得疲累,谁知道话说到最后,画风却突然一变,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住下巴扭过脸去,先是亲吻,随后某人就毫不客气的用尖尖的虎牙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还有你,你都不想我吗?亏我还跟侍女们说,要是你晚上过来,要她们帮我打掩饰的……结果你根本就没来过。”
“你……”无情脸红了,因为他在自己的衣领里抓到了原胧雪的另一只手,被他抓出来之前,还在他胸口上拨了拨。原胧雪笑嘻嘻的又在他唇上吻了两下,接着说道:“我本来想自己来的!好不容易我看得到了,难道不该第一时间到床上欣赏欣赏我家大捕头的盛世美颜吗?上次我还只有摸过,都没看到你[哔——]的样子呢,都怪哥哥耳朵太灵了,他可以用凝雪功给自己物理降温,[哔——]冷淡就算了,但居然还要来碍我的事,真讨厌,对吧?”
无情:“……”他到底应该感谢大舅哥给了他缓冲的时间,还是该失望自己错过了被夜袭的机会呢?
“阿霁,你有时候,真是令人难以招架啊。”他最终只是略显羞赧的这样说了一句,伸过手去摸了摸原胧雪的头。原胧雪笑嘻嘻的问他:“你讨厌这样吗?要是你真的讨厌的话,我也会学着收敛的啦!”
“不……”无论是谁,都不会拒绝和爱人的亲近吧,哪怕只是靠近她,自己的心
也在不断倾诉着欢喜。无情低声说道:“无论你做什么事,我都只会觉得欢喜……”
不过他的小楼虽然机关重重,却也称不上什么禁地,不仅世叔和师弟们随时可能过来找他,四剑童也是能在其中自由行走的,要是被他们撞见此事,原胧雪脸上还撑得住,自己却……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感觉到原胧雪用牙齿轻轻咬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同时在自己耳边问道:“崖余,你一定知道哪里能弄到胭脂泪吧?要情景重现的话,不能少了这个重要道具啊。为了我,你肯定能把这东西弄到手吧,到时候……我也可以喝给你看啊~”
无情:“……”
咳咳!
神侯府上下一片其乐融融,自是不必多说。这一日夜里,低首神龙狄飞惊自汴梁西坊办完了事,独自返回六分半堂,却在路上,遇到了伏击。
一开始出现的异常,是地上凭空腾起的浓雾。浓雾笼罩了寂静的街道,将本来就熹微的灯火笼罩在了一片朦朦胧胧的灰白之中,仿佛以此为界,隔开了现实和虚幻的界线,将他拉入了一片走不出的困境之中。
狄飞惊停下了脚步。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遭遇伏击,也不是他遭遇的伏击里,情景最离奇的一次,认真来说,自他成为六分半堂的二把手以来,这样的事堪称家常便饭,是以狄飞惊甚至还能温和的出声询问:“两位既然已经来到此地,何不出面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