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这么紧张,是要做什么?”另一边,刚刚将军队整备好、决定了突击顺序,忙里偷闲过来看一眼的伊达政宗,一眼就看出了阿芙拉的紧张,忍不住皱着眉头呵斥,“到这里也可以结束了吧?你想要什么刀,等我们击败了魔王之后随便你摸!连血都没见过的女孩就赶快给我找个安全地方呆着!”
“别把我说得像是个恋物癖的变态啊!”阿芙拉忍不住反驳,“而且我也不是不知道危险,可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还有朋友们在城里啊!”
“等打败了第六天魔王,整个城池都可以解除武装了!”伊达政宗不耐烦的抱着双臂,用嘲笑掩饰着关心。“只要你的朋友不是傻子,至少知道在这种时候随便找什么地方躲起来吧?你最好也学学这一点。”
“就是因为,他们不会这么做啊!”阿芙拉哭笑不得,“好啦,谢谢你担心我,政宗公。不过我真的不是进城去送人头的——”小姑娘牵着缰绳,驱使马匹转过身,认认真真的凝视着刀剑付丧神们。
“我不懂什么行兵布阵,也一点攻击力都没有。我从不曾伤害过其他人,也从不曾被他人所伤害过,在此之前,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而已,所以我不会对你们下什么命令:我的强行要求只会束缚住你们自己。因此,我只有一个要求——”
阿芙拉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生平第一次,总是轻软温和的瞳眸深处,点燃钢铁般坚毅的意志。
“——不准重伤。”
她轻声说。
“战争中毫发无伤大概是奢望。我知道自己大概也无法命令你们不要保护我,——谢谢你们,因为我既无法拿起武器真正杀害他人,也不能指望使用仙子陷阱来对敌人恶作剧。我有听三日月先生说过手入的事情,但是,我不能接受因为我而重伤的你们。——那会让我,憎恨我自己。”
刀剑们静静的听着,任凭心脏在人类的躯壳里轰然作响。
啊啊,一定是久违的亮光太过耀眼,否则的话,为何会觉得眩晕呢?
他们凝望着一脸认真、仿佛脱口之言是天经地义的小姑娘,感觉心底深处、被长长久久禁锢起来的那片黑暗,猛地撼动起来。
将刀剑、将凶器、将噬人之物的性命视如珍宝、平等对待,能够做到这样一点的神祇,又能够有谁呢?
……没有了。也只有阿芙拉一个人了。
刀剑们忍不住微笑起来,任凭笑容点亮自己的面孔。
“那么,您又为什么一定要闯进安土城呢?”刚刚苏醒的不动行光,有些踌躇的问。
他说出口的瞬间就惊异于自己的大胆,因而忐忑的抬起头。他的新主人对此并不在意,亲昵的冲短刀露出一个笑,脸颊上弯出一个小梨涡来。
“我有灵力,我还有治疗瘴气中毒的仙药。”阿芙拉静静地说,“或许这听起来有些自大了——但是,当士兵们都忙着相互厮杀、占领城池,或者在妖怪的利齿下逃离的时候,那些无辜的平民们,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圣母’已经变成了一个贬义词,但是,有些事情是我可以做到的,那么我就会去做。不管怎么样,活下来的那些生命、都是真的。”
阿芙拉停顿一下,有点害羞的挠了挠脸颊。
“当然我也有私心。我的朋友们、三日月宗近,小狐丸,……太刀、大太刀、打刀、胁差,都还在城里面。不我不是怀疑他们的机动啦,反正、反正,就是有些担心……”
她小小声的说完,居然还些微的有点儿脸红,像是对自己的私心感到不好意思一样。
“——那就去做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带着些嚣张的笑意,降落在阿芙拉背后,“啊啊,人类真是麻烦死了,就这么一点小事、也要啰嗦许久。这种时候只要说:‘做你想做的事!任何想要伤害你的人都要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就好了。”
另一个稍微沙哑一点儿的嗓音伴随着一阵大笑降临。“喔,阿芙拉!”蓦然闯入的家伙哈哈大笑着,“你还是这么好心眼,难得你还活着啊!”
阿芙拉只愣怔了半秒不到,超级开心的回过头:“巴卫!恶罗王!”
与此同时,所有极化短刀同时拔刀!
“妖怪!”男孩们眼神冷肃,沾染上铁器的锐利,“离主人远一点!”
“!”阿芙拉一惊,“等等——大家冷静一下,”她头疼起来,想起之前与两位妖怪同行时的刀剑付丧神、这一次出行全部(因为机动)没有来得及跟来,“这也是我的朋友啦,不是敌人,拜托把本体收起来?”
因为瘴气围城的缘故,刀剑付丧神对妖怪的好感全部down到了平均值以下,不怪他们反应过度。
短刀们相互看了一眼,盯着银发狐妖的尖耳朵、还有恶罗王的尖角,慢慢的,把刀刃还了鞘。
阿芙拉确认两边不会起什么冲突之后,立刻兴奋的扭过身去。巴卫正炫技一样的停在她的马背上,用了狐妖的技法、让自己轻的像一片羽毛。“巴卫!”阿芙拉开心的喊,“你们怎么来啦?还以为见不到了呢——我超高兴的!”
银发狐妖抿起了嘴,顿了顿,才把眼神从小姑娘明朗如晴空的面庞上移开。“路过。”他硬梆梆的说,“恰好从这个人类的城池外面经过,是发现有妖怪的气息冒犯我们所以才过来看的。我本身,对人类的城郭什么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别听他瞎说,阿芙拉,”恶罗王作为损友,毫不留情的揭短了:“自从我们分开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啦这家伙。一直在周围一圈闲逛、把附近所有妖怪挑了个遍、到最后一直在打听安土城里头有什么魔王的,也都是巴卫啦。念叨什么驯养不驯养的,”他笑着瞥了自己好朋友一眼,“结果一发现这边妖气弥漫,我可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急过。”
“胡扯什么,”巴卫冷冷斜睨他,“也没见你比我少着急一点。”
“好啦咱俩扯平得了,”恶罗王无所谓的说,一摊手,跃跃欲试的攥了攥拳,“咱们能杀进去了吗?”他好战的舔着尖牙,“我想要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好久了!出云的神明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嘛!”
“……”阿芙拉扶额,“不我简直不知道你们和奈落对上会是怎么样的情景……不过,注意安全,好吗?”她关切的说,“我相信你们的实力,但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啦。”
巴卫点了点头,踟蹰了一下,站在阿芙拉的马背上没动。
不远处,响起军队预备冲击的号角。
返回去整顿军队的伊达政宗立在正前方。他没说什么战前的宣言,只是理所当然似的站在那里,像一柄标枪,像永胜不败的信念。他信心百倍的,面对着一整个被魔王与妖怪占领的城池,傲然开了口:
“——Are you READY?”
在轰然炸响的“YEAH——”声回响中,巴卫轻盈的换了姿势,自然而然的跨坐在阿芙拉身后,贴近小姑娘的耳根、轻声问,“这个男人,他在说什么?”
阿芙拉怕痒的缩了缩脖子,“呃,你可以不用懂这个,”她窘迫的像是看到有人在面前尬舞,“时代、时代乱入啦。”
下一秒,伴随着阵阵火箭和一支明锐的破魔矢,安土城副本,开启了。
第35章 进击吧!短刀!
——战争,是什么样子的呢?
阿芙拉从来未曾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亲眼看见战场。
咬紧了牙齿、在心底发誓绝不软弱的小姑娘,双腿夹紧马腹,与伊达政宗的军队一起,同时冲进了闭锁的安土城。
坐在阿芙拉背后的巴卫,踟蹰了一下,轻轻将手掌搭在了阿芙拉的肩膀上。他把尖锐的指甲小心藏起,只用柔软温暖的掌心,熨帖着小姑娘的肩头。
阿芙拉用力抿紧了嘴唇,微微侧头,对狐妖短促的一笑。
下一秒,她的面容隐没在瘴气之中。
巴卫忍耐住想要收紧手里的力道、想要用力箍住女孩子双肩的冲动。他想要把这个毫无自觉的神祇拥抱紧,直到自己的胸膛在喜悦中战栗,以证明这不是什么可笑的幻觉。他想要委屈的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干脆就放我离开、而没有一点点占有欲?野狐的凶性逐渐在胸中发酵,随着这段时间独自徘徊在人类的城池外边,成长出不详的影子。
另一面巴卫知道自己不会甘心的。他永远不能心甘情愿的被其他人所——“驯服”,哪怕那是阿芙拉,哪怕那是一位高贵的神明。他向往自由,野性是狐妖的其中一个本能。他无法忍受被这样束缚。
所以……
巴卫在心底磨着牙,叹息一声,为他的自作自受。
下一秒,狐妖将一切恼人的自我怨愤都甩开,屈起爪尖,露出张扬的笑容。
“我可从没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巴卫半真半假的抱怨着,“还以为下一次遇见会是在什么别的稀奇古怪的庭院里头,你邀请我进来喝一杯茶呢。——我最近刚在人类的城池里头买到一件漂亮和服呦?”
“……”被戳中莫名其妙的院落综合征,阿芙拉无可奈何的鼓起脸颊,“嗯?你说了讨厌人类的城池呢,为了买一件和服溜进来,大妖怪的尊严何在?”
“这又不丢人,”狐妖狡猾的说,“能被我所用的都是好的,再说了——”
他狠狠一爪下去,撕裂了路边蠢蠢欲动的妖怪。
“呸,一群杂碎。”巴卫不屑的轻嗤,接着说,“——再说,如果不是我最近正巧在附近,怎么能及时赶来帮助你呢?”
“好嘛,多谢你高瞻远瞩,”阿芙拉忍不住笑,虽然面色不由自主发白,但依然努力克制着自己。她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接受巴卫的好意,把所有精力集中在狐妖轻缓柔和的嗓音上,以免自己被骤然发生在眼前的杀戮惊到头脑一片空白。阿芙拉成功了,她尽管声音还是忍不住发颤,但至少拼命露出了一个笑,“呃,”小姑娘颤抖着吸了口气,“嗯,谢谢你,巴卫。”
“谢我来救你一条小命吗?”狐妖假装听不出阿芙拉的另一个意思,依旧东拉西扯的分散小姑娘的注意力,别别扭扭的说,“看起来我可不是不可或缺的啊。你是专门吸引付丧神的那种神明吗?一段时间不见,围在你身边的渺小神明倒是越来越多了。”
刀剑们正如同之前追随阿芙拉、急行军去前往本能寺的那样,默契的排出了阵型,把阿芙拉围在正中间、一起向前进行。他们毫不辜负自己的盛名,利刃出鞘,几乎随着前进的步伐,就在身后甩下一条街的妖怪残骸。
——哪怕是小男孩模样的短刀,将刀尖对准敌人的时候,也没有哪怕半点犹豫。
“小老虎,快去!”五虎退小声催促自己的朋友,“快!那边那只妖怪,要挡到主人的路了!”
小……大老虎嗷呜一声,伏低身体,下肢发力,瞬时跃到阿芙拉身前、把挡路的小妖怪撞到了一边去。
它真的非常有灵性,把血腥的厮杀全藏在了花仙子看不见的地方。
阿芙拉感谢的对五虎退笑了笑。有着一头白羽毛般的头发、脸上甚至还有些稚嫩雀斑的小男孩惊慌低下头去,害羞的咬住了嘴唇。不过只是一瞬,经过修行、发誓要变得更强的极化短刀,又很快鼓足勇气抬起了头。
“我、我能帮上忙的,”五虎退努力说出话来,声音小小的,“能,能帮到主人的话,就太好了。”
“没问题的!”厚驱马从旁跑过,豪爽的一巴掌拍上了五虎退的后背,“加油啊,退!不能让大将受到一点伤的,我们都说好了!”
“是呀,”乱藤四郎把玩着自己的本体,将血渍甩掉,然后翻了个刀花。她——他注意到阿芙拉忍不住盯着自己的视线,得意又开心的笑了起来,映衬着扎上蝴蝶结的葡萄柚色长发,显得愈发可爱,“主人一直在盯着我,就这么在意吗?”短刀坏笑着眨了眨眼,“这样好奇我裙子下面吗?哎呀,讨厌呢~”
“??!”阿芙拉被噎了一下,“呃我没……”
“如果是主人的话,随随便便对人家也是可以允许的呦?”乱微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刀·剑·love,愿意为主人服务!”
“……你这都选了些什么侍从啊,”巴卫从阿芙拉背后探过身,示威般的将下颌轻轻抵在小姑娘肩膀上,舔了舔自己锋锐的指甲,“敢随便乱来的话,杀死一两个神明,我又不是做不来哦?”
“……”乱的神情冷淡下来,不悦的看着狐妖,“离我们的主人远一点,妖怪,”短刀威胁着,“否则,我会忍不住对你乱来的,这句话也不是开玩笑的呢。”
被夹在三明治中间一样,阿芙拉窘迫的沉默了一下,当机立断换了个话题。
“那么,就按照我们之前决定好的那样,”阿芙拉转头对其余刀剑说,神情郑重,假装没听到刚刚两个人的针锋相对。“拿好浓缩治疗仙药,沿着已经清理完毕的街道,看看有没有需要治疗的平民。受到瘴气感染的喂一口就可以了,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不过这是浓缩的炼金术药剂,是可以达成这个效果的。至于其余的事情……敌军啦,妖怪啦,安土城的守卫啦,”小姑娘眉宇间有着困惑,显然并不完全清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已经决定好要将全部的信任赋予刀剑付丧神,“——我相信你们的判断。自卫也好,进攻也好,你们自由定夺。只是绝不要重伤,也不要轻易杀生。”
她说完就不再言语,任凭刀剑们自己组好了队,挨个凑上来让阿芙拉摸了摸头,然后就准备要迅速离开了。
“……不担心你们的兄长们吗?”到了最后,阿芙拉还是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