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秋水真的找不回来,莲妈妈大怒之下,翠翘所设想的这种结果也确实可能会发生。
翠翘把自己藏得太好,又表现出一个一副娇憨模样,宋篱嬅虽然早已经起疑,平常行事也会有所防备,但她只以为翠翘是许沉霁的眼线,没成想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想不到竟然是秋水哪里出了意外,又让你侥幸逃了一命。不过,这一切都要结束了。”翠翘笑声尖锐,眼中凶光毕露。
宋篱嬅也跟着她笑,如释重负的轻声道:“对啊,一切都要结束了。”
“你笑什么?”翠翘察觉过一丝不对劲来,立马警觉了几分。
只是紧闭的房门却忽然被推开,秋月夺门而入,两三下便除去了翠翘手里的刀刃。
“姑娘以后还是莫要再以身犯险了,若是出来什么事情,世子定不会放过我。”秋月一边给宋篱嬅解绳子,一边小声抱怨到。
宋篱嬅颇为不赞同秋月的这种说法:“秋月,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都不用自己做饵,直接让你去把人抓回来就是了。”
“姑娘…”秋月无奈,世子派了她和春花来,明明是专门来保护姑娘安危的,这宋姑娘到好,还到处惹事。
翠翘见秋月的忽然闯入,让局势立马就发生了逆转,这始终是令她有点难以接受。
翠翘愤懑:“宋篱嬅你使诈!”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把跟在宋篱嬅身后的人甩开,而是自投罗网进到了宋篱嬅设下的圈套里。
宋篱嬅站起身,神色倦怠的稍微活动了一下被翠翘困得有些麻的胳膊:“本就是想来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只不过是为了抓你使了些旁的手段罢了,跟你相比确实不值一提。”
早在去教坊司的路上,秋月就发现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只是当时并没有确定下来是谁罢了。
后来宋篱嬅便做饵,果然把人引来出来。
“哈哈哈,怎么,你想杀了我灭口么?”翠翘已经宛如一只斗败的公鸡,手脚都被秋月打得不能动弹。
宋篱嬅微微侧了侧头,像是认真点瞧了她一眼:“本来是不会,但是你过界了。秋水也好,许沉霁也罢,都不是你该算计的人。”
“我呸,你少假仁假义,我告诉你宋篱嬅,人你是杀不完的,你们宋家害死了多少人,就有多少人的家眷对你,对宋知行恨之入骨。你别想好过,我诅咒你…咳咳…这辈子都会活在痛苦和内疚之中,永远不得解脱!”翠翘嘶喊出声。
宋篱嬅面不改色的拔出刺入翠翘心口的匕首,看着翠翘瞪的浑圆的双眼,如春光乍泄般的璀然一笑:“好啊。”
她声音冰冷,如一块化不开的冰,又带着些漫不经心的随意。
秋月在一旁呆愣了许久,她印象中那个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对着世子撒娇,为了少喝一口药也不惜耍赖的女子,此刻居然面不改色的亲手将锋利的匕首刺入别人的身体里。
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宋姑娘,这敢爱敢恨的模样,莫名的有些酷啊。
她回去一定要和春花好好说说今天都所见所闻。
宋篱嬅走出去了片刻,都没见秋月跟来,有些费解的看了看那个愣在原地的女子。
自己好像吓到她了…宋篱嬅有些懊恼地想。
秋月不一会儿就跟了上来:“姑娘你骗人。”
“抱歉。”宋篱嬅虽然不知道秋月口中的骗具体指的是什么,今天自己今天确实是忽悠了她很多事情,于是只得先摆正良好的认错态度。
第33章 终于开了点窍
“你说回|教坊司是拿琴的。”
“呃,是拿琴没错呀。诶我刚刚拿来的琴呢?”宋篱嬅扶额。
“你说翠翘是教坊司里侍奉你的侍女,你们关系极好,她对你没有恶意,偷偷跟来不过是想和你叙叙旧。”
“…我是以为我们关系挺好的。”
至于叙旧,被抵着刀子叙旧算不算。
宋篱嬅再也经受不住秋月的盘问,赶紧叫上马车溜了进去。
等到了许沉霁的别院时,夜色已经有些重了。
宋篱嬅正拉着秋月一边往厢房里走,一边打着商量:“今天天色这么晚了,那个药就免了吧?现在还让人去熬,怪辛苦的。”
“姑娘,世子早吩咐了,这药每天都要喝。”秋月油盐不进的回绝着宋篱嬅。
“你家世子又不在,偷偷忤逆他一次也没什么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诶秋月你跪什么?”宋篱嬅准备再强行把这药给赖掉,就见秋月好端端的就被自己说跪了。
“下去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引得宋篱嬅身子僵了僵,小心抬眼看去,一身宽松慵懒装束的许沉霁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捧着一本书细细读着。
更贴切的说,这应该是许沉霁从前的房间,只是宋篱嬅被带回来后,衣食起居都在这里,也没人让她腾地儿,于是她便也就心安理得的住着了。
宋篱嬅稳了稳心神,这才一脸如常的往里走:“你今日不忙?”
“祭拜个故人,能从白天拜到晚上?”许沉霁放下手里的书,挑眉嘲讽她。
“我去了趟教坊司。”宋篱嬅走到下首的位置坐下,反正秋月是他的人,什么事都不会瞒住他,不过是早知道或者晚知道一些的区别,倒不如她直接了当说了来的快。
“我杀了翠翘。”
许沉霁云淡风轻的拢了拢自己的袖口,回看她:“怎么,怕了?”
宋篱嬅有些惊讶,他只是点点头,竟然不问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随即挤出了个笑:“我怕什么。”
“那你的手从进门开始就在抖什么。”许沉霁毫不留情的戳破她。
宋篱嬅垂着眼微不可闻的偷偷按住那只用过匕首的手。
“是我害死秋水,翠翘的目标本来只有我,她想针对的是我。”宋篱嬅神色有些恹恹。
看她聋拉着个脑袋的丧气模样,许沉霁莫名觉得有些碍眼,像方才般神采奕奕的才像是她。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即使没有你的缘故,秋水还是会被抓,她赴的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约定,被发现的时间只不过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的问题。”许沉霁毫不顾忌的出言打击她。
“可还是有我的原因。”宋篱嬅抿了抿唇,尽管秋水突然开了窍,久久都等不到人便自己跑了的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
但也确实是有发生的可能。
“戚。”许沉霁打得再搭理她这个爱钻牛角尖的行为。
宋篱嬅略微整理了一会儿自己低落的情绪,眨着眼睛看他毫不吃惊的淡眸:“我是个麻烦,你还得派人给我收尾,不如你把我交给官府得了。”
她本就是想故意气一气许沉霁,但是说完后又有些后怕,怕许沉霁翻脸不认人,真会把她给交出去。
虽然理智一直在告诉她,许沉霁根本不屑于做这种事。
只见许沉霁笑一笑,踱着步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宋篱嬅拿不定主意他想干什么,难不成真想把她带去官府不成?
思绪混乱间,忽然感觉自己那只不争气仍旧忍不住发抖的手蓦地一热。
是许沉霁从容不迫的握住了它。
感觉身边的人非常明显的松了口气,许沉霁有些好笑:“就这副德行,还想杀赵缀?”
见他言语间丝毫不避讳,对当朝宰相直呼其名且喊打喊杀。宋篱嬅想赶忙捂住他的嘴,未了却突然想起,此处可是他的地方,言语举止轻狂些倒也正常。
“这个德行不也差点的手了?”倘若没有这个碍事的人都话。
见她主动提起这一桩桩事,许沉霁又不由的恼火:“你那是想报仇,还是想鱼死网破?”
“为了报仇,赔上一条命又何妨?”宋篱嬅回答得极快,似乎在她的脑海中这句话已经排练过千遍万遍,才能答得这么顺口。
“愚蠢。”许沉霁亲启薄唇,凉薄的吐出两个字。
宋篱嬅也恼,倘若不是他一直阻挠,赵缀早就死在了她的手里,他居然还说自己愚蠢?
宋篱嬅赌气般的想取出被他握着的手,没成想他却越握越紧,丝毫不肯退步。
“你不是同翠翘达成了协议,要帮她杀掉我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摆出一副很在意我死活的样子?”
宋篱嬅借着满腔的怒意,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仿佛只有这么说出来,她才不会像是最在意的那个。
许沉霁看着面前这个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女子,小脸仍旧是瘦的没有二两肉,却并不妨碍他想用手戳一戳的心思。
不过最后他还是强忍下来,语气却是没由来的软了几分:“倘若你的把柄在翠翘手里,赵缀还会容你蹦哒到现在?我不过是假意同她合作,顺便帮你挡了个麻烦罢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的父亲是因为我爹而死的。”宋篱嬅低声道。
所以他才不把具体同翠翘的约定内容告诉她的吧,怕她知道事情都真相会想起她爹的死。
“我爹是无辜的。”宋篱嬅低声喃喃,她不知道许沉霁是否会相信她。
不过她还是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能够相信她的人也好。
“嗯。”许沉霁点点头。
“所以你相信的,对不对?”宋篱嬅沉寂的心头仿佛冒出了一点点小小的火苗来,她有些期待的看着面前这个俊美无涛的男子。
感受到她有些炙热的目光,许沉霁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脸:“宋知行不是这么蠢的人,那些证据留的太完美,所有的矛头都在指向他,这反倒是有些蹊跷。”
所以这么明显的事情,连许沉霁都能看得出来,皇上还看不出来吗?
宋篱嬅不敢问。
“我想替我爹洗刷冤屈,我不想让世人都误解他。”
许沉霁见她无比坚定道,随即扯了扯嘴角:“啧,终于开了点窍,不再只会喊打喊杀了。”
第34章 换种方式
所以他一直在骂自己愚蠢是这个意思?
宋篱嬅瞟了他一眼:“是,我不会再寻死觅活,上次秋水的事我也很感谢你,不过剩下的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明日我就会自己离开。”
她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住在他的地方,对他而言自己确实是个麻烦,特别还是现在皇上有意让他做驸马的时候。
“你现在还能去哪?”许沉霁有些不耐道。
“难道你还对二皇子抱有什么期待不成?我告诉你,他是回不来盛京的,想攀附他倒不如来求我。”
宋篱嬅扬着眉看他:“在这盛京里,不管是谁我都愿意找他帮忙,唯独你不行。”
被他攥在掌心的手没有由来的收紧,他表情中虽然看不出怒意,但是她知道此刻的他心里一定很生气。
果不其然,只见他垂眸睨着她,声音沉沉:“宋篱嬅,你还在装什么清高。”
宋篱嬅顺利的抽回了自己被捏得通红的手,面不改色的揉了几下。
看着那个站在自己面前仍然在散发着生人勿进气场的男子,宋篱嬅像是会意了一般,站起身来软弱无骨的依附在他的身上,吐气如兰:“原来你不喜欢那种相处方式么,那我们换一种如何?”
许沉霁的身子僵了僵,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来:“宋篱嬅。”
尽管是在他盛怒的时候,但是当唤自己名字的时候,那语调仍旧会不经意的微微上挑,勾得她心里打着颤儿。
宋篱嬅面上不在意的笑笑,伸出一个指头有意无意的滑过他的喉咙:“这种方式怎么样?”
许沉霁又抓住了那只极其不安分的手,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秋月端着汤药已经进来。
宋篱嬅还没反应,就感觉自己被极快的速度推到了另一边去,而推自己那人早已又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秋月察觉到了此时的气氛似乎是有些不正常,本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进来。只不过这汤药离了锅,药性就要减弱许多,要是再重新熬,指不定熬好了宋姑娘也早已经睡下了。
所以只得垂着头小心翼翼端药进了门,她只想着自己放下药就走,不该看的一定一眼都不看。
却没想自己忽然被一脸沉郁的自家世子叫住。
“把这个端下去。”
许沉霁随手指了指那一碟精巧的蜜饯。
...
最后,许沉霁看着她被齁人的药味熏得眼泪直流,急急给自己灌了两盏温茶之后,才舒展开眉头从容不迫的离开。
宋篱嬅忍住了想把手里的杯子往他头上砸的冲动,心安理得的继续占着他的床,任由这间屋子的主人在深冬的时节睡在书房逼仄的小榻上。
不过被许沉霁这么一闹,她那只手也不再颤抖了。
已经不知是夜半几时,西厢的书房燃着的蜡烛也已经熄了。院子里静得出奇,盛京的第二场雪来得不知不觉。
宋篱嬅歇下了许久,却仍旧没有半点困意。
她的脑海中一直反复回想着方才许沉霁同自己的对话。
她的父亲的定罪时搜出来的证据,一切都来得突然又缜密,仿佛是一个无边无际的网,让人根本无法挣脱开来,而这个网的目标很明确又有很强的针对性。
从种种表现出来的迹象看,这个背后布局的人无论是城府还是谋略都浩瀚如烟海,看不真切也触不到底。
赵缀虽然心机谋略在盛京城内都算是屈指可数,但是比起这人却仍旧不够老练。而且赵缀的心境也并没有这人来得深。
就单从有这么多疑点,但是圣上仍旧没有给父亲任何洗刷冤屈的机会来看,这背后的布局的人,总没有那么简单。
而赵缀更像是被拉出来的幌子。
背后的人深不可测,而前方就像是一片无尽的深渊。
她自己跳进去也就罢了,可是许沉霁是西凉的世子,盛京的许将军,更是皇上看重的驸马人选,他的前途,不应该再一次被自己被任性妄为而变得晦暗。